程大爷见他这样子,也忍不住训斥了几句,道,“还不起来,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闭门自省!”
程自牧这才站起身。
程三少爷程自秋站起身走到程自牧身边,笑道,“大哥此番无辜受累,是该在家多歇几日,把脸上的伤养一养再出门。”
这话,分明是有幸灾乐祸地味道。以程自牧的性子,听了这样的话,定不会平白忍着,可今日,他竟毫无反应,只呆呆地看着小七面前的一盘葡萄,直直地走过去,抓起几颗,皮也不剥便塞进嘴里!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熟透的又大又圆的葡萄,味道自然是极好的。程自牧吃的眯起眼睛,咧嘴笑了,小七看到程自牧张着缺了四颗门牙的痴呆笑容,瞪大眼睛,不知如何反应。
程自秋看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哥,你的门牙哪去了?这,这……哈哈哈哈~”小七身后的几个丫鬟也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抖,嘴角抽动,不过碍于程自牧积威甚重,不敢笑出声罢了。
程老太爷和程大爷、三爷听了,也诧异地看着程自牧又一把把抓起葡萄放进嘴里。程大爷怒道,“程自牧,你这是作甚!”
程自牧眼中,只有吃的,把一盘葡萄塞进嘴里,眼睛才落在小七身上,委委屈屈道,“还要……”
众人瞠目结舌,这才看出程自牧的不妥来。
小七也装作不知,让丫鬟去取了一碟点心进来,程自牧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拿起小七的茶杯便喝了下去,顺过气后,冲着小七,天真地笑了,“还要。”
程老太爷见程自牧这样,也顾不得生气,一面命人传膳,一面派人去请郎中。待郎中看过,竟说,程自牧得了失心疯,药石无医!程大夫人抱着只知胡吃闷睡的儿子哭得昏天黑地,本就冷清的牧歌院更是变得愁云惨淡,众人走路皆是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触了主子的霉头,便是一顿呵斥。
程老太爷严令封口,但这样的消息,哪里是瞒得住的,两日后整个黄县便嚷得沸沸扬扬,四处都在说着,程家长房嫡孙,程家未来的接班人,潇洒俊逸的大少爷,竟成了傻子。
程家花了两万贯,竟只从牢里捞出来一个傻子,自然是十分不甘的。程大爷跑去找刘知县理论,几句话便被刘过更搪塞了回来,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夏重霜得到消息,去探望过好友后,怒气冲冲地骑马出城,直奔北沟村而去。
第七八六章 青山书屋
夏重霜快马扬尘,一口气便到了蓝怡家大门外,翻身下马,怒叩门环,惹起声声狗吠。
大黑这样的叫声,显然来人是不受欢迎的。正在午睡的蓝怡睁开眼,皱起眉头,慢慢地撑腰坐起,挑开窗帘,隔窗向外望去。
水秀不悦地前去开门,见到门外的夏重霜,冷冰冰问道,“大晌午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夏重霜俊脸阴沉,“你家女主人呢,让她前来答话。”
水秀皱起眉头,“我家夫人正在午睡,没空见外客。”
说完,“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夏重霜气急,抬手用马鞭又要砸门,大门却忽然又开,露出水秀冷冰冰的脸,杀意十足道,“若是再敢砸门,休怪小爷让你爬出北沟村!”
夏重霜被水秀的话呛得直咳嗽,却也被他的气势吓住,程自牧说过,周卫极家中这三个下人,功夫个顶个的厉害,他一时不敢发作,只得怒骂了两句,转身牵马而去。
这么回去,自然是不甘心的,干等一个时辰,只能去村中的客栈喝酒!夏重霜走到牵马穿过前来赶集的人群,到了客栈门口见到一身干净爽利的店小二含笑牵马,猛地才反应过来,这客栈,竟是那可恶的、狠毒的小妇人开的!
