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校尉去告诉将军吧,不过还是要小心,这几罐子火油可要封好处理,别见了火星。”
方山捧着银子,认真地听李花儿说完,突然将银子并腰间的腰刀都取了下来,放在地上。
而后,方山后退三步,对着李花儿做了个长揖。
“今天的时候,我替将军,替左都将军,替公爷,谢谢姑娘了。”
方山军职虽低,却是佟将军的亲信之人,李花儿自然知道这句话,所为何来。
她虽然坦然受了这一礼,却摇头道:“我是为了我爹,不是为了你们将军。”
毕竟如今她与沈家前世而来的那些事情,尚无定论,而方才佟将军虽然那样支持她,但是有那么一瞬间,还是想要牺牲掉李大的。
这种行为,不得不让李花儿记起前世姐姐的死。
情在他们身上,这等举动自然有理;但情在自己身上,他们的情,也就无可恕了。
方山自觉明白李花儿的意思。
朝廷上下,为了这军饷案子,差点儿折了一个太子,又与水匪打了这月余仗的,也没有理顺明白。
偏偏今天,这个小姑娘就寻见了证据。
她既然聪慧,自然知道揭露这样的事情,就是被架在火上,命都悬于一线,哪里还敢邀功?
他忙又是一礼:“姑娘放心,事到如今,你们的安危,一定都在佟将军的身上。”
李花儿浅笑。
这个方山,心思倒是纯真,所以他又怎可能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她避开身子,回了半礼,没有说话。
而方山已经重新带好腰刀,捧着银子下了船。
李花儿依旧站在原地,自那开着的窗户看向外面。
河岸之上,果然站了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指着船窃窃私语。
大概是刚才用心太过,她现在有些眼花,看不清外面都是些什么人。
不多时,又是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只见佟将军与那山羊胡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李花儿依旧靠在那窗边,对着他们一礼,继续不说话。
佟将军走过来,一看那暗仓中的银子,对那山羊胡男子冷笑道:
“这位府吏大人,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山羊胡男子脸色苍白,向后退了几步,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佟将军再是一声冷笑,厉声对军士道:“来人!把人给我绑了!”
众军士动作极快,将那山羊胡男子绑了起来,押下了船。
佟将军这才对李花儿道:“你做得甚好,本将要谢谢你。”
李花儿垂首施礼,淡然道:“不敢承谢,今天的事情,若不是将军信任小女,也成不了。”说着,她又问道,“现在事了,小女可以带我爹回家了吗?”
她问了句孩子一样的稚语。
佟将军道:“李督卫还要在军中处理一些事情,不过最迟明天,就能回家了。”
如今的李大,哪里还有处理事情的心思?
但是李花儿也不和他争辩,而是点头道:“哦,好,那小女就先回家了,我娘和妹妹还等着我呢。”
说罢,又是一礼,也不等佟将军开口,就自行下了船。
佟将军身后的副将见状,皱了眉头:“这姑娘的性子,倒是傲气,立了这样的功劳,却不求赏赐。”
佟将军如昔地面无表情:“不是傲气,而是聪明。”
副将没懂,而佟将军也没再说话,而是吩咐人将火药火油都搬出船舱,再命人将里面的东西,都抬了出来。
……
李花儿一出船舱,就见岸边的军士已经将那些府兵与船家控制了。
府兵们都被缴了械,船家则都被绑了起来。
而其中,还有两个人,都穿着军士们才有的甲胄,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
想必就是陶家放在军中的探子了。
李大站在其中,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船上,面色焦急。
见李花儿走出船舱,李大喜极而泣,紧走几步,眼中含着泪,道:“花儿!”
李花儿看见了李大,再没有船上时漠然的样子,而是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跑了过去,关切道:“爹,你受伤没有?”
