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儿抬起头,稚嫩的小脸,因着方才的狼狈而脏脏的,鼻涕眼泪的挂了一脸,眼睛里流下了大滴的泪水,带着万分的委屈,还有丝丝的绝望。
正是这绝望,让李花儿的心中,顿时一疼。
她是谁,那句话又是对谁说的,再不重要了。
这是她的承诺。
许卿一诺,必守一生。
她将李果儿揽在怀里,在心中默默念着。
李果儿又哭了一阵子,才在李花儿的劝慰之下,好容易止住了哭声。
可是她刚止了哭泣,离开姐姐的怀里,就正好看见地上那散乱的衣服。
好容易止住了哭声的李果儿,嘴一撇,眼眶一红,又要开始哭了。
“怎么办?坏了衣服,我们可赔不起的。”李果儿哭道。
李花儿忙忙地继续哄着她。
“好果儿,没事的,我们先看看,如果只是脏了,一并洗了就好,若真有坏的,姐姐陪你去给吴家太太说。”李花儿笑得依旧温柔。
李果儿感受着姐姐的温柔,将头埋在了李花儿的手里,小声抽泣着,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蹲在地上,将那一地的衣服捡起来,认真理了一遍。
结果,还真有一件细布衣裳破了口子。
李果儿更着急了,她拿着那件衣服,看着李花儿。
李花儿接过来,看了看。
口子并不大,又在不显眼的地方,并非补不了的。
是以,李花儿笑道:“只破了这一件,已经是意外了。挺好的。”
李果儿略微一愣,看了李花儿一眼。
只见李花儿正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有那么一瞬间,李果儿觉得,眼前的姐姐可以做到许多的事情呢。
想着,李果儿心中绝望的悲伤也少了许多。
她点点头,哽咽道:“嗯,好,听姐姐的。”
第七章 借盐
李花儿看着李果儿依赖的眼神,方才那种心情,又更坚定了一些。
既然如今想不起是谁,不如就将自己当了李花儿,好生照料这个妹妹,也算是谢她这一年来的相助之恩。
想着,李花儿轻轻揉了揉李果儿的头发,将那木盆抱了起来——等到能动了之后,李花儿才发现自己力气还不小——笑着对李果儿道:“今儿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李果儿享受着姐姐的照拂,擦干了眼泪,破涕为笑。
姐妹二人将那盆衣服放入了屋里后,就去了厨房。
李花儿也知道,如今家里只剩了一些糙米、野菜,到今天为止,姐妹二人已经两个多月未碰油腥了。
所以,既然李果儿从吴家得了肉,李花儿就满心想要露一手。
就算糙米野菜,若是做得好了,也能得好吃的。
可是,李花儿的万丈雄心,就在走进厨房的那一刻,消散殆尽。
看着那破败的灶台和破败的大锅,李花儿从内心深处,记不起来要如何做。
这样的灶台……要怎么用?要如何添柴生火、烧水做菜?
李花儿立在门边,侧头皱着眉想了一阵子,只好问李果儿:“果儿,这灶下……本就是这样的吗?”
李果儿听她问得奇怪,以为姐姐又犯了傻病,吓坏了,忙扶着李花儿到旁边的矮木墩子上坐下,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灶下不是这样,还要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李果儿已经将从吴家拿回的肉放在了灶台边,笑道:“姐姐如今刚好,也不忙着做这些的,我来就好。”说着,她已经蹲在地上,开始生火了,“我们好久没吃肉了呢,今日可算可以解馋了。”
李果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心中的欣喜,可李花儿坐在那儿,依旧有些发呆。
本来就是这样的吗?可她心中的本来,并不是这样子的。
不过想到这里,李花儿又摇了摇头。
她此刻就是李花儿,脑海中那些本来的念头,并非是李花儿的念头。
她不能守着那些“本来”,否则就真个要傻了。
是以,李花儿站起身,向灶台边走去。
就算不会,总能帮着递个东西。
不过李果儿只怕蹦出的火星伤了李花儿,让她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就急忙将李花儿向木墩子推:“姐姐快去坐着吧,我一个人行的。”
李花儿笑道:“好久没这么动了,不想坐着。”
李果儿听说,依旧坚持地推着她:“那这里也不用姐姐,姐姐想动,不如在院子多走走。”
说话间,李花儿已经被她推到了厨房外。
李花儿还要再说什么,却听见李果儿先开口道:“姐姐要是真想帮忙,那就……去隔壁孙奶奶那儿,借些盐吧。”
李花儿一愣:“怎么?家里连盐都没了?”
