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说了,闹上去他会少块肉?吵一架了把紫苏拿回来,你会吃?”
宣春花滞住,愤愤不平道:“霜霜就是被他逼走的。”
第560章 夫妻的味道
陈池刚下飞机,取行李时接到了房东电话。
“陈先生,我前面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不好意思,我在飞机上关机了。”
“原来是这样啊,”房东笑道,“我还给你太太打电话,也是打不通,我刚刚倒有点急了,心想你们换号码也不会两个人一起换嘛。”
“哦……”陈池听到太太两个字,目光在行李转盘上顿了顿,一错眼倒瞥见了自己的黑色行李箱。
“陈先生,有个事情要和你说。是这样的,我这个房子呢,准备要卖了。”
陈池盯着行李箱朝自己慢慢传过来,十分意外。他和房东签了一年合同后,第二年合同到今年七月结束,房东说就按原来的合同条款续着,大热天也不要特地碰头签合同了,陈池已住了两年,他十分省心,信得过。当时陈池刚离婚,本就没有心情考虑杂事,便就这般操作了。
此时听得房东要售房,他愣过后立即应道:“那我另外找房子,最迟一个月搬走,行吗?”
“行的行的。”房东客气地笑一下,“其他没什么事,那就这样啊。”
陈池取下行李箱,心道,国庆假期倒是有差使了,找中介换房子。
或许不租了,趁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索性买了,以后住定下来,不用搬来搬去。
这念头一起,他不可遏制地就想到许霜降。她在的时候,他没有能力买。也没有下大决心,学别人的样,砸锅卖铁借遍亲友先置办一个小小窝给她住。她也没像有些人家的姑娘,天天催着赶着念叨自己的房。他们东搬西搬收拾不过来的时候,她才赌了一回气,去睡了地板。
“对不起。”他猛地刹住脚步,脱口而出道。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姑娘拉着行李箱横停在他面前,也是忙不迭道歉。这姑娘自陈池面前穿过,陈池心不在焉没留意,行李箱后部差点绊着他的脚。
两人道歉后都礼貌地笑一笑,便各走各路。姑娘欢快地在陈池前方拖着行李加紧了步伐,一会会,接机口窜出一个男人,亲密地拥抱住了她,看样子,不是情侣就是夫妻。
陈池赌他们是情侣,不像夫妻,他们身上没有夫妻的味道。
夫妻是什么味道?他怔住。
是他和霜霜那样的。她要是过来接他,不会给他当众抱这么久,几下就挣脱了,说不定还要给他身上拍拍灰,然后绕在他身旁叨叨开,晚饭吃过没有,吃了什么,还饿不饿。他如果说饿了还想吃,她就会把家里有些什么什么饭菜说一通,他如果说不饿,唔,她还是会把家里有些什么说上一大堆,末了会嗔怨,我特地为你做的。
小别重逢,她不仅会注意到他,眼睛还会像雷达一样不漏过他带的任何包包袋袋。能拎一件是一件,她一定会帮他拿件轻的,他不给,她会夺。他的行李箱皮革面上蹭到了污渍,她准会很快看见,随后准会耐不住,必定抽隙去拂一拂。
他就任她做着这些小动作,嘴里抽重点问问别后情况。他们交换完概况后,要是路程还长,就牵着手,有时候不牵,一同往前走,自然融洽得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
陈池默默地跟着前面那一对男女,他们搂着对方的后腰,举止亲昵,看样子也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他在电梯处停了下来,没有随他们进去,低头寻思着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因为到了停车场信号就未必好,再待开车回了住处后打,父母怕是要上床休息了。
电话里嘟嘟嘟地尽是长音,却没人接。
陈池皱起眉头,改拨父亲的手机号码,竟也没人接。他一急,拨给小姑姑。
“池伢,你妈妈住院了,你爸爸在医院照顾,可能没听见铃声。”
“姑姑,我妈怎么了?”陈池急坏了。
“你妈手上长了一个肿块,今天下午开了刀,手术很顺利,我才从医院回来,你爸陪着。”
“什么肿块?”