李大急忙摇头,关切道:“爹没事儿,你呢?方才听见陆重下来说有火药、火油,吓得我差点儿晕死过去。”
李花儿一边笑着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一边眼睛就落在了李大手腕之上,被绑缚的伤痕。
她心中着实生气。
若是张氏和李果儿看见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哭呢。
现在看,李大暂时缓一缓再回家,也好。
想着,她轻声道:“爹,你们军中那好伤药,你多要些来,我再去县里买些肉,给你熬汤喝。”
李大见她看见了自己手腕的伤,连忙用袖口掩住,叮嘱道:“不要紧的,就是勒的,过几天就好了,可不许告诉你娘。”
李花儿嘟着嘴道:“怎么就不要紧了?为他们受的伤,不要银子,难道连点儿伤药还要小气?多要些,他们还敢要钱不成。”
李大被她明显带着怨气的话逗笑了,方才的闷气,也散了些。
听着是小心算计的话,但此情此景之下,从李花儿嘴里说出来……
真是很有道理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回到家中
在斗口这是而上,李大可说不过这个大女儿,只得讪讪道:“还真成个商贾了,这事儿还有如此算的?”
李花儿赞同地点头,小声笑道:“是不能这么算,我们一家四口的命,那点儿烂银子可赔不起,所以爹先要些伤药,其他的今后再说。”
说得理直气壮。
李大继续无言以对,不过之前沉重到甚至有些委顿的心情,也因为李花儿的这番插科打诨,好了很多。
“你这丫头……”他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好,爹听你的就是。”
虽然感叹,但语气却稍微轻松了点儿。
李花儿暂时放了心。
她就是担心经了方才那一场变化,李大散了精气神,所以才和他玩笑一番。
李大说了自己,又心疼地看着女儿乌青的眼眶,与有些散乱的头发:“你一夜没睡,还受了惊吓,也快回去休息吧……再和你娘说,让她千万别担心。”
说起关切家人的话时,李大声音里存了不一样的温柔。
李花儿这才应了一声“是“,辞过了李大。
四周的军士,神色各异地看了李花儿一眼。
李花儿没有理会他们。
如今她已经看见岸边没有张氏和李果儿母女,心中牵挂着,就快步往家去。
……
如今已经是近午的时候,清河村中却意外地不见炊烟——因为村子中的人,如今都到了河岸边看热闹呢。
之前那岸边还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就有胆大的先过来偷看了。
真是好热闹呢!
先是听说什么李大被捕,再是双方对峙、忽然李花儿进了船舱,忽然又是军士绑了府兵和船家、忽然又说找见了什么军饷,忽然李花儿又从船舱里出来了,看着那是一波三折,可比戏台上的戏好看多了。
要不是有人突然说什么有火药火油,他们只怕还要凑近了看着呢。
所以,当众人看见李花儿向这面快步走来的时候,除了好奇的眼神之外,对她还存了些敬畏和猜测的意思。
这李家大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每一次都能给村子里带来许多不同的热闹。
今次的热闹,还热闹到了官府和清远县的驻军,都被牵扯出来的程度
李花儿在岸上众人各种不同的眼神之下,快步地走了过去。
村民们纷纷给她让了一条路,最后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李花儿的那些壮举。
更有明眼人指出,李花儿的这些奇怪之处,都是在她病好之后才有的。
“老话说因祸得福,看来还真对,病了一场,脑子都好用了。”
最终,清河村人得出了这样一条结论。
而李花儿心中焦急,自然也不在意众人的评论,只低着头向前走。
“花儿!”刚一出人群,还没到村子的界碑处,孙三贤就喊了她一声。
话音刚落,人已经和李花儿并肩了。
“我大伯娘让我来看看,到了岸上还听人说有什么火油,可吓死人了,你还好吧?”孙三贤跟着李花儿,匆忙而关切地问道。
听说孙家人在照料着,李花儿心中略安,语带感激道:“我没事儿,我娘和果儿如今可还好?”
