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涛忽然顿了顿,抬眼盯着柴文:“这事儿……不是你传的吧?”
柴文苦笑,他也得有这胆子,有这人脉。
就他小白人一个,就算有心往外传,谁听他说?认识的人就有限的那么几个,近来还都不来往了。而且郑涛这钻营的性子,眼巴巴当他四叔是个财神供着,他哪里敢多言多语。
二百两,他跟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二十两都跟打发乞丐似的,满脸不耐烦。
“爹,这事儿本就是我们兄弟之间的误会,和我四叔没关系,我又怎么会说四叔的坏话?”柴文摇头,“再者,我知道爹自有打算,哪会自做主张坏了爹的前程?”
郑涛隐约听出一丝嘲讽,皱眉想要训他,可是生生憋到了嗓子眼儿,不耐烦地冲他摆手:
“行了,你去吧!”
然后又好生叮嘱:“千万修好和武进伯的关系,那是你自家人,总比外人强。说点儿软和话,于咱们都没有坏处。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的。”
柴文一噎,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问题是全世界都知道,全世界都看他笑话!
……
“这武进伯府还挺不消停啊。”承平帝手拿御笔轻轻骚骚脸颊,嘴角浅浅勾起,眼神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正在汇报京中动态的梁玉。
“你说,武进伯当着朕的面,又会怎样解释呢?”他好奇地扫了眼旁边侍立的胡进忠。
胡进忠脑中柴榕跪在地上耿直的表情一闪而过,说实话他有些好奇。
“大概……会解释一番吧。”再傻的人也不能眼瞅着屎盆子扣自己头上还不为自己说话吧,哪怕那屎盆子本就是他自己个儿的。
承平帝笑,猜什么呢,直接叫来不就知道答案了?
“宣,武进伯进宫觐见。”
承平帝兴、奋了,他想知道这回武进伯又会怎样的措辞。
590 不正常
梁玉是承平帝的心腹,原是忠臣之后,因其父战死沙场,太祖就将他带到身边养着,自小给承平帝做侍卫,功夫高绝,对承平帝忠心耿耿。
当年先皇驾崩时承平帝在外巡视河道,等他接到皇命往京里赶的时候,心怀不轨的秦王便派半路劫杀,承平帝险中其招。后来便命身边心腹扮作他的模样,分别经不同的路线进京,而深入虎穴从秦王藩地入京的便是这位梁玉。
后来承平帝继位,梁玉便得到重用,先是虎贲卫副指挥使,再后来承平帝重启锦衣卫,便将他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由皇帝直接管辖。
梁玉不过二十五岁,比承平帝只大一岁,但为人颇有谋略,短短数月锦衣卫便进入正轨,搜集各方情报得心应手。
原本秦王造反,柴榕请战,承平帝先是不许的。
柴榕明阳府出身,承平帝在没弄清楚他的身世背景之前是不会冒然将此重任交出去的。后来是梁玉派了锦衣卫八百里加急,两天之内搜集了关于柴榕资料递到他手里,承平帝亲自见了才允了柴榕之请。
若他与秦王府有瓜葛,哪怕无人可用,承平帝都不会允他出战。
“……那微臣告退。”梁玉道。
承平帝皱眉,“你那边有急事?”他话还没问完呢,这么急着走?
梁玉嘴角翕翕,“微臣以为陛下要见武进伯……所以……”
“既然无事便不急,”承平帝摆手,放下手中的御笔。“是谁放出的风声查出来了?”
梁玉知道承平帝问的正是柴榕杀秦王小世孙的消息。
“回陛下,是定国公府的人。”
“嗯。”承平帝点头,他本来心中便有定数,运用锦衣卫不过是确定而已。“继续盯着定国公府。”
梁玉应声,然后就见承平帝眼神发直望着前方不知名的方向,手指有节奏地在书案上敲打。这是承平帝典型要坑谁的节奏……就是不知道是谁。
如果联系上下文的话那肯定定国公跑不了。可是他们这位承平帝的心思一般人猜不准,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赵嘉,要休妻。”半晌,承平帝才道。
这些天定国公追着他屁股后面求情想把秦王世子妃接回去送到别院去养,在他这里行不通之后又走后宅路线,先是找骆皇后,后来又找到终日吃斋念佛的皇太后,反正挖门盗洞能找的关系都找遍了。
就这时候秦王世子主动要休妻,特么两家子真合拍!