“哎呦,医生就说是肿块,没说别的啥,你放心。”
陈池怎么放得下心,当场查了机票。
凌晨三点,半缺月亮坠在东边天空,将周边推开了一圈白月华,星星只有稀疏几颗。
陈池下了出租车,拖着行李箱在青白的圆球罩路灯柱下找住院部。底轮轱辘擦着地面,发出了轻微的滚动声,在静夜里被放大无数倍,传至四面八方。
“爸。”
陈松平正在躺椅上迷糊打着炖,闻声抬起头来,就着门缝外透进的一束光,眯起眼瞧了瞧面前的一人一箱,顿时惊得险险扬高声:“陈池?你怎么来了?”
“妈怎么样?”陈池顾不得其他,转头往床铺看去。夜里,病房内熄了灯,十分黑,他只看到床上拱起的人廓,便焦急地奔过去。
他妈妈的脸只能依稀看得清眉眼。
“你妈睡了,出去说。”陈松平把声音压得极低。
走廊的灯光亮,陈松平将陈池上下瞄了一遍,皱起眉头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你小姑姑对你说的?”
陈池胡乱一点头,急声问:“妈有什么肿块?”
“肘关节囊肿,不要紧的。”陈松平解释道,“你妈老早以前左手前臂上有点突起,最近觉得大了些,医生建议手术切除,这两天有床位,我们就来了。你小姑姑肯定没说清楚,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也是手术,你们怎么不跟我说?”陈池揪心得眉头也皱起。
“你不是老出差嘛。”陈松平表情淡,那一眼却隐含严厉。
陈池敛眸,一时不敢接话。父亲总想着要过去瞧他一趟,他不想父亲插手,婚姻里的事不是劳动父母帮忙就能解决的,所以他一直在用出差做借口,这时默了默,依旧着急母亲的病:“妈老早就有肿块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一点点小疙瘩,医生以前检查过,说了没关系的。”陈松平话题一转,“你电话都不打一个就过来,工作怎么办?”
“没事,马上就要放假了。”陈池随口答着,又追问,“那妈今天的手术情况怎么样?”
“很好,下午两点推进去的,你小姑姑小姑父都陪我等着……”
“这么晚了,家属尽量不要在走廊里说话,”巡夜的护士过来,瞪着父子俩,低声交代道,“有事到别的地方商量,不要影响病人睡觉。”
“不好意思啊,我们知道了。”陈松平歉然应道,拍拍陈池的手臂,“我儿子,连夜赶过来看他妈妈,刚到,我给他说说情况。”
不知为什么,陈池竟然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骄傲和满足,他心头倏然一酸。
护士小妹瞟了陈池一眼,面色缓和一些,她还记得陈松平:“十二床下午手术的吧?病人怎么样?”
陈松平赶紧道:“麻药反应好像还没过去,上半夜隔一会儿就想呕,说难受,现在眯了有大半个小时了。”
“我去看看。”
父子俩也忙忙跟了进去。
第561章 男人的眼
护士在汪彩莲的床前探看一下:“睡着了,你们陪护着,有事就按铃。”
“哎,好的。”陈松平感激道。
病房门阖上后,里面陷入一片黑乎乎,有三张病床,每一张床位周围的空间都不大。陈家父子围在汪彩莲的床脚,陈松平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对儿子道:“我把家里钥匙给你,你回去休息。”他们这是在市里医院,离家远,陈松平说是这样说,心里忧着陈池还要赶路,“打车看看仔细,找正规的。”
“爸,我就在这。”
“那……你睡躺椅上。”
“爸,你躺,”陈池摸黑轻手轻脚地搬了一张四方凳,放在床对面的墙边,“我坐这里。”
入秋后,夜里有了凉意,陈池的后背顶着墙壁,倒把他一路奔波焦虑的心沁静下来。
“给,搭一搭。”陈松平从躺椅上拿起一条薄毯子,走近递给儿子。
“我不要,爸,你搭着。”陈池忙推过去。
“你搭着。”陈松平按住了陈池的手,微微用了劲,将毯子压在陈池腿上,另一手扯了扯毯子边角,给陈池的膝盖盖住,方直起身,转回躺椅边。
父亲的手,虬硬,微温。
陈池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黑暗里只剩一个弓腰的轮廓,依稀可见父亲摸索着半躺下,将双手交叉着合在胸前,静悄悄地和躺椅贴合在一起。