水秀见夏重霜走远了,才关门拍了拍大黑的头。去年周卫极弄来的两只小黑狗,在一家人的精心喂养下,已然长成了厉害的大狗,大黑留在中原门口看门,二黑留在西苑门口看门,均是尽职尽责的。
来到蓝怡窗下,水秀报道,“夫人,是夏重霜,已被小的赶走了。”
夏重霜来干什么,蓝怡和水秀心里都清楚明白。蓝怡微笑,“做得不错,下去歇息吧。”
已然睡醒了,蓝怡便不再炕上呆着,揽发起身穿衣,喝了些清水拿出客栈的账册,认真看了起来。青山客栈的名气越来越大,再加上村里建了集市,客栈的客房基本上都是住满的,几家雅院也明显不够住了。前些日子,如花便和她商量扩建客栈的事情,蓝怡也觉得扩建势在必行,不过,她却有更多的想法。
蓝怡取出纸笔,勾勒出一间书吧,四周皆是书架,中间摆上盆景,隔出一个个小空间,摆放桌椅,供人喝茶读书。她画好图纸,满意地吹干墨迹,卷起来,深深懒腰,转动僵硬地脖颈,到西屋见文轩仰面大字形睡得正熟,又轻轻走到西里间,果燃看到宇儿坐在窗下的书桌前看书。
宇儿见娘亲进来,慢慢站起身解释道,“刚刚被大黑吵醒了,睡不着便起来看几页书,我已经睡好了。”
宇儿孩子好学,因受伤几日没去义学读书,虽说每天晚上苏永会给他补习功课,但宇儿心里总是有几分担心的。看他手中拿的是义学正在讲的《孟子》,蓝怡笑了笑,问道,“娘要去客栈,找静晓先生商量扩建客栈的事情,你要不要同去?”
宇儿双眼顿时放光,“要去,要去!”
静晓先生正躺在自己的院中的竹椅上歇息,身旁三个丫鬟伺候着,一个为他剥葡萄,一个为他念书,一个为他打扇。真是,要多舒服,便有多舒服。
蓝怡轻咳一声,静晓先生转头看到蓝怡,起身笑道,“来了,宇儿的伤好些了?”
宇儿恭敬行书生礼,“好多了,多谢纪爷爷挂记。”
静晓先生摇头叹息,“小小年纪,便跟老学究一般,不妥,不妥啊。蓝怡,虽说慈母多败儿,但你对宇儿,也太严苛了些。”
宇儿见先生责备母亲,赶紧解释道,“纪爷爷,不是娘亲让宇儿这么做的。尊师重道,乃学之本也,宇儿自然应尊从。”
蓝怡见静晓先生眼底的笑,摇摇头,举起手中的图纸,“先生可得空,蓝怡想请您和恩师帮我瞧瞧这图纸。”
静晓先生自然是得空的,与蓝怡到了绿玉院,与无名先生展开图纸细观。蓝怡解释道,“青山客栈,不同于别家。以诗以花闻名,若要发展,自然脱不开一个‘雅’字。我想扩建客栈时,增一排客房,建一间青山书屋,便是这样的。恩师,先生,你们看,这间书屋四面都是书架,中间摆放桌椅,供住宿的游子书生们读书饮茶。可好?”
“青山书屋?这名字倒也直白。”无名先生捋须笑道,“蓝怡可想好了,要放哪些书目?”
蓝怡点头,“儒家经典的四书五经自然是要的;还有便是名家诗话、随笔;我手中还有不少珍贵典籍,也着人抄写几份,放在书架上,供人翻阅。”
无名先生也知蓝怡手中积攒了不少好书,雷晋送她的一些书,甚至是他都只闻其名的,这些书,拿出去每一本都价值千金,旁人得了定成为家藏,不肯随意示人的,没想到蓝怡竟肯拿出来,供人翻阅,此举大义,两位先生自然通晓。
无名先生颇感欣慰地点点头,“甚好,甚好,为师手中也有些书,也抄录几本吧。”
静晓先生出门,并未带多少书,但也提了明年会送来一批。蓝怡开心笑了,“有恩师和先生相助,青山书屋,名副其实。”
“这些书,放在书屋***人翻阅抄录,不可外借,这样也能让书籍发挥最大的价值。具体的经营方法,还有待完善。今日来寻先生和恩师,是请您二老看一看这书屋建在何处为妥。”蓝怡笑道。
静晓先生精通堪舆之术,听了蓝怡的话,再看看图纸,笑道,“书屋不可离客栈大堂太近,染上饭香,也不可离客栈太远,失去勾连,不若建在丹园东面靠近花溪一那处,既清幽又雅致,且那处地势平缓,流水潺潺,风水上佳。”
无名先生也点头,“除了书屋,那处也可再建几座雅院。日后,若是发展再好,咱们还可以再沿着花溪,向山中建临水小筑,不必拘泥于北沟村这一亩三分地,花溪再向东,那一片也是极佳的去处。蓝怡,你去跟里正打个招呼,将那几座山买下来,日后再行动也方便。”
听无名先生说的是“咱们”,蓝怡心中欣喜,静晓先生则有些惊讶,随后也笑了,此处的确不错。
又与两位先生商量半日,蓝怡才告辞出来,带着宇儿缓缓下山归家。宇儿对书屋也满是憧憬,“娘,书屋建成后,宇儿想要一张书桌,自己的书桌,好不好?”