……哈?
梁玉瞅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胡进忠,承平帝这个和他说什么?和他说得上吗?
还是纯粹就是想找个人念叨念叨?
“陛下的意思?”梁玉谨慎地问。
承平帝冷笑,说他夫妻俩有多伉俪情深,他是不信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秦王世子虽然一向是个好名声的,但如今成了阶下囚名声就显得不是那么珍贵了。
不过这个时候秦王世子休妻,不会有人说他狼心狗肺,反而要赞他一声有情有义。
给秦王世子妃休回定国公府,那人家是享福去了,如果跟着秦王一家子最好就是个终身囚、禁,衣食住行仆人照应自然是比不得定国公府的。
秦王世子这番作为分明是想卖定国公府个人情,将定国公府彻底拉下水。
如果说只听说秦王世子妃王氏疯了,定国公府就已经能背后操纵舆论想要左右圣意,针对武进伯柴榕。那么一旦将王氏接回成国公府,亲自见了疯了的女儿,日!日相对,那么只会将他们原本的恨意加剧。
秦王一家子是想将定国公府彻底拉过去,替他们秦王府出气报仇呢!
赵嘉,果然是个狡诈的伪君子啊!
“朕哪里敢有意思,要看赵嘉的意思,赵擎的意思,还有王菁的意思啊。”
承平帝又不好好说话了,梁玉一听他分别将秦王世子和秦王还有定国公连名带姓的叫,就知道这位气大发了。
赶紧想坑的是这么一串人,怪不得思考的时间明显比以前要长。
不只人多,这几个都是脑子好使的,对付脑子好使的,承平帝显然也要更费神。
正这时武进伯到了。
“好了,你先退下吧。”承平帝打发了梁玉。
梁玉呆了呆,他以为承平帝留他下来是有吩咐交待,结果……只是要见柴榕之前一段打发时间用的?还是用完即抛型……
他服!
梁玉告退,往外走正和柴榕走个对脸,梁玉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这不正常,承平帝忽然意识到,怎么说这二位也是同朝为臣,相互点个头什么的又不用交税,梁玉不是那般高傲之人,尤其知道柴榕是要受到重用的。可别这俩又有什么私怨,承平帝怒,他平时用人就得各种防着他们彼此不对付,当然有时这种相互制衡时用比较好,可是真要相互协作,就让人头疼了。
所以人事运用方面承平帝也很有心得,只是有时也很头疼就是了。
承平帝留了心,却见柴榕见了梁玉,反而一愣,先后看了两眼。
这绝逼不正常!
承平帝若有所思地看着梁玉离开,御书房的门关上,柴榕跪到了书案前。
“爱卿平身。”
顿了顿才道:“朕听闻你在武进伯府外仗势欺人,将自家亲戚给打了?”
胡进忠抬起眼皮,不想错过武进伯的精彩回答。
“不是我打的。”柴榕正气凛然地道。
承平帝和胡进忠默默地对视一眼,为他的回答挑起了大拇指,锅扔的好生顺手。
“那是谁打的?外面为何都传是你打的?”