父亲的触感依旧留在他手背,让陈池感觉陌生。他和父亲,不兴拥抱这一套,似乎十几年都没有肢体接触过了。对父亲的手的直接触感,除了第一次住校报名时父亲跻上公交车后回身拉他上去,便就是小时候被呼巴掌最有印象了。
手背上的余温犹在。陈池抿了抿唇,默默地靠着墙。
夜极静极静,静得能听见病房里人们的呼吸声。陈池的旁边,沿墙根儿搭了一张很窄的地铺,也不知铺的是席子还是纸板,有个人裹着薄被睡得正香,再过去一张病床周围,似乎没有人陪夜。
陈池将目光拢在躺椅和病床上。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一刻钟后,他悄悄站了起来,眼角瞥见躺椅上的父亲似乎转动了一下头部,脚步微顿了顿,父亲没有出声,陈池却不敢将毯子还回去惊动到父亲,只轻轻提着脚跟,迈开步,压着力道旋了门锁出去。
走廊里没有人走动,空旷得只有灯光,和远端更亮的护士站。一间间病房都关着门,喧嚣忙碌的住院区沉寂无声。陈池倚在门边墙上,低头在手机上焦灼地查询肘关节囊肿。一个护士在护士站那里探出半边身子观察他几眼,他也浑然不觉。
半晌,陈池放下手机,望着对面雪白的墙,从鼻腔里缓缓吐了一口气,网上都说这病没大碍,明天等医生查房后,他再去找医生了解清楚。
他随即回到病房,仍旧坐下。
病房里密闭、安静,有一种将人拖入梦乡的吸引力。陈池直腰贴墙坐着,看着父亲和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用力眨眨眼睛驱赶困意,如此又过了十几分钟,地铺上忽然响起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
“喂。”从地上坐起来一个老阿姨,惺忪道,“要上厕所啦?前面没有,要么你打到别人手机上去了,是没有,这个电话一响我就起来了。好好好,不说了,我马上过来。”
老阿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从被面上抓了一件外套,麻溜地穿了袖管,也不扣上就站了起来,穿着拖鞋,脚步倒是放得很轻,径直走向门口。
陈池条件反射般将脚往里收了收。
“一个晚上要上几趟厕所。”老阿姨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推门出去。
门漏了一条宽缝,走廊里传来老阿姨踢挞踢挞的拖鞋声,显然是小快步往其他病房去。陈池先还不知道这是邻床病患请的私护阿姨,这阿姨一夜还兼带着照看几个病人,此时便颇有点莫名其妙。
这么一岔,乏累倒是去了,他感觉精神完全恢复了。瞅了一眼病房,他站起来,将门阖上。
“嗯……”
陈池忙回头,那声音听着像他妈妈床上发出来的。陈松平早就起了身,弯腰凑在床边,俯头低声道:“阿莲,你怎么了?”
汪彩莲哼哼着,气息虚弱:“有点干。”
“那我给你蘸点水抹一抹。”
“妈。”陈池上前道。
“嗯?”汪彩莲惊愕得要抬起脖子,竭力瞪出眼睛,盯住了陈松平后头突然多出来的这道黑影,“池儿?池儿?”
术后的气息本就软绵,接续不上,再加上这骤然的震惊,汪彩莲的声音就像大喘气,急得陈松平连忙放下水杯,回头抚着汪彩莲的被面,解释道:“松安给陈池说了你住院,他就买了机票过来了。”
“妈,你感觉怎么样,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了?”陈池的声音比陈松平清醇,好认极了。
两道高壮的黑影排排着罩在病床上方,汪彩莲喃喃地不敢置信,着急地把那只能活动的右手努力伸出被面,摸向陈池。
“手放进去,放进去。”陈松平阻止道,“别冻到了,我给你拿水润一润嘴。”
陈池合掌包着汪彩莲的手,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妈妈的手虚飘飘的,一点力气都似没有,瘦削了不少,这使得他越加小心翼翼。“爸,我来给妈喂水吧。”他请求道。
“黑灯瞎火的,你看不清,你也不熟悉。”陈松平絮絮道,“你妈现在喝不得水,只能拿根棉签蘸湿了给她嘴唇上抹两下。”
汪彩莲醒来有点呕逆感,又口渴,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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