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感觉大事不妙,一阵头疼:“问什么?”
顾四丫和陈池说话,一向不婉转,她回答得像一篇论文题目,干练精准,切中要义:“关于男朋友忘掉女孩生日后女孩可能的各种反应。”
陈池气得想抡把飞刀过去,顾四丫这个大嘴,偏生还机灵,她自己就猜中了事实,问的就是他一直在烦恼的事。陈池重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后,只给过去一个字:“说。”
顾四丫倒吸一口气,她哥真有女朋友了。
去年陈池回家,顾四丫陪着他走在家门口的大街上,感觉倍有压力,社区里的大爷大妈拎着菜篮子瞅瞅他俩,只会惊讶地招呼陈池:“哟,这不是陈工家的伢吗?”
大爷大妈们只给了顾四丫一个眼角,就不再看她了,依旧盯着陈池:“让你幺妹领着四处瞅瞅啊?”
陈池小时候调皮,惹出很多事,比如把谁家亲戚送过来的大花公鸡按着拔羽毛,把鸡疼得挣脱拴木桩逃跑了,比如说领着谁家的娃去钓垄沟里的小虾米,害人家丢了一只鞋。大爷大妈也曾上陈家告状告得勤,现今好似都没那回事一样,瞧着陈池分外慈眉善目:“池伢子,这么高啊,又俊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家里待多久啊?”
顾四丫只得在心里嘀咕,她也回家没两天,她也待不了多久,就没见人唏嘘着关问她。她还明显地白胖了,就没人看见。
大爷大妈只对陈池感兴趣,话不出三句就打听:“池伢子,你有女朋友了吗?我给你介绍一个。”
陈池笑得秀气:“有了,正在谈。”
顾四丫在一边像个隐形人似地陪着微笑,心里暗骂陈池无耻,但也不得不服他精怪机智,他回来两天被家里的亲戚在电话中轮番问过后,就能这么快想出一劳永逸的说法堵人家的嘴。
“哟,有女朋友啦?”大爷大妈很意外,马上又笑咪咪问道,“哪儿的啊?这次怎么不带回来让你爹妈瞧瞧啊?”
陈池一本正经地回答:“刚谈,还没到带回家的程度,慢慢来。”
大爷大妈没见过这么不躲闪又有规划的年轻人,当即只能嘿嘿笑道:“池伢子就是不一样,从小办事就妥当。”
顾四丫当时觉得陈池回答得绝妙,现在忍不住怀疑陈池说的是真话吧。她忙问道:“哥,你真有女朋友了?啥程度了?”
第059章 明月照两地
陈池忍无可忍,真抡了一张飞刀图片过去:“四丫,再这么乱说话,信不信我告诉小姑姑,让她勒令你每周回家报到?
“我乱说什么了?”顾四丫委屈道,“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到见家长的程度,我好给你先去小舅舅小舅妈那里漏个口风,打个前站。你自己乱想什么了?”
陈池脸一红,只好命令道:“言归正传。”
顾四丫心头有气,本来只想好心地把陆晴的话搬两句宽慰陈池,这下同情心消失殆尽,刷刷把同学圈里的回复整理整理,贴图发过去,唯恐不够虐陈池,她还写了几行细致的说明。
陈池一瞧,半晌默然。
“线下调查九女生,众口一词,建议该男友出局(其中一人为同寝室舍友,出于人道主义情怀,最后建议察看。)”
“线上调查结果如下,你自己看吧。”
贴图上,回答热闹纷纷。
“忘了就忘了,正好两两相忘,江湖不见。”
“就是,这样衰的人品,踢一边凉快去。”
“这不是忘,是在测试姑娘的性格有多温顺,他准备以后蹬鼻子上脸。要是真忍下了,以后就把自己当根草吧,怨不得别人不把你当宝。”
“这不是忘,是在释放一种信号,姑娘你可以圆润地滚了,那咱就圆润地滚吧。善解人意也是一种美德。”
“有这样的男朋友,生日里反倒多一件不开心的事,不如没有。算了吧,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我没理解错吧?一点表示都没有?连生日快乐都不说?说这四个字才需一秒,一天有86400秒,他让你期待86400秒,却没有抽出一秒完成你的期待。无话可说,既然他时间如此紧张,姑娘就挪一秒给他,说再见吧。”
顾四丫喜滋滋地等着,老半天没见陈池回应,心里暗道,该。陈五从小到大就欺压她,这下也让他受受气。
“陈五,截图上的字清晰吗?看不清楚的话,我再给你弄一份。”顾四丫殷勤地说道。
“清晰,我回去了。”
顾四丫立即惶恐了,陈五连嗤之以鼻反驳都没有,这是受了真打击,他可是饿着,还得回去做饭呢。
“哥,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那女朋友什么反应?我们商量商量。”
“小丫头别瞎嚷嚷,我还没有女朋友。好好读书吧你,走了。”
顾四丫眼瞧着陈池干脆利落地下线,不由嘟嘴,没有女朋友还看调查结果看得半天不说话,她转念一想,坏了,她哥的女朋友大概因为她哥忘了生日,真地吹定了。
陈池给许霜降打电话时,许霜降仍在床上睡觉,她睡了整整一上午。
陈池只听了她一声迷迷糊糊的“嗯?”,就蹙眉关切地问道:“霜降,还在睡?你身体好不好?”
