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岸上的人,很自觉得就让在了两边,生怕挡了这位公子看河上的视线一样。小沈公子很怡然自得地坐着。
小喜将那食盒打开,上层取出了茶具、中间那层取出了红泥小炉,最底层又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点心攒盒,依次放在了地上。
在众人一片的咋舌之中,小沈公子开始吃点心,小喜开始烹茶。
冯二囡早就被这派头镇住了,好半天才记起来怎么说话,忙用肩膀撞了撞李花儿,惊讶道:“花儿,你认识那人?”
众人的眼睛虽然都落在小沈公子身上,耳朵却都在这面。
冯二囡所问的,正是大家疑惑的。
李花儿保持着镇定,笑道:“不算认识,只是之前我请回来的凤凰,便是他买去的。”
李花儿的凤凰是孙家帮着卖的。
孙家老四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呢。
是以众人听见这句话,又都将眼神落在了孙家在场的几个人身上。
可是别说孙婆子、童氏等不知道,就算是带着孙小小来看热闹的宁氏,都是一脸茫然。
她单知道丈夫说过,清远县来了个什么姓沈的有钱人,却没上心过。
冯二囡听李花儿也不清楚这人的底细,心里更奇怪了,再见此人吃的那点心,个个小巧精致,都是以前没见过的,便叹道:“啧啧,好大的气派呢,到底什么来头?”
这股子为着小沈公子的到来而兴起的八卦之言,不一会儿就沿着那河岸传遍了。如今河岸上人多,常在县里出入的人也多,所以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就又有人传来了这位富贵公子的来历。
“花儿姐姐。”张玉又窜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花生碎,挽着李花儿的胳膊,笑道,“姐姐你认识那位少爷?”
李花儿摇摇头:“不认识的。”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回答同样的问题了。
张玉儿嘿嘿一笑,凑过去小声说:“我刚才听人说,那少爷姓沈,是个发配来的犯人呢。”
“啊?”冯二囡惊呼了一声,“犯人?”
不独她,连旁边许多听见消息的人,看向小沈公子的眼神,也充满了疑惑。
偏偏小沈公子彼时也正看着岸上的光景,眼睛就转过来,和冯二囡对视了。
他对着冯二囡,温和的一笑。
饶是冯二囡那样的性格,脸都红了,忙别过眼去,却不信张玉儿的话了。
“别是假的吧?”她道,“哪里发配的犯人,是这个样子的?”
张玉儿忙道:“都这么说的,说是京城来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谁的仪仗
冯二囡听说,吐了吐舌头:“说京城来的我信,说犯人,我不信。”她推了推李花儿,“你见识多,你觉得呢?”
李花儿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位小沈公子的来历,心中将信将疑的。
她如今所在的南垂之地,有人被发配在此是很有可能的,可是想想小沈公子的行事……
与其说是犯人,不如说他是来这里躲清闲的福贵公子,更让人信服些。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管是什么人,也不与我们相干。”
这周围人议论纷纷的声音,显然小沈公子也是能听见的,不过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在那儿自饮。
小喜听得分明,低声笑道:“公子,人都说你呢。”
小沈公子横了他一眼,下巴一抬,对着河上道:“看河,听那些人的话做什么。”
小喜还要说话,忽然就听见有人高声喊道:“来了!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一瞬间就都集中在了河面之上,齐齐向着北面看去,那前面的人,还向着岸边挤了挤。
守岸的军士,连忙喝止他们,维持着秩序。
李花儿她们所在的地方,人少,还占个高字,此时就显出了安静。
看过去时,果然就见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向这面驶来。
七艘船,前三后三,簇拥着中间最大的三层画舫。
画舫主体的颜色是大红色,船头盘绕着一只龙,龙头向下微垂,却掩不住那霸气。
画舫之上,列军仪仗,举的的诸如华盖、龙旗、幡、团、炉、扇、灯、伞,都有定数,皆是威风八面,迎风招展。
众乡民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个个都是张着嘴巴啧啧嘴巴。
“好生威武!”有人道。
“看来来的竟然是个什么王爷呢。”又有人仿佛知道一般。
“你又懂了?”
