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风不敢再耽误,忙道:“李掌柜里面请。”
李花儿这才给李大使了个眼色,跟着暮风进了屋子。
……
待到李花儿进了屋中,赵婆子冷笑着同卫婆子道:“不是说心气儿高吗?今儿看着,不过如此。”
声音不高不低的,带着讥讽,并不怕人听见。
李大则和个木头一样站在那儿,只让继续浇水。
而那些军士并齐伙计,更不敢多言,索性都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卫婆子则瞥了一眼还在那儿整理竹子的李大,端着大家仆妇的架子,无所谓地道:“小门小户的人,几个是没有富贵眼睛的?”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何婆子也道:“咱们小姐做的那些东西,她赚了多少利钱去?怎能不巴结着?”
几个婆子正说着话,忽然间屋门打开,暮风和朝霞二人也出来了。
卫婆子一愣,忙过去道:“怎么不在里面伺候了?”
朝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被赶出来了。”
几个婆子都是一惊。
“这是个什么说法?”卫婆子皱眉道,“竟没个规矩了。”
暮风连忙对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院子里还有别人。
朝霞不屑地看了一眼那几个来送竹子的军士,冷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诉说
朝霞昔日在京中的时候就爱掐尖行事,兼之身份又高,等闲也无人敢管她。
而如今在这南陲之地的县城里,她更是自认是京城来的大家仆,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更不晓得避忌一二。
暮风听她说得不好,生怕被关舒鸿听见又要生一番气,便小声劝道:
“你小声些吧,咱们小姐爱亲近她,我们多劝小姐就是,犯不着说这些怪话。”
朝霞听见这话,登时就立了双眉,将帕子一摔,啐道:“呸,我说的是怪话,你说的就是好话?也是,自古以来就姐姐会讨好,才讨好得让那猫儿狗儿的人都混了进来还能无忧,反而是我们陪着你吃瓜落,到这儿鸟不下蛋的地方来。”
这话可谓难听至极,更点出了些昔日京城之中的事情。
那些军士不料来栽个竹子,却还经了这样的事儿,都敛声不语。
不过到底第一次听见这等豪门秘辛,虽然不敢多说,但也要竖耳朵听个尽兴才好。
暮风听她这样不管不顾,涨红了脸沉声怒道:
“妹妹不高兴,也犯不着给我脸子看,自己和小姐说,让小姐送你回京,可好?”
说罢,她往廊上的栏杆上坐着,不再理她。
朝霞哪里真敢去同关淑鸿说这个?不过是借题发泄一通,出出心头的闷气罢了。
是以,她也不再理她,而是问那几个婆子道:“几位妈妈,知不知道那蹄子送了什么来?”
卫婆子应声道:“是个妆奁。”
朝露听说,嘲弄地一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哈,那样黑咕隆咚的烂木头匣子当妆奁,也好意思来献宝?”
说着,她再不理暮风,而是扭着腰,回自己的屋子了。
暮风心中生着气,偏生又不好十分吵闹——毕竟,刚才已经吵闹到让外人看笑话了。
总这样下去,几时是个了局?
她心头虽然委屈,但惦记关淑鸿平时的好处,不敢让她听见生气,便只能以扇子怒扇了两下,又看着一旁的小丫头们,没好气地赶道:
“在这里竖着耳朵听什么?没事儿了就散去各自挺着。离了家,都没规矩了。”
几个小丫头听见,吓得忙吐吐舌头,低头跑开了。
连那些伸着耳朵听话的军士,也一并被暮风骂了,都弓肩缩背,往外靠。
只有李大和齐伙计无意管他们的事情,都在担心李花儿。
而另外那几个妈妈中,以卫婆子地位最高,却直到这时候才过来劝道:
“暮风姑娘别气,朝霞就那性子,也知道如今是在外面,闹成这样不好看的。”
暮风一贯敬着卫婆子几分,此刻听见她劝,却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勉强笑道:“妈妈放心吧,我不同她生气了就是。”
……
而就在外面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屋内却是另一种带着压抑的安静。
“关大小姐是来查当年令尊大人案子的,是不是?”李花儿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关舒鸿则用力捏着帕子,看着她。
“所以……令尊真的是家父笔记中提到的人,对吗?”她问她。
李花儿跪坐在她的对面,垂首道:“是。”
关舒鸿呆了片刻,又问:“令尊是如何说的?”
李花儿道:“我爹只说过昔日曾和一个云游的采薇先生学木匠,再没说过其他,还是这几年事情渐多,小女有了联想,追问之下,才知道的。”
关舒鸿又呆了片刻,渐渐地,眼圈就红了。
“所以,我爹确实不是被水贼山匪所害,而是因为他那时候正在查些事情,对吗?”她轻声问。
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
“是。”李花儿再次说道。
关舒鸿垂着头,尽情地流了一回眼泪,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十几年了,我这个不孝女,终于知道该如何为父亲伸冤了。”
说着,她看向李花儿放在身侧的木头匣子。
“这是家父留下的东西吗?”她喃喃地问。
李花儿却摇了摇头:“不是……小女只是,想要别人以为东西在小姐手上罢了。”
关舒鸿略微止住了泪,探究地看着她。
李花儿思索片刻,只得叹气道:“不瞒大小姐说,那东西如今,已经到了关三小姐的手上。”
关舒鸿这次是真个愣住了。
“三妹妹来这里了?”
李花儿点点头:“是,昨天的时候,小女同她见了一面。”
关舒鸿想了想,破涕为笑:“看来,三妹妹很信任你。”
说着,关舒鸿挺直了腰,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了窗上,眼睛看着外边,口中道:
“你希望别人以为东西在我的手上,三妹妹来到了此地却不来见我,这里面肯定有些缘由吧。”
李花儿正回答,岂料关舒鸿却抢在了她之前,笑问:“是不是因为我的身边,有他们派来的人?”
