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白玉算盘。
墙上的挂钟铛铛的敲了八下,钱庄里,客户也开始陆续的前来,繁忙的一天也开始了。
“掌柜的,汇款到天津,需要几天时间到?”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柜面前传来,可卿听见了这早已经熟记于心的联络暗号时,立刻走上前去,却见一位六十开外的长者,白冉飘飘,面色红润。
“除去今日,四日可到。”可卿望着长者道。
那位长者,将目光停留在了那只白玉算盘上道:“好一只上等的白玉算盘啊,掌柜的,这是和田玉做的吧。”
“是新疆和田玉做的,先生请收好汇款凭证。”可卿说完,将一张写有从叶丽娜口中得知的刺杀中行职员情况的字条,夹在了汇款凭证中,递给了那位长者。
长者接过凭证,摸了一把胡须笑道:“好的,谢谢,后会有期。”说完,双手作揖告辞,步履如风般的步出了泰丰。
可卿望着那位老者的背影,沉思起来,如果蓝衣社真的接受到了可卿发出的讯息,那么今晚的那场刺杀中行职员的活动,应该就会被制止。可卿觉得,贺寒忠一定会行动的,从摆出白玉算盘的时间来看,这只白玉算盘才摆出不久,就果真有人前来接头,那么,蓝衣社的行动,也不会慢。
寻思片刻,可卿正欲上楼去办公室,却见一位身着黑色警服,头戴大盖帽,腰间别着一支小手枪的男子叫到:“这里,谁是梅掌柜啊?”说完,抬头看了看泰丰的那块金子招牌。
可卿止住了脚步,疑惑道:“我就是,请问先生有事吗?”
“哦,你是梅掌柜吧,我是袁警官,梅昌鸿…。。是你的什么人啊?”袁警官上下打量了一下可卿。
“昌鸿怎么啦?哦,袁警官,他是我哥。”可卿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哦,梅昌鸿现在在黄浦警署,他在南京路上聚众宣传什么中储券的弊端,还印制了许多图片,挂在南京路大世界的墙上,严重妨碍了市容形象,对国民政府推行的新币制改革,加以丑化,蛊惑民众,影响恶劣,现在在黄浦警署取保候审。”
梅可卿听说昌鸿进了警署,先是一愣,而后也镇定的道:“袁警官,昌鸿如果真的违法,定当严惩,只是…。。恳请袁警官,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不要对哥哥动用武力,哥哥实质乃一介书生,我回家后,再与父母商量,尽快前来取保哥哥。”
“好,梅掌柜,告辞了。”袁警官说完,步出了泰丰钱庄的大门。
天河走了过来,疑惑道:“怎么,昌鸿进了警署?”
“唉!这么大的事情,昌鸿都不和我商量一下,盲目行动,在钱庄公会开会的时候,他曾经提议过,在闹市街口举行“拒用中储券周”活动,没想到,我还未与他商量,他就先行一步了,唉…。”
可卿一脸无奈。
“怎么说呢…。我感觉昌鸿在处理事情上,还欠缺周详,要知道,现在上海滩上到处都是七十六号的耳目啊,他这样毫无计划的硬上,真的是害了自己。可能…。。昌鸿接受洋思想太多了吧……做事都很自我,可卿你觉得呢?”佟天河说。
“昌鸿虽然长期在国外,但是昌鸿是一位很有正义感的人,他敢作敢为,敢说敢当,这点…。。我钦佩他。”可卿提起昌鸿,眼里竟然有了一丝儿女柔情。
这丝柔情,被佟天河瞬间捕捉到,他酸酸的道:“可卿…。。你是不是……喜欢昌鸿?”