蓝怡自然点头,“等建成了,你喜欢哪一处,便把哪一张书桌挂上牌子就好。”
宇儿欢喜笑了,与娘亲欢天喜地地谈论着书屋的模样。
于燕跟在身后,颇为不解这对母子兴之所来。待转过街角,便见夏重霜怒气冲冲地靠在墙上,见到蓝怡,两眼满是怒火。
蓝怡挑挑眉,以为他已经离开北沟村了,没想到竟还等在这里。
夏重霜也不打招呼,开口便指责道,“王蓝怡,你莫欺人太甚!”
第七八七章 药材换瓜
看着怒发冲冠的夏重霜,颇有几分不解,“我欺谁太甚?”
夏重霜深深地洗了几口气,暗告自己不可与小女子争一时长短,免得失了君子风度,“自然是程自牧。”
宇儿的眉头皱了两皱,对程自牧,他连听见都觉得心中不舒服。
蓝怡更加不解了,“夏重霜,你莫无理搅三分。程自牧的情况,你早已明了,他能从牢中出来已是刘大人格外开恩了,你等还要如何?”
夏重霜见蓝怡一脸莫名其妙地样子,气炸五脏六腑,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大吼了一声,“你不该毁了他的容貌!你让他以后,如何立于世间!”
蓝怡张大嘴巴,半晌才明白夏重霜气得竟然是这个,她好奇问道,“程自牧的容貌,如何毁了?”
自那夜程自牧被周卫极捉住后,蓝怡并未见过他,自然不知他现在的模样。
夏重霜双眼冒火,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当日程自牧从牢里逃出来去找他时,脸是遮盖起来的,言说是为了避人耳目,夏重霜也未疑心有它。但今日一早夏重霜到程家去探望好友,见到他用缺了四颗门牙的脸冲自己傻笑时,夏重霜如遭五雷轰顶。程自牧对自己的容貌有多在意,没有人比夏重霜更明白,如今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生生地毁在周卫极夫妇手里,夏重霜能不气么。
蓝怡见夏重霜不回答,也不再追问,心中对夏重霜诡异的脑回路不慎理解,他得知程自牧变得痴傻时并未有多大反应,怎么反而对他毁容这件事如此愤怒呢?莫不是,程自牧的一张脸,比他的脑子还重要?
蓝怡摇摇头,越过气鼓鼓地夏重霜进了家门。
夏重霜看着这三人轻松自在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周夫人,你如此歹毒,也不怕遭报应么?”
蓝怡头也不回,“我若歹毒,程自牧根本不可能从牢里出来!夏重霜,我与你不熟,以后不要来叩我家的门环,省的被人说闲话!”
夏重霜气得面容扭曲,狠狠地踢了两脚院墙,咒骂几句骑马离去。
蓝怡进门后见宇儿的脸色不好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宇儿勾起嘴角,“娘,我没事,先去歇一歇,然后咱们去挑书,好不好?”
蓝怡见他不想提程自牧的事情,便也就不说,挑了一会儿书,便听到西院的狗吠和文轩欢快的笑声,两人对视一眼,均笑了,听这动静就知道,是刀疤猴又来了。
待他们到了西院时,便见到刀疤猴丝毫不惧被拴在驴棚门口汪汪大叫的二黑,蹲坐在菜园的丝瓜架上,手里握着两个红果。文轩和大妞妞、二妞妞在菜园外伸着手要,刀疤猴便也把红果扔了过去,然后,理所当然地摘了一根黄光,两只爪子抱住,快速吃着。
蓝怡抽抽嘴角,这厮绝对是做生意的好料子,两个小小的红果换了这么大一根黄瓜,走的时候还要拿上一根回去喂老婆。周卫极走了才四五天,刀疤猴便来了三次,每次都是抓着俩仨的野果来换家里的秋黄瓜,西院菜园里的两架秋黄瓜基本上全进了它们一家的肚子,就连旁边的梢瓜也都被它摘了大半。
蓝怡怜它在山中日子艰难,便也不让水秀和于燕为难与它。不过,可也不能这么随便地让它把自己的菜都换了去,否则自己这笔生意可就亏透了。蓝怡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纸,纸上画了几株人参,叶片大小、颜色与真实人参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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