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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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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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有一样她可以下手。

    她紧走几步,窜到花车前。陈池欲跟上,被对面的人挡了挡,稍慢了一步,等他走过去,恰见许霜降一手一个甜筒冰激凌,眉眼弯弯,笑意灿烂:“来,这个很好吃。”

    陈池微微恍惚,望着许霜降在阳光下柔和又剔透的笑脸,欢快的音乐流淌在他们四周,他展颜接过:“谢谢。”

    舔着冰激凌,许霜降就没有像先前给陈池介绍集市那样说得多。两人站在摊位边,一边吃一边看着行人风景。许霜降侧目悄悄地瞟了几眼,心头寻思着,陈池今天不一样,他的话很少,别看一路上他们在交谈,但其实他大多在附和,主动提话头的时候几乎没有。

    花草铺中,许霜降蹲下,饶有兴致地观看小盆栽。摊主贴心地插了写有花名的木签,她却一个都不识。她挑花只看颜色和个头,但凡绿叶红花或者绿叶黄花,就已经符合了她的基本要求,个头须不大不小,太小看不过瘾,太大没法放在窗台晒太阳。

    许霜降挑中了一盆,扭头问道:“陈池,好看吗?”

    陈池站在铺口,阳光洒在他肩膀上,他的脸朝里望着许霜降处,闻言却仍像刚醒悟过来一样,慢半拍地微笑:“很好看。”他掏出皮夹,转向摊主,“多少钱?”

    许霜降稍愣,不由羞窘,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纯粹地问问他的意见。她急忙拿出钱,递给摊主。

    摊主是个高高壮壮的中年胖大叔,他疑惑地瞅瞅两人:“谁买?”

    “我。”许霜降抢先道。

    胖大叔伸手接过她的钱,冲陈池嘿嘿一笑。aa制深入人心,谁要的东西谁付账的理念浸透了生活中的每一处。

    两人在胖大叔响亮的再见声中走出去,陈池歉然说道:“霜降,我来拿。”

    “很轻呢。”许霜降没松手。

    陈池没有再坚持。

    回到公寓后,许霜降把花放在窗台上,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剩下的几口直饮水倒进盆土中,转身见陈池正打开他的背包拉链,她笑问:“陈池,你想喝点什么?我有花茶,速溶的。”

    陈池摇摇头:“霜降,不用忙,我一会儿就走了。”

    许霜降稍讶,不出声地微微颔首。

    “霜降,这是车灯,”陈池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盒,“我去帮你换上。”

    “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可以,这个一卡就好了,我会的。”

    自行车的车前灯很小一个,比许霜降的拳头都小,按到车前杆上,晚上自己会发亮,远程红光可以让对面的车辆清晰地辨识到有自行车在行进。

    许霜降今天在路上就遇到了一家单车售卖店,想着陈池要给她带一个,遂没有进去买,这时她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车灯。

    陈池又拿出一个扁平的塑料盒:“霜降,这是一套自行车的修理工具,你平时备着。”

    许霜降有点傻,她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男同学们甭管中外,几乎人手一份,就预备着哪天自行车坏了,好自力更生修修补补,工具盒里有好几片破胎补洞用的橡胶片呢。

第045章 悲伤的拥抱

    “我的车质量蛮好的,没出过问题。”许霜降喃喃道。

    “时间久了也会磨损,备着吧。”陈池将塑料盒放在桌上。

    “哎,谢谢。”许霜降说得万分纠结,脑中闪过小时候见过的自行车修理铺,那个忠厚慈祥的老爷爷换成她,地上放着半脸盆水,人蹲着,扯着自行车红色的内胎一段段地浸在水里,查看是否有咕咕冒泡的漏气口。

    陈池指望她能干到这地步?许霜降自己很不自信。

    不过据她所知,男同学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的手艺,如果她的自行车坏了,到时候她手里头有修补工具,再厚着脸皮请同学出人工,倒是能找出愿意相帮的人。

    她古里古怪地又瞥了一眼塑料盒,算是默认收下了。

    “霜降,这是黑巧克力。”自打许霜降说不能多吃甜食之后,陈池送给她的统一是黑巧克力。

    许霜降琢磨着要不要和陈池说,她其实不爱吃黑巧克力。

    还在犹豫中,陈池又拿出一样:“这是拌饭酱,我在中国店买的,你煮面或者炒饭都可以放一点,我试过,很香。”