“你瞧那举着的没有?那叫华盖,得是王爷以上才能用的呢。”
“这来的是哪个王爷?”
“朝廷里算上那异姓王,有二十多个呢,我哪里知道是哪个?”
李果儿看得分明,听得清楚,不由吐了吐舌头,对李花儿道:“姐姐,还真是好大的人物来了呢……姐姐?”
李果儿这才发现,李花儿如今的脸色都是煞白的。
“姐姐?你怎么了?”李果儿吓了一跳。
她知道李花儿最近诸事烦扰,总是睡不好,却没见过她这样的脸色,吓得忙问道。
李花儿看着其下那浩大的船队,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不对,不是王爷。”李花儿目送着河上的船队,由北向南而去,渐渐隐在清水河的烟波之上。
“什么?”李果儿没明白。
李花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谁掏空了一块般,她捧着心,喃喃道,“不是王爷……这是太子仪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船队之上,李花儿的声音又低,所以没人听见,连李果儿都没有听分明了。
偏偏离得远了些,注意力都在李花儿身上的小沈公子,听清楚了。
“噗……咳咳。”那正在喝茶的小沈公子,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迎面喷了小喜满胸襟。
小喜顾不上自己,忙过来给小沈公子捶背:“公子您没事儿吧?”
小沈公子拿了帕子擦嘴,摇摇头,又将帕子推给他:“你擦擦吧。”
这丫头,竟然分得清仪仗?
不说那些一二品的大臣,只说当今皇帝有五个皇子,这次都被派了出来,往南来的皇子,就有三个。
两个九珠亲王,一个太子。
当朝皇子和太子的仪仗差别,只在画舫颜色、船头龙头、华盖、龙旗与幡之上;而九珠亲王与太子差的,只有华盖与龙旗。
京外的小官小宦们——比如翁县令之辈——都未必能说明白这仪仗的差别。
可是这乡野丫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太子仪仗,这就太奇了。
自幼在大家族内沉浮而有的敏锐,让他对李花儿的怀疑,更深了。
这不可能是个普通乡下丫头。
小喜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身前的衣服,却不敢再和自家公子说话了。
他太了解自家公子,也深明白他如今的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
李花儿完全没注意到小沈公子那面的动静。
原来,那个京城来代天巡狩的大人物,是当朝太子。
难怪这群官吏,个个那么紧张!
难怪平水州的太守,恨不能平地重新起一个平水州!
可是,方才自己心中的情绪,又是为了什么?
李花儿再也站不住,拉着李果儿道:“果儿,我们回家去吧。”
李果儿本就担心她,忙道:“好,姐姐,我们请大夫来看看吧。”
冯二囡见她脸色带着苍白,忙也道:“你这是怎么了?就说你,每天忙着做那些活,到底累坏了吧?”
李花儿勉强一笑:“没有,回去歇歇就好了。”
冯二囡点点头:“嗯,你好好休息,等我家这几天地里的事情完了,再找你说话。”
李花儿点点头,便要和李果儿往回走。
谁料没走出两步,背后小沈公子突然高声叫了她:“李姑娘。”
李花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小沈公子已经站了起来,过来拱手笑道:“沈某来此,听人说起过‘奉山金凤凰,清河银龙王’,姑娘可知道,这银龙王要哪里去捉?”