可卿用讶异的眼神看着天河,道:“天河,你在说些什么呀,昌鸿可是我的哥哥呀……”
“可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这……。你也知道的吧,我从你刚才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你喜欢他。”佟天河道。
可卿面带不悦,背着天河,望向窗外道:“天河,这种事情,亏你说得出口,昌鸿和我只是兄妹关系,你怎么会联想到那层关系?虽然,我们不是亲生兄妹,可是,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们的感情,就是纯粹的兄妹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龌龊。”可卿越说越激动,脸颊涨得通红。
天河上前,站在可卿的身旁,看着可卿,一脸真诚道:“可卿,请别生气,原谅我…。。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所以…。。对你身边所有的男人……我都有戒心,我怕你受到伤害…。。”
“天河,我得赶紧回家去了,昌鸿被关进了警署,我要设法去取保他,我先走一步了。”可卿说完,头也没回的出了泰丰的大门。
拦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梅府。
回到家,可卿将昌鸿被抓进黄浦警署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梅开泰。梅开泰拄着拐杖,陷入沉思,片刻开口道:“唉,我早知道昌鸿会出事情的,唉,还是给我预料到了,早前,我让他将心思好好的放在泰丰上,可是,他不听,偏要去搞什么报社,如今,又一个人去街上搞什么活动,唉,这孩子,一意孤行,只怪我…。。让他去美国留什么学啊,现在满脑子的所谓的洋思想,唉,这该学的没学到,不该学的,到是学得快,用的快。”梅开泰叹了口气。
“爹,你也别再怪哥了,他也是在为拒用中储券做宣传呢…。。”
“可是,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将这局面扭转吗?幼稚,幼稚可及啊……。”梅开泰没等可卿说完,就接着说,说到气头上,将拐杖用力的敲打着地面。
“爹,你也别急,我明天就去一趟黄浦警署,看看需要什么条件取保昌鸿,相信应该很快就没事的。”可卿道。
此时,梅夫人过来,还未站稳就急着说:“卿儿,昌鸿怎么啦,怎么会进警署的?唉,这孩子。。。。”
“妈,没事的,我明日就去一趟警署,哥很快就会回家的。”可卿安慰道。
“嗯嗯……”梅夫人连连点头。
随着夜幕笼罩在了申城之上,可卿的心,也开始焦虑不安起来,她不知道今天早晨,送出去的消息,有没有及时传递到,中国银行的职员,应该已经妥善安排好了吧。她站在窗旁,打开窗户,望着满天的星斗,陷入了深思中。
第二十七回 绣花鞋
却说吴志高带着手下的毛头,还有七十六号其他成员,一行十人趁着月黑风高,带着手枪,向位于西藏路上的中兴大楼方向走去。今晚,他们将要奉命执行一项任务,那就是杀死中兴大楼里中国银行的职工。
夜上海,霓虹闪烁,灯红酒绿,黄浦江上不时传来几声轮船沉闷的鸣笛声。吴志高走在最前,他身着一身纨绔黑色衫裤,腰间的那枚德国制造的勃朗宁小手枪,分外的醒目,这枚手枪是日本陆军司令土肥原亲手奖赏给他的。
“为老季报仇的日子到了,兄弟们,不要手软,能杀几个,就几个,军统杀我们一个,我们还他们十个,这叫以一罚十,待会儿,到了中兴大楼,毛头去敲门,故意说是抄电表的,只要有人开了门,我们就冲进去,这楼里住的全部是中国银行的职员,你们见到就杀,就杀十个,多也不要。”吴志高对身边的那班弟兄说。
“好,老四,我们听你的指挥。”毛头意气奋发,精神十足的应声道。
弟兄们的团结一致,让吴志高更加的信心十足,他拔出手枪,上了膛道:“现在弟兄们跟我走,前面就要到了,大家头脑保持清醒,等我命令,就冲进去,这事办完后,接下来我们还要去为民印务馆,还有事情要做,哈哈…。。今天晚上是你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啊,好好表现啊…。。”吴志高习惯性的捋了捋油光光的中分头,大笑起来,忽然,一下子捂住胸口,脸色痛苦。
毛头见状问道:“老四,你这胸口的伤还没好,还是多加小心点。”
“八要紧,八要紧,想到能为季翔报仇,再痛我都会忍的…。。”说完,加快了脚步。
过了四马路口,就是西藏路了,中兴大楼就位于西藏路上,这栋楼,原来是军统在沪的办事机构,后来蒋介石被逼将国民政府迁都到了重庆,中兴大楼就给了他手下的中国银行的员工居住。
吴志高挥了挥手,示意弟兄们跟上,就在挥手之际,忽然,从前方的路灯下,走来一位身材高挑,身着学生装的女孩。
只见她,身材高挑,上身着一件白色阔袖圆摆衣衫,下身一件蓝色百褶裙,脚上绣有大红牡丹花的黑绒绣花鞋,在时明时暗的路灯下,那对绣花鞋分外的醒目。手腕里还夹着一书本,正袅袅婷婷的向吴志高这帮人走来。