“好的。”许霜降觉得全身骨头都睡软了,她朝窗户瞅了两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星期天没事做,多睡了会。”
“今天是晚上去吃饭吗?地方远吗?”
“嗯,不算远。”许霜降说着,准备起床。
陈池关照道:“那你晚上回来要注意安全。”他怕许霜降以为他在说结束语,连忙问道,“昨天怎么样?”
电话里头传来一声轻笑:“还好。”
“寿星忙坏了吧?”陈池侃道。
“没有,找同学借了一个地方,大家一起动手,我没做什么。”许霜降说道。她主要负责买菜付钱,打打下手,然后吃喝完把同学的厨房弄干净,稍微有点累,没有充分补眠,不过好歹把请客这件事给顺利了结了。
陈池张嘴,他该趁机说声“生日快乐”,可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怎么应景,毕竟迟了那么久。
这时候电话里响起嘟嘟声,许霜降稍愣后说道:“陈池,可能是我同学找我,我们约好下午一起烤蛋糕送给助教,我不和你说了。”
“那晚上早点回家,路上小心。”陈池只能挂断。
他在公寓吃完饭,下午回学校机房上网学习,心里一直牵挂着许霜降。到了晚上六点,他瞧瞧窗外,想着现在外头又冷又黑,许霜降的饭局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要是还没回家,真是让人不放心。
陈池忍不住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霜降,回去了吗?到家告诉我一声。”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许霜降的回复。直至他收拾东西离开机房,一边下楼,一边仍在检查手机,当然还是没有许霜降的回应。大理石楼阶上,只有他的脚步声,在高高的大厅里回荡。
陈池低着头,输了一行字,想了想,又删除。
十一月的街头,已入初冬。周日小店休业,门外的招牌灯箱亮着,模模糊糊地映出玻璃门内的陈列货架。街上少见行人,偶尔有一两个,也都在疾步行走。
陈池哈了一口热气,很快消散在寒夜中。他仰头上望,半弯月亮在西边高高挂着,脑中不由想到他骑自行车送许霜降回公寓的路上,她笑着说过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很想用晴朗来形容夜空。”
那时她坐在后座,陈池感觉她仰头望着天,温温软软的话里,有些怕人取笑的羞涩,还有些说不清的绵绵长长的感怀。
她一定看了很多次夜空,一定走过很多次夜路。
陈池忽地有些懂,空气冷冽,看出去的月亮周围一片净爽无垢,浩然皎洁,青白柔和的光芒自光晕处辐照整片深蓝天空,让人身处其下,看不尽的广袤澄亮,用晴朗也颇对。
他勾起唇角,暗暗希望,这轮月亮也能在她那边,照亮她回家的路。
陈池半晌收回视线,快步穿过长街。
许霜降从助教家里出来,和同学阿里结伴。阿里住在卞芸曼的旁边一幢楼,和许霜降可以同一段路。不过阿里非常绅士,主动提出陪她到公寓楼下。
许霜降对阿里远没有像对纳莉或者阿尔贝托那样熟。阿里为人谦和,平时寡言少语,没什么废话,更不会聚在同学堆中八卦。他说话时轻声细语,在自行车轱辘摩擦地面的细微声中,许霜降需要尖起耳朵才能听清阿里的话。
阿里说他是黑带七段。
许霜降在体育项目上懵懂得很,她傻乎乎地淡淡点头。
两人随意地聊些自己国家的文化历史,许霜降暗暗尴尬,心里羞愧。她遇到的同学似乎对他们的本国历史都能说得信手拈来,偏偏她的历史知识全还给了老师,她只会说,我的国家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然后就没了,连口若悬河地侃个有趣的小故事都不会。
