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的大主教也忍不住跟粗野平民一样爆出了粗口。
此正所谓,当局者迷。任你才智再高,一旦牵涉到自己最紧张的事物,也不禁会失常。
古斯塔夫这粗口不爆还好,一爆,立刻又被诺曼抓住借题发挥。
“原来父神在你心里真的只是可以利用的对象,你竟然骂父神是狗屎!”
古斯塔夫一听,一口老血憋到胸口差点喷出来,但是这种时候可不是吐血的时候,他得赶紧反驳才是。
“我刚才说的是你是狗屎!”
……
随着诺曼的开口,现场局面逐渐从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状态渐渐放松了下来,这是最合莱克公爵的意的。于是他的右手也从头顶收了回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诺曼和古斯塔夫隔空斗嘴,心中则是盼着他们最好能一直就这么对喷下去,永远不要停,不然他可是要肉疼的。
托玛仕也站在一边,静静地旁观,嘴角隐约可见一抹笑意。
而站在诺曼前面的那位如山一般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巨型男子卡隆没想到是个话痨,在诺曼和古斯塔夫对喷的时候,一听到精彩的部分就忍不住插嘴悄声说上两句。
“没错,这古斯塔夫就是一个满脑子都是权力的怪兽!”
“说得好,他根本没有把他们教会里的人当成他的兄弟姐妹!”
“太对了,父神就是一坨狗屎!”……
卡隆的牢骚话之多,让干瘦老头听着都有些尴尬,瞥了一眼托玛仕后不知不觉间悄悄又往后挪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装作自己不认识这个大个子。
太丢脸了。
而诺曼和古斯塔夫喷着喷着,又拐回了正题来,不再纠结狗屎的问题了。
本来也是,“狗屎”那问题只能玩玩文字游戏恶心一下古斯塔夫,真正将古斯塔夫军的另有其物。
“……你说你谨遵父神的教导,爱他们如同爱自己的兄弟姐妹,那你为什么要催促着他们去送死?你不是不知道我身边的这位是谁,他就是四星白袍法师、叛神者,托玛仕?卡布奇诺?尤里乌斯!”
“是卡尔普尼亚,不是卡布奇诺。”
兰斯洛特在他的心中提醒道。
……不管了,反正差不多。
诺曼就当作自己没有说错,也不回头再改了,免得扰乱自己的思绪,继续说了下去。
“你还知道,广场周围的这些平民中有自由神教大量的精锐战士以及法师!”
诺曼大手往右一挥,目光越过圣教军落到被圣教军和重装士兵夹在中间的密集平民人群中,眼含自豪,仿佛那些正在鬼哭狼嚎的平民全是“自由神教的精锐战士和法师”。
这是入戏了。
“你甚至还知道,在第八区,在第九区,自由神教早就埋下了一万六千名士兵,这些士兵现在正在赶来!”
好家伙,兵力这直接又翻了好几倍。
而诺曼此刻的神情也愈加激动,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一幅天下大势尽在我掌握中的模样。
这是彻底入戏了。
大个子话痨卡隆听得非常激动,碎碎念道:“原来大主教在卡德纳斯是这个用意,打了个反包围战,大主教的智慧果然惊人!……”
干瘦老头面不改色,默不作声,心中却是苦笑连连:卡德纳斯有多少自由神教的人他能不知道吗?
连他、卡隆和托玛仕全部加上,总攻也才十几个而已,而现在这里更是只有他和卡隆两个,哪来的精锐战士、法师,哪来的第八区第九区的大部队啊!?打开传送门运送过来吗?!