“这么晚了,哪家的妞还在街上闲逛啊…。”毛头看着娉婷的女学生,嬉皮的说笑。
“又想做啥?毛头,思想集中,待会儿,就要做生活了……怎么?漂亮小妞没见过啊,呵呵。”吴志高在毛头的头上猛拍了一下。
毛头夸张的摸着后脑勺,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那位女学生。
女学生很快的走近了吴志高这帮人,却见婀娜的身姿,脸上眼睛以下部分却蒙着一层薄纱,只留出一对秋水汪汪的大眼睛,齐眉的刘海,更加的衬托出那对迷人的眼睛,却看不清真实的面容,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两旁,发梢处还系上了蓝色蝴蝶结。
毛头正纳闷着,为何这女孩儿,晚上带着一层面纱走在大街上,忽然,那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手腕处夹着的书本下面,迅速的抽出一把利刃,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毛头还未反应过来,就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只留下脖子处的那道深深的裂口,汩汩向外流淌的鲜血……
吴志高见状,本能的拔出了手枪,对着学生妹连发三枪,却见那位学生妹,玲珑身姿,左右躲闪,避开了吴志高的子弹。
吴志高大叫:“抓活的,有刺客啊…。。”
女学生出手不凡,似有轻功,只见她轻轻一跃,便轻松的上了旁边的一家店铺的屋顶,吴志高正不知所措,对着房顶胡乱开枪,又见那位女学生,纵身一跃,吴志高本能躲闪,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女孩飞起穿着绣花鞋的右脚,对着吴志高的脑袋就是一脚,吴志高只感觉眼前,一团牡丹花闪现,脑瓜被一重物沉沉的击中,头晕目眩,支持不住,当场跌倒在地,女孩手中,始终持着书本,从容不迫,忽然,从书本里抽出利刃,怒睁着面纱外的那对眼睛,猛地对着吴志高的胸口刺了过去,口中道:“为民除暴,杀死你这个滥杀无辜的魔鬼…。。”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吴志高手下的一位小流氓冲了上来,用身体挡住了利刃,口中叫道:“老四,你快逃……”话还未说完,就被利刃穿刺过胸,当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不一会,其余的小流氓们也围拢在吴志高的周围,女学生见状,愤愤的吐出了一句话:“狗汉奸,今日且饶过你一命,如再敢对无辜的银行职员下手的话,必死无疑。”说完,一跃而上了房顶,趁着月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吴志高与手下的一帮兄弟们,惊魂未定,却见小流氓咸鱼惊呼道:“老四,你头上流血了,很多血啊…。。他妈的,这妞真狠,不知是哪帮人士?”
吴志高摸着脑袋,看了一下手,满手的鲜血,这时才感觉,头上一阵剧痛袭来,脸色惨白道:“她那绣花鞋里…。。好像……灌了铅似的,我的头…。。就像被大榔头击中……。这女人,脚力……厉害啊……。啊哟哟…。。痛死了……还不快点送我去医院,楞…。。楞在那里干嘛……”吴志高一脸痛楚,咸鱼这才反应过来,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吴志高抬起来,拦了一辆黄包车,将他送至了附近的博爱医院。
吴志高很快的被送进了急救室,因失血过多而休克过去。博爱医院是设在沪上法租界里的日本人开设的一家医院,主治医生大田看了看吴志高的伤势,一边采取紧急的止血措施,一边惊讶的问咸鱼道:“吴先生是被什么人所伤啊?看他头上的伤势,右边颅脑应该是粉碎性骨折,看来也不是枪伤,伤势还是挺严重的…。。不容乐观……”大田看着昏迷在床上的吴志高道。
咸鱼心有余悸的道:“是一位女学生,穿着校服,没想到她的功夫厉害,我们的枪,都不能准确的射到她,而且这女学生……似有轻功,会飞檐走壁…。。”咸鱼惊魂未定的叙述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女学生?这…。。这可能吗?”大田露出了惊讶的眼神,接着继续道:“根据吴先生头上的伤势来看,至少要有十公斤以上的重物,猛力的敲击,才会导致吴先生脑颅骨折的,因为脑颅骨其实是身体里最坚硬的骨头…。。我实在不敢想象,竟然出自于一位女学生……”大田医生仍然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她还亲手杀死了我们的一位弟兄毛头,她的那把匕首,现在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