李果儿红了脸,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嗯,昨儿就没了。”
李花儿听说,小声叹了口气。
自己醒来的还真是时候,若再晚些,恐怕姐妹二人也只能去乞讨了。
想着,李花儿再次伸手,揉着李果儿的头发,温柔地笑道:“以后都会有的,那你小心,我去隔壁孙奶奶家借着来。”
李果儿抬着笑容,由着李花儿摸着自己的额发,心中却有些疑惑。
要说早前,花儿姐姐虽然待她和金宝都很好,却没有这么温柔,更不喜欢揉她的头发。
花儿姐姐可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货呢。
不过再想想刚才李花儿打齐小五的样子,李果儿就释然了。
大概因为,家里只剩了我们两个吧,李果儿如是想着,却又有些黯然了。
只剩自己和姐姐了。
爷爷奶奶这辈子都见不到了,爹、娘和弟弟……这辈子只怕也难见了吧。
李花儿并不知道李果儿心中如何难受,她的心情倒是带着庆幸的愉悦。
所以,她出了自己的院门,绕到了孙家院门前,带着柔和的笑意问道:“孙奶奶在家吗?”
叫了两声后,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孙婆子,而是孟氏。
孟氏手里还拿着针线,看见李花儿笑盈盈地站在门前看着自己,先是惊讶,再是打量了她两眼,道:“哎哟,啧啧,方才听对门温寡妇说,我还不信呢,上午还是傻的,到晚上就好了?”
李花儿点点头:“是,算是好了。”
孟氏听见李花儿利索的说话声,带着干脆,哪里还是早上那僵硬的样子?心中也是称奇,不过到底还是心中不屑。
若是真不傻了,还能打齐小五?
两个孤女在村里,要靠邻里和族人庇护。而李花儿刚好转了些,就动手打了人,这简直就是断自家姐妹的生路。
是以,孟氏撇了撇嘴,将手中线的收了起来,眼中闪着八卦的光:“啧啧,我看呀,你还是傻的,不然怎么会打那齐小五?就不怕那齐老虎打上门来?”
李花儿笑容不变,眼神温婉,语气倒是很轻快:“那人叫齐小五吗?二婶子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李花儿说着,语气中刻意带了些狡黠,“大白天的,就进了我家院子,我当贼打的。”
孟氏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
要说这傻子突然好了,嘴皮子竟然也溜了呢。
这时,孙婆子也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嗔着媳妇:“要说话就回屋说,怎个站在这儿说?花儿才刚好。”
孟氏听见,一撇嘴,老大不服气的样子。
孙婆子并不和媳妇打这眉眼的关系,她和蔼地看着李花儿,问道,“花儿,真好了?”