问得没头没脑,但是从他嘴里问出来,也并不令人怀疑。
不过李花儿如今心乱如麻,完全没心思应对他,便道:“请了凤凰回来,是奉山娘娘可怜我,至于龙王要如何请,小女真的不知道。如今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做,先回去,公子请便。”
说罢,也不管周围人竖着耳朵听话,转身快步往家里去了。
小沈公子眉毛一挑。
第二次了,他一和她说话,这位李大姑娘,就和被狼撵了一样得跑。
倒是一旁冯二囡,还真以为小沈公子是要寻龙王,就大着胆子道:“这山里的凤凰,有人见过请过;不过河里的龙王,就是河上的渔夫,都没听谁说见过。”
小沈公子看了冯二囡一眼,笑道:“是吗?那真可惜了。”说罢,又对着冯二囡点头施礼,就对小喜道,“我们回去吧。”
说罢,施施然而去,只留下周围村民的窃窃私语,和一些渔家活泛了的心思。
这有个有钱哥儿,要寻龙王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两边心思
在岸边引起了不小议论的小沈公子,刚刚回到清远县自己的家中,就看见门外站了两个劲装打扮的男子。
见小沈公子过来,两个男子立刻抱拳,道:“沈七公子。”
小沈公子看见是他俩,眉头微蹙,避开身子回礼:“罪人不敢受二位大人的礼。”
说罢,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对小喜道:“外面等着吧。”
而后,大踏步进了屋子。
就见屋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布衣青年,正襟危坐着……喂鸡。
喂那只永远都是趾高气昂的金毛鸡。
看见他进来,布衣青年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喂鸡,口中却道:“看见你不在,我还以为又收拾细软,跑了呢。”
小沈公子一笑,跪坐在他对面:“罪人这不是去清水河接您的驾嘛。”说着,他俯首在地,道,“罪人沈珩,见过太子殿下。”
说罢,也不用对面说免礼,就自行起来,笑问,“您在这儿,那船上就是空着的?这平水州大大小小六十多个当官的,可都在州府码头等您呢。”
布衣青年道:“船上是温奴,接个公主,他们不亏。我晕船,就先下来了。”
“那您,是打算在这儿微服?”小沈公子又问。
太子反问道:“不,学你在这儿喂鸡玩蟋蟀,可以吗?”
小沈公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不可以。殿下既然走了陆路,想必也见识到了。您要是再不快去州府,这平水州,就真没法子过人了。”
太子听见他的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小沈公子满脸“为苍生请殿下快走”的恳切。
太子嘴角一提,真个起身,却将他书桌上放着的屏风拿了起来,仔细看看。
“倒是好手艺。”太子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见小沈公子面色如常,便放下屏风,“看来你在这儿,过得不错?”
小沈公子见他放下屏风,似是没有很在意那画面与手艺,心下略安,笑道:“托殿下的福,罪人在这里斗鸡走狗,做个富贵闲人,挺好的。”
说着,小沈公子也起了身,袖着双手,恭敬道:“殿下路上好走。”
完全是赶人走的态度。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摔袖子,转身就走。
不过到最后,还是在门口丢下一句:“忙完了平水州的事儿,我还会来,倒要看看你这富贵闲人,怎么个闲法。”
说罢,大踏步就出了门。
太子刚出了门,小喜就慌忙进来:“公子,殿下为难你了?”
小沈公子嘿嘿一笑:“看,我说他得来看我吧?”说着,脸色猛地一沉,对小喜高声怒道,“跟着他!看着他平安进了州府再回来。当自己什么身份?还微服,真个死在这儿,我看他和阎王发脾气去。”
话分明是说给没走远的太子听的。
但小喜还是因为自家公子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差点儿坐在地上,连声应是,就往外去。
小沈公子气够了,往席上一坐,忽而又看见了那桌屏。
细致又大方。
可惜到底工匠不好,那石上的画太过刻板,配不上木架子的精细。
若是有关家那从上到下喜欢这些爱物的人来刻石,定然很不一样。
他想着,摩挲着木架上的云纹,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
那边小沈公子忧心太子,这边,自那日从岸边回来之后,李花儿就一直恹恹的。
哪怕是做棋盘的时候,都神色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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