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这时候对方莹莹其实蛮同情的。当然,她不知道,方莹莹过年留在顾一惟给她租的房子里,闲来无事,几乎一天找一个理由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顾一惟,昨天更是做了一桌菜,邀顾一惟下了飞机赶去吃。
“许姐,”方莹莹探到她的办公室门口,拎起小花洒,俏笑道,“我给你的花浇点水。”
“我刚刚洗杯子的水也浇了一点点,”许霜降瞧着方莹莹失望的眼神,转了口风,“可能……不够吧。”
方莹莹闻言便欢欣地跨进来:“对,一次浇水,就要浇透。”
顾一惟对方莹莹没什么招呼,点点桌面,和许霜降谈正事:“你下午要和小范去苗圃?”
“嗯,我去看看组培苗的生长情况,下班不进公司了。”
“好。”顾一惟沉吟道,“今年我想弄几个专利,你有没有把握?”
许霜降昨夜睡眠极差,今早精神不济,被暖空调熏着,脑子不太活络,方莹莹在办公室一角洒水搬花盆,弄出了一些轻轻啜啜的细碎声音,令她更不能集中思考,她敛着眉头,慢慢盘算着年前试过的两个品种,解释道:“我们目前尝试的方法算是比较成熟的,当初的考量主要从经济效益出发,尽可能找稳妥的经验方法,我觉得新意不够,申请发明专利的话,不一定能保证申请得下来。”
顾一惟显然不是很满意许霜降这保守的话:“试试,加把劲,至少成功一个。”
许霜降汇报道:“年前我已经开始试几个新品种的组培配方,但效果还不明显,年后继续试。”
“顾总,我去你的办公室,给红豆杉浇水。”方莹莹抽隙插进来道。
方莹莹用的是陈述句。
许霜降有时候,确实是一个很能体察入微的人。她转头瞧向方莹莹,心里不由怅然,经过这一个假期,似乎所有的人都有了变化,方莹莹变得更加紧迫,顾一惟更加淡漠,顾二勤已带了女朋友见过父母兄长,听说当山村教师的顾爸爸对准二媳妇的本科学历很满意,小范回乡相过亲,谦逊地说双方还顺眼,照程序开始异地谈起来。
一切都以一种肉眼可区别的新气象呈现在节后,连办公室的盆栽修掉很多枝叶后都焕发了新姿。
她和陈池,更是天翻地覆。
她是想相信陈池的,每一次听他辩解,她纵然嘴上不依饶,心里终究软弱,所以总能自我感觉宽松一点。但她没法全然迈过去,因为她接受不了这么多年和陈池在一起后,骤然发现他开始关注别的女子有什么需求。
许霜降不知道嫉妒原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别人的嫉妒会到什么地步,她害怕自己的嫉妒,令她此时此刻坐在办公室里,和同事领导坐在一起,只是一个说话的间隙,想到另一处上班的陈池和陆晴就心口摒住。
她看他去上班,犹如目送他去和别人暧昧。这种感觉像要溺毙她。
第511章 不回家的女人
晚上七点五十,电影开场二十分钟,正是剧情悬疑一个接一个推出来的时候,许霜降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前排有人扭头不满地望她一眼。
电话竟然是顾一惟打来的。
“喂,顾总。”许霜降压低了声音,猫着腰站起,向别人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过一下。”
电影里的惊悚音乐幽幽地飘起,听得那头的顾一惟愕然。
“顾总,你找我?”许霜降出了播放厅,略略提高了声音。
“你在哪里?陈池打电话给我,问你有没有加班,说你到现在还没回家。我打电话给小范,他说六点半就把你放到地铁站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忘了跟陈池说,麻烦到你们,太不好意思了。”
许霜降尴尬着挂断了电话,听着播放厅中时不时漏出的音乐,恼怒了片刻,不甘不愿地给陈池发信息:“我十点之前回。不要再问别人,我不是小孩,会管理自己的时间。”
她再次回到播放厅,漏过了许多关键剧情伏笔,再加上她沉静不下来,总是不由自主地烦闷,便再也不能很好地逻辑推理,将剧情串起来。
这张几十块钱的电影票算是花冤枉了。
许霜降自小做乖乖女,夜间娱乐活动苍白得可怜,工作后除了偶尔的应酬饭局,她都是家里蹲。现在,她不想回家,却没啥去处。今天下班后她随处找了一家快餐店解决晚饭,就很没有创意地窝到电影院。
所幸,工作日里看电影的人少,左右邻都空了一个位置,许霜降无心去瞅电影,就抱着包,合起了眼打盹。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达到了深度睡眠状态。
电影结束,许霜降被惊醒,特地去柜台办了一张会员卡。这电影院,离她的住处也不算远,走路差不多二十分钟。在一家大超市楼上,底楼有很多餐饮店铺和服装商铺。她慢慢地踱着,思忖以后把档期里的新电影看光了,可以逛服装店来消磨时间。
夜里九点四十五,许霜降垂眸打开自己的家门。她其实希望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这样进去就能倒头入睡。
“……回来了。”门开处,陈池和昨天一样,站在玄关另一端,灯光勾勒着他静静的身影。
许霜降瞟了一眼,低头脱鞋,从鼻腔里似有若无地嗯一声。
“吃过饭了吗?”