    “我也买得到的。”许霜降结结巴巴地说道。陈池照顾到她的日常饮食了,她心里很是惶恐。再说,她真买得到,不买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图方便,经常吃面包,用不上这些佐料。

    “我不知道,不过已经带过来了,你用吧。”陈池微笑道,他接着掏出两样,“这是华夫饼,连秀秀和一些女同学吃过,据说很好吃,你试试看。”

    “这是面包,和一般面包不一样,不酸也不咸,我在那边只看到一家超市有,带过来给你尝尝,昨天买的,你最好快点吃完。”

    许霜降有种怪异又熟悉的感觉,就像高中住宿时,她周末复习不回家,妈妈带着家里做的菜,装了一个又一个食盒,寻到她的宿舍,拿出一样介绍一样,给她改善伙食。

    其实不见得有多好吃,但就是很温暖,一点一滴沁在心脾。许霜降那时候不懂,后来离开家才慢慢懂了。

    这时,她站在桌边,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半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桌上的一堆东西上,低声道:“你不用买这么多。”

    “没有了,”陈池最后拿出红色丝绒盒,递过来,“霜降,送给你。”

    许霜降骤然吓一跳,红色丝绒盒啊,这可是像放首饰的,她压根不接,笑着摇头:“你送给我太多东西了,这个不要了。”

    “是一枚玉佩。”陈池打开丝绒盒,取出玉佩,绽开一丝笑容,“喜欢吗?”

    许霜降瞅瞅玉佩,镂空花纹,她好奇问道:“刻的是什么?”

    “好像是凤凰。”

    许霜降终于找到了一个婉拒的理由:“我不属鸡,我要不合适呢。”

    陈池微微苦笑,坦言道:“霜降,收下吧,我也不知道真假,我给国内的几个珠宝商做翻译,他们送给我的。”

    许霜降还是没有接,要是真的,那就太贵重了,她受不起。

    她笑着把桌上一堆东西往她身前扒拉过来几厘米:“我已经有很多了,玉佩真不要,你拿回去吧。”

    陈池定定地望着她,牵起嘴角笑了笑,把手缩回去了。

    许霜降很是过意不去,怎么说也是她拂了陈池的好意,她转开话题,很殷勤地说道:“陈池,你坐吧,我去泡茶,还是你想喝冰的饮料?”

    “什么都不用,霜降,”陈池轻声道,“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许霜降默默地看着他拉上背包拉链,终于忍不住问道:“陈池,你有什么事?”

    陈池顿住,抬眸望向她,许霜降稍稍迟疑,紧接着真诚地问道:“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不知怎地,许霜降黑白分明的眼睛让陈池心中突然满是酸涩,他重重吸口气,垂了眼睑,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低声说道:“我的外婆过世了。”

    短短一句话,他停顿好几处,似是极力在克制急涌的哀戚。许霜降惊讶而同情地望着陈池,他抿着双唇,视线调往别处,半晌,哑声说道:“霜降,不好意思,我今天心情不好。”

    许霜降上前一步,离陈池非常近:“陈池,我的外公也过世了,我懂。”

    陈池怔怔地凝望着她,两人在静默中对视,他突然伸开双臂,将许霜降抱住。

    许霜降非常意外,脑中顿时空白,她僵着手脚,一动也不敢动。

    陈池的脸埋在许霜降的发间,慢慢地,他的鼻端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洗发水的草本香味。

    他闭了闭眼,默默地松开手。

    许霜降还在僵硬状态中,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稍微平复后,张张嘴,却是同时开口。

    “霜降。”

    “陈池。”

    陈池住口,弯起嘴角努力笑道:“霜降,你说吧。”

    许霜降嗫嚅几下,问道:“那你准备回国吗?”

    陈池调转头望向窗外,脸上哀思愈重,半晌才道:“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我妈妈瞒着我。”

    许霜降不知道怎么安慰陈池,她拉开椅子,诚恳地说道:“陈池,你先坐,喝一点水再走。”

    她怕陈池拒绝,急匆匆先走到门口,才回过头来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做些吃的?”