没多久,两人聊天的内容转向课业情况,阿里也说许霜降和安妮星期五的演示做得很不错。许霜降笑着谢过,对安妮未出一分力的事只字不提。
许霜降不是没脾气的老好人,但是随便见一个同学,就把其他同学的不妥当处拿来喋喋不休地抱怨,甚至四处散布,这不是她愿意的风格。
道别阿里后,许霜降步履轻松地进了公寓。经过周末两天的休整,每天又有丰盛大餐吃,许霜降恢复得不错,她心情很好地拿了一本床头书看,顺便消食。
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她迷迷糊糊一觉醒过来,去完厕所,想起要给手机充电,她才看到了陈池的短信。
陈池发给她那会儿,一群人都在助教家的客厅里热热闹闹地说话,她没注意到提示音。
许霜降略微犹豫,这时候已经深更半夜,她说不说到家好像没什么必要,不过,她还是简短地回道:“我早就到了,谢谢。”
过几分钟都不见有回应,许霜降猜想她没惊醒陈池,也放心地上床继续休息。
陈池隔天一早就看到了许霜降的短信,非常惊喜,咂摸两遍那声谢谢的语气,下午一有空就守着电脑,期待在线上等到许霜降。
许霜降自从熬了个通宵,感觉自己大伤元气后,她就决定好好保养身体,周一开始作息正规化,一定要保证早睡,何况冬天来了,天黑得早,下午的课上完后,她在电脑室逗留的时间不多,搜罗一些资料,再收阅邮件,就直接回公寓了。
她和陈池早就不是每天固定在线聊了,所以许霜降并没有觉得必须要上线。在她印象中,他们正好在线上遇到,才会打招呼交流一下近况。
晚上,她七点半就洗漱完毕,煨了被窝看书。
陈池七点半才回去,下了碗面条,盯着手机犹豫再犹豫。
过了几天,许霜降回到公寓,门口标有她名字的小格架里有两封信,许霜降不以为意地伸手拿上,进了屋。一封是银行的定期对账单,另一封却不是她以为的另一家银行对账单,而是来自陈池。
第060章 第一封信
许霜降惊讶极了,歪着脑袋回想,她记得昨天还和陈池在线上打过招呼,陈池一点都没提起信的事。他们的对答和前几次差不多,互相问候,说说忙不忙注意身体之类的。
许霜降怕弄错,拆开前对着信封看了又看,确定是陈池给她写信。
信纸素白,字体遒劲,不算长,只有一页。
霜降:
你好吗?
我这里开始变冷了,你的生日过后,冬天真的到了。
我在这行停了有一个小时,不知道怎么往下写。小时候,写作文一直是我很头疼的一件事,我曾经在小学的语文测验中,因为没写完作文得了不及格,然后心里害怕我爸知道,自己冒充了家长签名,结果被老师看出,当晚就来家访。
我的语文老师很严厉,忘了和你说,她就住在我家附近,因为我上的小学是爸妈厂里的职工小学。她一般不会家访,在路上遇到下班的家长,每天随便聊几句就能摸清学生在家里的认真程度。那天,我爸真的打了我,说起来真丢人,是我外婆看不过去,挡着我爸,我妈趁机把我送到了隔壁家,在我发小的床铺上睡了小半夜。
自从知道外婆去世后,我好像特别怀念小时候鸡飞狗跳的日子。
霜降,我又有点写不下去了。
你会不会有过深切的愧疚?以至于不想让自己去做一些有可能开心的事。我想,我前段日子就是那样。
不好意思,说这些给你听。
很想很想见到你,我可以过来看你吗?
许霜降摊着信纸,坐了足有大半个小时。暗想着陈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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