李花儿微顿。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大小姐聪慧,小女知道瞒不过的。”李花儿低声道。
关舒鸿浅笑着,依旧是李花儿记忆深处的大小姐的模样。
“三妹妹总怕伤了我,总瞒着我,但我又不傻,”她的语气带着倦意,“她们都是跟了我许久的人,若不是事情太蹊跷,我不会怀疑她们的。”
她说着,问李花儿:“李掌柜知道,我为什么会到清远县吗?”
李花儿摇摇头:“小女不知。”
“是为了逃开一桩婚事,和祁王爷的婚事。”关舒鸿轻声诉说着。
这个事情,李花儿着实是第一次听说,也呆住了。
“祁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幼子,有一次我在庙中上香,不知怎的,祁王爷就闯进了我住的院子里,险些酿成大祸。”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难过。
“偏偏那次,我是与祖母去的,身边只带了一个丫头,这些人都没跟着。”
李花儿已经可以知道结局了。
关淑鸿叹了一声,道:“方才你也听见了,在京城中,她们断然不会如此吵闹。如今出来,才能知道这些人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
李花儿忙劝道:“小姐莫要难过,这人心到底是隔着的,谁也不敢担保一辈子不变的,小姐会平安的。”
关舒鸿听见这句话,反而笑了。
“李掌柜,其实从我决定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打算平安了。”她悠悠地说。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安排
李花儿看着她,心中已经明了她此刻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我在父亲留下的书籍寻出这份笔记的时候,”关舒鸿轻声道,“我心中害怕,而祖父和叔父他们又忙着朝政,所以我就同三妹妹说了。”
她再次侧过头,看着窗外新栽的竹子。
“我三妹妹是个很聪慧的人,说起来,翻看父亲留下的旧书,也是因为她的一句玩笑。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觉察了什么。”
关淑鸿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温柔地一笑。
“那些日子因为我出了事,家里乱糟糟的,三妹妹也烦忧,看着家人如此的样子,我突然不想再躲下去了。”
关舒鸿的声音一贯柔和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多了几分决绝和坚定。
“我也是关家子女,该做些事情。他们谋局,既然是从家父开始,那我也该从家父的死因查起,李掌柜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关舒鸿最后问她。
此刻,李花儿在心中,当真非常感谢今生的这个关三小姐。
她不但引着关舒鸿寻出了真相,还让一贯温吞、内敛的关舒鸿,将骨子里的那份勇气显示了出来。
“所以呀……”关舒鸿说完,换上了一副明朗的笑容,“李掌柜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同我说就是了,险地又怎么样?再不济,这儿还有沈珩,总能帮着一二。”
李花儿不想她会主动提起沈珩的名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还以为……”李花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和沈公子……”
她想不好措辞,欲言又止的。
关舒鸿掩嘴笑着,难得的活泼。
“我生他的气,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只瞒着我一个人。”她鼓着嘴,气道,“把自己搞成了那个样子,还觉得是为我好呢,都当我是傻的。”
李花儿更不知道还说什么了。
最终,她也只剩一声长叹了。
“大小姐既然已经想好,那事情,也就好办了。”她道。
关淑鸿也是一笑,认真看着她,道:“吴县令真是好眼光。”
李花儿颇为奇怪地看着她。
关舒鸿看着她的神情,也怪异地了然。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那是我多嘴了。”她笑道。
李花儿反而更奇怪了。
怎个这关家姐妹,都怪怪的?
啊,关家姐妹。
李花儿在心中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心中的称呼,自己也觉得好笑。
这便是真放下了。
是以她笑道:“大小姐,吴县令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和我有关吗?”
关舒鸿却摇摇头:“别人的事情,我不好说的。”
而后,这个今天大约将一年的话都说尽的大小姐,慵懒地坐在那儿,捏着手帕,想自己的心事。
李花儿很是无语,只好先抛开此事,笑道:“那还是,说眼下的事情吧。”
李花儿说着,起身将窗子关上,而后拿过一张方几,踩上,一直摸到了屋顶,寻到了一处机关。
关舒鸿这才知道,原来这屋子的屋顶之上,还有个一尺见方的小空间,可以藏东西的。
“李掌柜小心些,”关舒鸿仰头看着,担心道,“这是几时有的?”
李花儿将匣子放在里面,关上,又将东西复归原位,道:“关小姐记不记得我说过,这屋子年前的时候,是我整修的?”
关舒鸿恍然:“那时候加上去的?”
李花儿笑着摇摇头:“不,是那时候发现的,许久没用,机关本已经坏了,是我重新修好了,却不想冥冥之中,小姐住进了这里。”
关舒鸿抬头看看那屋角,也笑了。
“是呀……可见,这未必是什么险地呢。”
李花儿一笑,也点点头:“嗯,死地后生,险处自有柳暗花明。”
关舒鸿一笑,待李花儿将东西放好了,突然高声道,“来人。”
“小姐?”李花儿不解。
关舒鸿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道:“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全了。”
暮风在屋外道:“小姐有何吩咐。”
“让李督卫进来,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关舒鸿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哭腔。
李花儿心中了然,不由笑了。
自己这位大家闺秀的姐姐,连做戏都会了。
只不过大概正因为做戏,所以脸上,还多了份不自然的羞赧。
……
关舒鸿、李大、李花儿三个人在屋中说了些什么,无人知道。
只是待李大和李花儿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
明显哭过了。
至于关大小姐,更是在屋中独自垂泪。
这下,这府邸可是同炸了锅一样。
尤其是待来移植竹子的人走了之后,朝霞只差没对着院门骂人了。
而不管谁问,关舒鸿都一言不发,只顾着自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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