    陈池摇摇头。

    许霜降不等他说话,立刻开门出去。

    其实她买了饮料,都放在冰箱里,但这时她却觉得不应该让陈池喝冷的。许霜降心急火燎地用电热水壶烧水,她在等待过程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池这样的经历真是很令人难受。

    刚沸开的水泡出的茶很烫,许霜降犹豫片刻,在水龙头下掺了小半杯冷水,在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她就这样简陋地招待陈池。

    她端着茶杯进去,发现陈池坐在椅子上,定定地望着窗外,见她推门,才回过头笑了一下。

    “陈池,喝水。”许霜降递过去,老实说道,“我怕你烫,加了点冷水。”

    “谢谢。”陈池接过,毫不介意地喝了一口。

    许霜降微微松气,撕开曲奇包装,推到陈池面前:“你再吃点吧。”

    “霜降,”陈池摇头,柔声说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许霜降瞅瞅陈池,踌躇着说道:“陈池,你不要太伤心。”

    陈池盯着她没吭声,许霜降暗恼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想安慰他的,可是效果似乎很糟糕。

第046章 留在记忆里

    静默中,陈池捧着茶杯,低头望着地板,缓缓地叙述。

    “我小的时候,爸妈是双职工,没人照料我,外婆就住到我家,我是外婆带大的。那时候条件很艰苦,一家人都挤在平房里,我和外婆住一间。我特别调皮,据说经常从幼儿园偷跑出来,工厂的家属幼儿园管理松散,中午外婆去接我吃午饭,总是接不着人,她就到我经常玩的山坡下喊,池伢子,吃饭了。”

    陈池有些哽咽,他抬起手,重重地撸着脸,掩饰般地轻笑道:“那是我小名。”

    许霜降假装没看到他微红的眼眶,迅速堆起了一个笑容回应:“蛮好听的。”

    陈池低下头,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山上有些洞,都不大,我和其他孩子喜欢钻山洞,根本听不见外婆的喊声,外婆就上山来,一边走一边喊。我玩得肚子饿了,自己会下山,半路上听见外婆的喊声,就会故意绕开,有时候连滚带爬,从泥草坡上梭下去。路上碰到大人,他们都会说,池伢子,你外婆在叫你吃饭呢。”

    “很多回,我都抢在外婆前面回家。可是外婆总能猜穿我的把戏,她对我说,皮猴子,再这样弄得一身泥,我就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拿大扫把抽你。不过,她念叨归念叨,我爸真气得打我的时候,她都会护着我。”

    “后来我大了,外婆就被舅舅接回去。我爸妈的工厂迁址,盖了家属楼后,家里的房间多了一间,妈妈总想再把外婆接过来,外婆却不肯,她说她老了,爬楼梯费劲,而且叶落归根,不想挪动了。我在寒暑假会去看看外婆,她喜欢领着我在村子里串门,碰到一个老人就大嗓门地说外孙来看她了,我到那不超过一天,全村人都能知道。”

    “每一次去,外婆都要和我提起一件事,说我在幼儿园吃到一块五花肉,自己咬了一半,把另一半揣在口袋里带回家,省给她吃。每次她都一边笑一边埋怨,嫌那半块肉被我的脏手捏得看不出来样子,嫌我把整件衣服都弄油了,害她洗了三四遍都不干净。”

    “这件事其实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外婆老了爱唠叨,她见到我就对我说一遍,然后领着我出去,碰到其他人也会说,不管别人想听不想听。”

    陈池遥想着外婆当日骄傲的抱怨,抬手又重重地搓了一把脸:“我后来一听外婆说起这件事就会尴尬,我对外婆说,别惦记那半块肉了,以后您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我都想办法给您奉上。外婆说她牙齿越来越不行,没什么想吃的。我就说我给您换,全部换成假牙。外婆骂我又调皮了,她的牙齿还咬得动,我就要乱出主意了。”

    “……我什么都没做,”陈池低着头,满是痛悔,“我以为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你外婆是怎么过去的?”许霜降轻声问道。

    “脑溢血,半夜里突发,没有人知道,就……走了。”

    陈池的头愈加低垂,具体情形他不知道,没有人给他详细描述。他也不敢细问,怕再勾起妈妈的伤心。

    “外婆的老家很偏远,我爸妈觉得即使我能回去,也不能停灵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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