李花儿笑道:“是,孙奶奶,真好了。”她脸上起了丝红晕,“孙奶奶,我家没盐了,所以来借些。”
她以前,大约不常问人借东西吧,李花儿心想,总觉得有些别扭。
孙婆子倒是痛快,听见李花儿这么说,就对媳妇道:“去给花儿拿小把盐去,可怜见的。”
孟氏“哼”了一声,将针线向一旁的矮凳上一摔,嘴里念叨着:“如今盐可是贵着呢,哪儿那么多借人的,就你老大方。”
李花儿表情平静,全当没听见。
别人借都借了,说这么两句怪话,也只能听着了。
不多时,孟氏走了出来,拿了个破碗,里面装了碗底一层还冒尖的盐,给了李花儿,口中还道:“这碗你可记得还。”
李花儿接过来,笑道:“是,谢谢孙奶奶,谢谢孙婶子,婶子放心,今晚我就还回来。”
看着李花儿的笑脸,孟氏心中多少刺人的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孟氏觉得有些没意思地,就哼了一声,转身回屋了。
第八章 破家的玄机
待李花儿借了盐回家后,李果儿已经点好了灶火,正坐在灶边等水开。
李花儿见状,将那盐碗放了下,想过来帮忙,却再次被李果儿一口气推回到了屋子里。
“姐姐在这儿坐着吧,我会的。”李果儿笑说。
李花儿着实无奈,又拗不过她,只得站在门外,向厨房里探着头道:“你要小心些,莫烫了自己,有事情叫我,姐姐都好了的。”
李果儿笑道:“姐姐放心吧。”
李花儿一笑,转身回了屋子。
不过,她倒是没有安心地在炕上休息,而是环视这间小得可怜的屋子。
以前不能动的时候,看这屋子总不真切,如今能动了,再看这屋子,就只觉得……
还真是破得凄凉。
李家的这个房子有两间,大些的是正屋,小些的便是厨房了。
而这个所谓的“正屋”,在李花儿看来,也只比那茅庐草舍好了一点点。
四面陈旧灰败的墙,四扇窗子,两道隔断将这本就狭小的屋子,隔出了两间卧房一个正厅。
如今,只李花儿李果儿睡觉的屋子里,有两张并列而放的破旧短榻,一张地席、一张矮脚桌与墙边的一个破柜子,而其他两个屋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都是被那些所谓族人搬了去的。
李花儿冷漠地一笑。也算这些族人没有赶尽杀绝,还给她们姐妹留了点儿物件,还没有把她们提脚卖了出去。
她想着,走近了那破旧的窗子,仔细看着。
只是这一看,她却有了些留心。
象眼窗格,虽然有些细木已断,但是整体的建造却很是精致。
李花儿的指尖划过窗格,又踩上了矮塌,仔细观察屋顶的大梁,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不记得以前的很多事情,却能很轻易地辨别一些东西。
比如说这造屋的手艺,其讲究程度,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乡户人家——还是家破人亡的乡户人家所应有的。
倒像是哪个隐士文人所为。
“这是哪儿学的?”李花儿喃喃道。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李家就是那隐士文人,所以才会有此一叹。
叹罢,李花儿就下了矮塌,仔细去看了看屋中余下的家当——矮桌、地席、短榻与柜子。
都是破破旧旧的,比如那柜子已经掉了半扇门,里面不过放了几件姐妹二人的破衣服和一些针头线脑的,看起来可怜极了;桌子的一条腿和另外三个都不一样,显然是后补的;短榻也是陈旧到扶手都松动了;而那地席也是左一个窟窿右一个洞。
但即使是这样,李花儿认真看了一遍,就知道这些东西与这屋子一样,出自同一人之手。
最明显的就是那后补腿的矮桌——后补的那条腿与之前的三条腿相比,做工简直粗糙到了极点。
她走到柜子边,将那完好一侧的柜门打开,摸了摸里面的,果然就发现了一处机括。
李花儿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她按下了那机括,才发现机括后面,还有四个可以拉出来的小抽屉,显然是藏东西用的。
抽屉并没有什么金银财物,只有一个匣子,打开看时,装的是一些做木工活的东西,因为存放日久无人打理,已经有锈色了。
李花儿笑了。
这些东西做不了大的物件,却很适合雕刻。
她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尖头凿子,试了试重量。
还是有些重,但好歹也是个利器,只要将外面那层锈色磨掉,就能用了。
想着,李花儿将东西放回原处,盘膝坐在地席之上。
现在看来,不但自己的来历很古怪,就连这李家,也是挺古怪的。
最起码,这样好的手艺的来历,就很是奇怪了。
不过如今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还是要先填饱她们姐妹的肚子是真。
想到入神之处,李花儿开始在桌子上,以指尖在桌上点着,想着未来的种种计划。
只是想到一半的时候,李花儿低头看了一眼桌子,突然觉得,方才自己就像是真格儿在写字一样。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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