大主教的这位小朋友还真是敢说。
但是自由神教究竟有多少人,只有干瘦老头知道,父神教的可不清楚。
所以古斯塔夫面色凝重起来。
看诺曼的表情,这话似乎不似作伪,当然了,这小子并不可信,真正让他相信的是托玛仕。
自由神教的第二号人物独身深入险境?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古斯塔夫是不会信的,他也早就想过卡德纳斯会有自由神教的余孽了,所以他刚才才会一直催促着莱克公爵赶紧进攻,先集中力量把托玛仕消灭了再对付其他的人。
而诺曼的话,只不过把他心中的猜想落实了而已。
莱克公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位大胡子先生左顾右盼起来。当然,他暂时什么都看不到,最后只能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场内的诺曼,心中暗自祈祷着这位小伙计最好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来避免大战的发生,否则的话,他的这座卡德纳斯城怕是要毁了。
众人心思各异,诺曼的表演则在继续。
他大手一挥,直指古斯塔夫。
“你明知道这一切,知道我们的力量如此强大,却还催促着这些士兵们进攻,这分明是让他们送死!而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因为我们并不想引发战争!”
不想引发战争?那你托玛仕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和平?
古斯塔夫心中暗自腹诽。
诺曼却像是听到了他心中所说的一般,双手一扬,展翅飞翔,声情并茂地咏叹起来。
“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
第八十八节:节奏大师
一名邪恶的异端分子,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在卡德纳斯布置下大量的军队,更出动了四星白袍法师这样的顶级军事力量,为的,是带来和平?
这话怎么听怎么荒谬,古斯塔夫第一个不信。
他冷笑一声,喝斥道:“胡说!你以为你说的这话会有人相信吗?”
而见到诺曼的话题越跑越远,已经远离了父神,他也终于敢再次催促了。
“莱克公爵,请下令进攻!”这次却是没有再把父神挂在嘴边上了,生怕又被诺曼揪住自己的小辫子不放。
怎么又来了!?
莱克公爵心里很苦,他这手是举还是不举?
还好诺曼阻截了古斯塔夫的命令。
“我们已经充分表达了我们希望追求和平的决心,不然的话,凭借我们强大的军事实力,我完全不需要和你说这么多。如果我们想发动战争的话,我相信你和莱克公爵的这些勇敢的战士早已溃败!”
诺曼说的跟真的一样,一幅踌躇满志的模样,仿佛此刻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立刻有无数的士兵从外边杀进来一样。
明明是被围困在里面了,却像是他才是掌控全局的人一样。
“但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托玛仕先生刚才也说了他有一些话要说,不管怎样,你都该听听我们的托玛仕先生想说些什么、给我们一个表达的机会不是吗?也许一场无意义的残酷战争就能这样消弭了,谁都不用死!”
“但是你不听,或者说,你要的根本就不是和平,你要的只是战争!因为只有战争,才能让你有得到晋升的机会,而和平却不会,你关心的只是你自己的权力!”
诺曼逐渐义愤填膺起来。
“看看这些可怜人吧!”
他把手举着,缓缓转了一圈,将全场所有人都指了进去。
“这场战争过后,他们都将葬身在这里,而古斯塔夫,我想你肯定有办法逃离,到那时,你再将自己包装一下,就成为了在卡德纳斯率众英勇抗击过自由神教的英雄!而如果靠着这些英勇的战士们你侥幸战胜了我们,你的功劳无疑更大!所以这场战争不管胜利还是失败,你都是最后的赢家。”
“但是,这些勇士们,这些可怜人,不管输赢,他们都是失败者!”
诺曼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是卡隆扔枪冲出来的点,两位被黑枪刺杀的圣教军的尸体一时之间也来不及拖走,还躺在地上呢,只是被挪到了一边,以免影响战阵,满地的鲜血却是没空去清洗了。
“看看那两位躺在那里的可怜人吧,这并不只是两个死人,而是两个家庭的破碎!”
诺曼满脸的痛心疾首,光是看着,仿佛就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两位勇敢的战士都有他们的妻子、儿女,我猜他们的女儿可能叫莉莉,儿子叫汤姆。原本这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的父亲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能给他们一个安慰的生活,能让他们有地方住,每天能够吃上白面包,节日的时候能吃上牛排,能穿上漂亮的衣服,甚至能供应他们在黑袍法师们的门下学习,将来有机会成为一名法师,生活无限美好,前途无限光明!”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已经彻底入戏的诺曼,此刻面上痛惜、遗憾、同情、悲悯等情绪陈杂,话语饱含深情。
“随着这两位战士的死去,他们的家庭从此就失去了收入来源,他们的儿女无法继续在黑袍法师门下学习,再也没有了成为法师的机会,并且他们也无法再在节日的时候吃到牛排,每天只能吃上粗糙的黑面包,如此下去之后,终有一天,他们甚至连房子都要卖出以维持生活,两个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就此破碎!”