“吃了。”
许霜降走进去两步,就顿了顿。餐桌上,四菜一汤,两碗米饭,两双筷子,摆得整整齐齐。只是,那些菜都冷了,一点热气都不冒。
“还吃吗?”
“不吃了。”她掉头往卧室走。
“你去哪里了?”陈池在身后问。
她当做没听见,径直往里走。看电影是她才找到的纾解方式,不想被陈池破坏掉。
“霜霜,”陈池沉声再问,“你去哪里了?”
许霜降一言不发转进卧室,脱了外套,疲惫地撩了撩头发,一侧头,陈池站在卧室门口。她稍滞,自顾自拿起睡衣。
“霜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坐下来讨论。”陈池表情严肃道,“你这样拉黑我,准备到什么时候?”
许霜降依旧不接话。
“我不喜欢你这样动不动玩失踪。”
许霜降倏然抬眉,直直瞧向陈池,见他脸上殊无笑意,笔挺立在门框下,竟似有与她对峙之态。刚刚瞧见那一桌菜两碗米饭的柔软和矛盾立时退尽,心又如被抽紧似地疼。陈池从未对她用过不喜欢三个字。
“知道了,”许霜降不服输地扯起嘴角冷笑,挤兑道,“第二个理由找到了,然后呢?”
“霜霜,我们好好说话不行吗?”这一晚夫妻俩的沟通才开场没几分钟,陈池的怒意就被激得险险要摆在脸上,他勉强压着声,但仍透出了责备之意,“你这样,下班后不回家,算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回家?”许霜降将睡衣往床上一扔,声音随即拔高,“你以为这么冷的天,游荡在外头就好受?我为什么不回家?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和别人暧昧一整天后……”
“许霜降,说话要负责。”陈池喝阻道,“我是去上班。”
许霜降比陈池更大声地喊:“陈池,你敢说这一天里你没有和她对过一眼,说过一个字?”
“你简直无理取闹。”
许霜降怔怔望向陈池,他和陆晴还真对过眼说过话了,她忽然灰心地闭了闭眼。
她还很惊慌,她现在的样子,连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不肯放过,别人都认为正常的事,她认为不正常,揪着扯着要辩个清楚明白,她和电视里一屁股坐地上飞着唾沫控诉撒泼的女人有多少距离?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陈池望着她,音量和缓一些,满脸疲惫无奈:“你为什么总是把腻想当事实?我向你解释过很多遍,我和黛茜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我说了,我不要听到你描述你们俩怎么怎么样。”许霜降尖起嗓子道,她又被踩到了。
但她也比昨天的争吵节奏泄气得更快,此刻听到陆晴的名字从陈池口中吐出,即便胸中有团团火焰,也张扬不出炽烈的气势,只能极力地睁大了眼睛,盯住陈池,努力地摒住手脚不挥舞,冷声道:“我的感受是我自己的,你既没兴趣,就不必要知道。”
陈池的疲色刺痛了她:“我比你更不想吵。不止你会累,我也会累。所以我不回家,这样我可以不必和你见面就吵,可以不用扔东西,我们家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摔的了,只剩下碗,那是我妈给我买的,我舍不得,其他都是房东的,我不能摔。所以我在外面,让自己没力气了再回家,错了吗?”