孙三贤皱着眉头:“我娘不让我进去,所以也不知道,就在门外听见你娘和果儿哭,好像你娘还晕了两次,我大哥进城去请大夫去了。”
李花儿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加快了往家走的脚步。
刚看见自家院门的时候,就见孙小小眼圈红红地,捧着腮帮子坐在院子前,往她来的方向看着。
待远远地看着李花儿和孙三贤过来了,她立刻站起来,边跑边喊:“花儿姐姐回来了!”
她的这声喊叫,立刻带得屋子内一阵喧闹,紧接着就是李果儿先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妇人拖都拖不住,披着衣服、散着头发、脸色惨白的张氏。
李花儿连忙跑过去,而张氏丝毫不清楚岸上的情况,见等了大半夜外加一上午,却只有李花儿一个人回来,立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就要往地上栽。
后面的妇人吓得急忙拦腰抱住她,撑着她站住。
李花儿心中难过极了,快跑了两步,到屋前扶住她。
可还没等自己开口,张氏已经拉住了李花儿的衣袖,哭着问:“花儿,你爹呢?你爹呢?”
只一夜的功夫,张氏苍老消瘦了许多,白发多了几根,眼窝也抠了进去。
方才那样紧张都没哭的李花儿,在这时候,眼泪却差点儿留下来。
她急忙安慰道:“娘别担心,没事了。”
张氏听见这话,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是怎么都不信。
她双手紧紧地扣在了李花儿臂上,邓大了眼睛问道:“花儿你别骗娘,你爹若是没事儿,怎么不见回家?”
童氏是如今几个妇人中力气最大,在后面抱张氏抱得紧,又感到她身子不停发颤,忙道:“妹子你也别担心,花儿是顶有本事的,又怎能骗你?”
李花儿也忙柔声道:“真的没事了,爹现在不回来,是因为军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最迟明天也就回来了。而且爹今次不但没罪,还算是立了大功呢。”
最后那句话,是她度着可能的形势说出来的宽慰话。
反正张氏所求只是李大平安,而她所求就是举家平安,所以也不为过。
张氏听见李花儿说得笃定,终于信了真,两手无力地自李花儿臂上落下。
而后,她两眼一黑,直挺挺地仰倒了过去。
幸好童氏在后面拦腰抱着,其他妇人见状,忙也都过来扶住,才没撞了头。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张氏抬回了屋子,又是盖被子、又是生火热水。
那些妇人都是理惯了家务,甚是老道的人,还不许她们姐妹插手。
李花儿也是到这时候,才能顾得上李果儿。
她拉着李果儿的手,这才发现李果儿的手冰冷得很,眼神更是直勾勾地看着晕死在那儿的张氏。
李花儿吓了一跳,忙死命地摇着李果儿的肩,叫道:“果儿,果儿。”
李果儿转过眼,看向李花儿,过了很久,才红了眼眶哭道:
“姐姐,娘不会有事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意外的小惊喜
李花儿见她只是担心太甚,这才放了心,安慰道:“你放心,娘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孙大贤在外面喊:“娘,我把大夫请来了!”
在厨房的童氏应声出去,却又疑惑地问:“这是哪儿请的大夫?”
孙大贤在外面道:“就是医馆的大夫,说是王大夫的师哥。”
李花儿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请的人是谁,直到童氏将人引进来,她才发现来的人是章太医。
而他背着的,正是李花儿之前做的药箱。
“章……章大夫来了?”李花儿忙起身给他让了位子,心里却又安定了些。
这可是给皇帝看病的人,医术自然是高明的。
章太医也不和她多说,只是有些高傲地点了点头,就坐到了榻前的地席上。
清河村乡野地方,看病自然没有那些男女分隔的讲究。
章太医闭着眼睛,一手给张氏把脉,一手轻轻捋着胸前胡子的尾部。
一群妇人第一次见这老大夫,就都围在地席之前,好奇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章太医才收了手,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