最后,诺曼又缓缓指了一圈周围。
“古斯塔夫,如果你一定要发动战争的话,这里将有无数个家庭就这样破碎!”
诺曼一幅悲天悯人的大慈悲表情,仿佛心怀天下,普爱世人。
宛若父神降世。
被诺曼饱满的情绪感染到,广场周围的重装士兵们都沉默了,广场中的圣教军们也面色微变。
这些勇敢的战士或许不怕死,但是身而为人,有很多东西比死更值得他们考虑,比如说诺曼说的那些。
对方是四星白袍法师,周围还有那么多埋伏,如果这场战争一定要打起来的话,确实就像是诺曼所说的那样,会有无数个家庭破碎。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自己死后,他们的儿女怎么办?父神教和领主府确实会有补偿,但是那份补偿能管他们一生吗?说到底,他们自己活着,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才是最切实的保障。
古斯塔夫的意志无疑要比这些战士们坚定,反驳道:“这是为了父神的荣耀!能捍卫父神的荣耀是我们的荣幸,我相信我的战士们会为此感到骄傲!”
诺曼却角度刁钻:“父神只教导了我们要爱护自己的亲人朋友,从来没有说过要我们为了他的荣耀牺牲掉我们自己的幸福,你依然是在利用父神来完成你自己龌龊的心思而已!而且父神说过要爱护所有人,将所有人视为我们的亲人朋友,我们所有人都是父神的子女,我相信父神也肯定不愿意见到他的子女们为了你所说的那所谓的‘父神的荣耀’而白白牺牲掉!”
古斯塔夫气的不行,偏偏一时反驳不了。
他饱读《圣典》,但也确实从来没有在《圣典》中见到父神说过要捍卫他的荣耀,这一切只是后人因为崇敬而自己加上去的。而反观诺曼说的那些父神的话,却全是父神真正说过的。
这让他一时半会儿怎么辩?
不过还好,任凭诺曼巧舌如簧,战士们的意志仍然坚定,尤其是圣教军。
他们的队形依然完整,神情依然严肃,脚步依然坚定,手持的武器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方向。
父神教已经深入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位正式的士兵基本上都是父神的信徒,他们长年累月被父神教所洗的脑子,显然不是诺曼一时之间可以扭转的,想让他们就此叛变投入自由神教的怀抱,完全不可能。
诺曼的话,最多只是让他们沉默,在他们心中撬开了小小的一块地方而已。
但是对于诺曼来说,这就够了。
“古斯塔夫,”
诺曼叫唤着古斯塔夫的名字,说道:“如果你愿意和托玛仕先生交流一下,这对双方都好。就算是谈不拢,最后仍然要交战,至少我们尝试过了和平的解决方式,我相信我们双方都不会后悔。”
“可是如果你到了现在依然不顾这些战士们的生命、幸福,为了自己的权力一心想要发动战争的话,连一个让他们能回去和他们的家人团聚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的话,那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我只能为父神教和自由神教的这些勇敢的战士们祈祷。”
古斯塔夫沉默了。
自由神教的反包围,四星白袍法师的压力,在他看来都可以接受,大不了为了父神战死,那是无上的荣耀,但是圣教军和那些重装士兵们的感受他却不能不理。
他能感到,这些他原本非常熟悉的部队此刻的情绪有些异样。
如果他此刻还依然坚持着不谈判、只作战的方针的话……
古斯塔夫战斗经验丰富,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就算这些士兵们不会叛变,可是心有怨怼,作战起来的战斗力也会有所下降,但是面对托玛仕这样强大的敌人,再加上那些未知的敌人,就算全力以赴都不一定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