“不要再和我讲你的道理。”她一字一顿,犹如通牒,“我现在听不进你的花言巧语,让时间来证明。”
陈池静立片刻,面无表情转身。
许霜降像个木头人似地立着,死死盯着门口方向,过不多时,听到隔壁小书房传来一记很粗鲁的声音,似乎陈池拉开椅子,凳脚重重顿在地上。她吓了一跳,吸了吸鼻子,犟着脖子收回视线,瞥到床上,她清早出门前扯得平平整整的大羽绒被上,在陈池睡惯的那半边,叠着四四方方的一条毛毯和一条空调被。
许霜降瞪了半晌,绕过去一把抱起,板着脸把它们放到客厅沙发上。
经过隔壁小书房时,陈池背着她坐在桌前,像尊塑像,没有任何动静。
许霜降目不斜视,回到卧室,关了门,上了锁,踢了鞋,三下五除二脱了毛衣外裤,熄了灯,扯了被子将自己蒙头蒙脸盖住。
被窝很冷,她蜷着有些发抖。
没人教她如何言语刻薄,她自己就会了。
第512章 吵架夫妻的日常
初十,上班第二日。
许霜降突然之间自动醒过来,房间内光线灰蒙,已能瞧清家具,她转动着眼珠,记起昨晚忘了开上闹铃,顿时心一紧,摸索着捞过手机瞧时间。
六点一刻,她呼地栽回枕头上。
但没过几个滴答,许霜降便咬牙起床,衣服也没穿,抖抖索索地拿了几件换洗内衣,要把昨晚一气之下没洗的那个澡补回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沙发上拱了一团人影。
许霜降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斜眼瞥向沙发。昨晚她气急败坏,做事不周全,忘记把陈池的枕头拿出来。此刻他的头缩在扶手下,侧身弓起,单从轮廓来看,也能看出他虬曲得十分不畅快。这么大的人,被子也没盖好,上面的毛毯滑了一半在地上。
她虎着脸,径直走过。举止还是文明的,就着一点不透亮的光线,没开灯,进了洗漱间,也没故意掼门,压着力道轻轻旋了锁。
二十分钟后,她出来,屋内全是灯,从厨房客厅一直点到卧室,陈池却不在沙发上。许霜降侧头往小书房瞄一眼,也不见人影,倒是暗暗奇怪。
陈池却在她的卧室里,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们的卧室。他在换衬衫,昨晚他被许霜降关在门外,连睡衣都没得拿,穿了上班的白衬衫睡,这会子白衬衫皱成一团,扔在许霜降的床上,又不对,这仍然是他们的大床。
“早。”陈池声调温和,像似知道许霜降嫌弃什么,觑了她一眼,就把脏衬衫从被面上拎起,改放到他的床头柜。
他身上穿了一半的干净衬衫,刚扣了底下两粒扣,敞了一半的胸膛。许霜降才洗完热水澡,脸被蒸得红通通,头发上身上都散着袅袅热汽,瞧着床对面陈池这副清凉样子,暗哼一声,一点都不像以往两人好着的时候那般心疼地替他觉得冷。
她注意到陈池新换上的也是一件白衬衫。当然这些衬衫都是她买的,她知道区别,这一今一昨两件衬衫领子款式不一样,布料也不一样。但别人不知道啊,粗粗一看,谁知道他换过衣裳了,会以为他邋遢,昨天穿过的衣服今天还穿。
要是由许霜降出手给他搭配,绝对不会连着选白衬衫。
今时不同往日,她摒着脸没发表任何意见。
“头发吹一吹,”陈池扬扬下巴冲她示意,“吹风机在你床头柜上。”
许霜降朝床头柜瞥了一眼,不说用,也不说不用,保持着锯嘴葫芦状,眼睛却很尖地发现陈池又将他夜里盖的毯子和薄被叠好放在他枕头那边了。
敢情她的床还要有收纳功能,白天还要搁他的被褥。
许霜降看在眼里,又是暗中冷哼。她是一个对界域概念很较真很尊重的人,眼下这情势,她和陈池事实分居,甭管分得公不公平,这模式大家都认定了,既然给她占床,那床就是她的,短时间顺手搭件衬衫什么的,也就算了,一整天放他的被褥,那床不就额外担了任务?瞧瞧她对分给他的沙发,就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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