柴榕这才将柴文抛妻弃子惹怒全家人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语言十分乏味,不过承平帝倒听不出柴榕有丝毫觉得自己有愧于心的意思。
人是他兄弟打的,为何打他,是因为他不是人……
嗯,这理由很正直。且能让人接受。
“只是爱卿啊,”显然柴榕的反应取悦了恶趣味的承平帝,使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事实证明这位武进伯与朝中任何一个臣子的都不一样,画风相当之清奇,自成一格。
“你现在身为武进伯,要爱惜羽毛我是说要爱惜名声啊,不然会被御史弹劾,为百姓所骂啊。”
591 真相
“是的,陛下。”
柴榕时刻谨记贵妃告诫他的话一切听皇帝的,皇帝的话就是圣旨,放的屁都是带着金光的。
贵妃自然不是希望柴榕做个佞臣小人,她只怕自己这夫君过于直愣,不经大脑就说话将皇帝怼个措手不及,因此而被迁怒。
这时,他才说出心底的疑惑,正直地道:“臣并没有听到有百姓骂我……”
承平帝一噎:“朕就是劝劝你,这样的事儿多了,百姓又不知根底,就会骂。”
“他们不知根底骂人,是他们不对。”
“……”
好吧,胡进忠要笑喷了,他第一次见识能把他们这位承平帝给怼的没话的臣子。
承平帝站在高位,看得远,也要顾名声要脸面,自然想的是做个圣主明君,这样下来顾虑也就更多。君不见圣明君主过的大多憋屈,顾忌那个顾忌这个就怕人家骂;可是昏君就潇洒的多,放飞自我,爱怎么作怎么作,你骂出大天出人家都不在乎,作到最后不是亡国就是亡家。
承平帝拿对自己的要求,来要求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武进伯,似乎……要求过高?
“御史,”柴榕不知道御史是做什么的,但应当也是个什么官,他道:“他弹劾我什么,我可以跟他解释。”
“主要是柴文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太不是人。我大哥大嫂千里迢迢来京里找他,他又不孝爹娘,活该挨揍。”
好吧,竟然如此有理,承平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且也不是武进伯动的手。
而且……还真没有哪个御史这么没眼色在武进伯风头正劲的时候参他。
承平帝莫名的有点儿不喜,那些个御史可不管他这皇帝做的对不对,不合他们心意他们就各种参,各种骂,到了武进伯这里倒是消停的紧,做御史的居然做不到一视同仁,做的什么御史?
难道光参他这个皇帝的能耐?
莫名的,承平帝对柴榕有些羡慕嫉妒恨。
这事儿若是换成他这个皇帝,别管他多有理,对方多么伤天害理品德败坏,只要他敢打人,御史就敢往死里参他!
说着说着,好生悲凉的赶脚。
嗯……
承平帝看着柴榕,柴榕也是真有挺头,皇帝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跟老僧入了定一般。
最后承平帝终于放弃了,想从柴榕脸上看出端倪,天荒地老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他怀疑柴榕天生就是脸部面瘫,根本不做不出任何表情……
真想知道他上阵杀敌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张面无表情脸,举着个大刀啊啊一顿喊,结果还是这么一张死人头脸,连眉毛丝都不动一下,特么好喜感。
承平帝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音,然后
整个儿世界都安静了。
柴榕终于抬眼看向承平帝,只见承平帝的脸腾地就红了,由和柴榕对视默默地就移开了视线,以手掩口,咳了两嗓子:
“刚才喝水,呛到了。”
柴榕扫了眼茶盏,他自打进来皇帝就没端起来过,他虽未直勾勾盯着皇帝看,但他耳聪目明,这点动静还瞒不过他。
不过,他自然没有傻到戳穿皇帝,默默的就当是那么回事吧。
“是的,陛下。”
胡进忠紧紧地咬住了牙,武进伯这话有点儿多余了,比直白的拆穿了皇帝也差不了多少,多么正直的一个人啊!
承平帝面上无光,狠狠地瞪了一眼胡进忠
皇帝虽然不能透视内心,但是总要找个人发泄一下情绪,所以胡进忠华丽的被皇帝拉出来垫背。
“下去吧!”
柴榕刚转身离开,便听承平帝道:“爱卿和梁玉是旧识?”
“爱卿?”
承平帝看着径自往外走,几大步子即将推门而去的柴榕,嘴角顿时抽了几抽:“爱卿武进伯柴榕!”
柴榕这时才回头,一脸恍然:
“陛下是在叫我?”
他以为皇帝是在跟身边旁的人说话,毕竟是皇帝先让他退下的。
胡进忠紧紧地捂住小腹,憋笑憋的他肠子都拧劲儿地疼。话说这武进伯到底哪个山沟沟里蹦出来的,这么有才,这些年都哪里去了?早出来他们得多多少欢乐?
承平帝心塞,这柴榕……真是个奇葩之王!
想那些臣子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咳嗽一声都不停揣摩他的意思?哪怕七老八十舍不得致仕的,一天天都挺起精神头聚精会神听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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