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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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 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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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珑疲惫不堪,在法阵前的台阶坐下,说:“裘老,先听好消息罢。”

    裘虬说:“没有好消息,只有坏消息。”

    李景珑抬起头,注视裘虬。

    “安禄山反了。”裘虬答道。

    渔阳颦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一个时辰后,李景珑等人各自洗过澡,裘永思耗费过多法力,在房中睡着,阿史那琼擦着头发,与李景珑、鸿俊看着案几上摊开的大批信件。

    这是自打年前七月至今年十一月末,驱魔司众人从四面八方发来的紧急信件,内里记录了整整一年半里北方的情势变化。

    “十七个月。”李景珑喃喃道,“安禄山竟是如此孤注一掷。”

    “眼下他河北全境,业已归降。”裘虬捋须道,“安禄山派出的乃是唐军与北方各族联军,至此尚未有任何妖族出战。”

    “挺聪明。”李景珑说道。

    一旦有妖族出战,便将引来驱魔师,安禄山躲在后阵中不出战,换凡人将领率领麾下唐军与大唐军队交战,甚至北方胡族直接参战,这么一来,莫日根等人总不能化身苍狼,上战场去撕咬凡人组成的军队,阿泰也无法使用法术大规模轰炸敌军。

    “我看看地图。”

    府上管家摊开地图,鸿俊说:“咱们绕到后阵去,把安禄山给收了?”

    “不忙。”李景珑说,“眼下安禄山刚举兵,定守备森严,突入后阵不是最佳办法……咱们先上洛阳,与阿泰他们会合。”

    “辛苦你们了。”裘虬说道,“刚一出塔,又须奔波。”

    李景珑叹了口气,笑道:“这辈子就是劳碌命,没办法。”

    裘永思施展过法阵后元气大伤,须得调养,李景珑离开前去看了眼,不知他情况如此严重,颇有歉意,正要说点什么时裘永思却道:“你做得对,还好尽快出来了,再待上半天,说不定洛阳都没了。”

    “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李景珑一寻思,裘永思真正的使命是对付獬狱,而杨国忠回到长安,情况仍未明,确实需要他养精蓄锐。

    “稍微好些便上关中去与你们会合。”裘永思说。

    李景珑做好准备,当夜裘虬命人安排了快船,着他们出运河北上,上船后三人松得一口气,方有休息的机会。

    鸿俊一封封看信,莫日根发来的情报中,有好几封是陆许所写,他脑海中便出现了莫日根教陆许写字的画面。

    一别年余未见,对鸿俊来说虽只过了短短七天,却也是想念得紧;陆许、阿泰等人与他们已分别许久,想必更是惦念。

    深夜间万籁俱寂,鸿俊趴在案前,看李景珑把每一封信都细细读了,鸿俊问:“要打仗了么?”

    “咱们不打仗。”李景珑说,“咱们是驱魔师,只降妖驱魔,不能参与战争。除非安禄山派出妖怪杀人。”

    “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说法?”鸿俊说,“狄仁杰留下的规矩吗?”

    “狄公留了。”李景珑叹了口气,又说,“鲲神也提醒过我,万一以驱魔师身份直接参与凡人的战争,战斗就会演变为屠杀,是会犯天条的。万事万物,都有天命,不可更改。”

    鸿俊便点了点头,李景珑说:“莫日根提到,安禄山阵营中有一名不稳定的己方奸细,你觉得会是谁?”

    鸿俊皱眉,摇摇头,想不通。

    莫日根没有提及详细名字,李景珑猜测也许是鲤鱼妖赵子龙,但未能下定论,也知道莫日根的用意是让他不可太过将此事当作决胜负的转机,便只得作罢。

    “你先睡吧。”李景珑看鸿俊打呵欠,说,“我还得忙一阵子。”

    “嗯。”鸿俊趴在案上,笑着看他,想起从前,两人一起上漠北敦煌之时,在凉州城中,风呜呜地响,李景珑每夜都要写信,便让他先睡。

    “我陪你。”鸿俊答道。

    李景珑摸了摸鸿俊的头,鸿俊过不了多久却抵挡不住睡意,毕竟在塔里的时间实在太累了,不多时便昏昏沉沉睡去。

    冬夜,大运河上寒风凛冽,犹如无数鬼魂在嘶吼,环绕船只掠过。

    鸿俊睡熟了,李景珑将他抱起来,抱到榻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吻,然后和衣坐在榻下,翻开洛阳一代的山壑分析,对照军报。

    此刻郭子仪已被火速任命为朔方节度使,征集朔方军,欲东来迎战安禄山。封常清则被李隆基重新启用,充任范阳节度使,也即安禄山原本的官职,在长安与洛阳两地调集兵马,欲前往抵抗。

    哥舒翰调集凉州军,为防遭突厥腹背夹击,加重凉州守御兵力。

    如果让李景珑猜测后面的战情,封常清外加郭子仪,联手打一个安禄山,该当不会输。封常清送到杭州的信件则要求他前往洛阳,不要走海路前往幽州,突袭安禄山。毕竟安禄山敢举兵,一定做好了准备,正在等候李景珑自投罗网。

    充任前锋的是史思明,论交战,史思明不会是老将郭子仪与封常清的对手。安禄山不可能始终不露面,但凡他离开范阳南下,就是袭杀他的绝好机会。

    但自己原本以为的不动明王六器,竟是不认主,这让李景珑很是郁闷。然而就像那夜截杀獬狱般,只要布好局,单靠心灯净化掉安禄山所剩无几的魔气,想必不会太难。

    鸿俊已睡熟了,李景珑又从行囊中取出捆妖绳,摊开放在案几上,一时沉默不语。

    暗夜之中,天地一片漆黑,群鸟飞往太行山巅。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这一夜里,整个太行山中鸟群铺满了殿顶、长廊、山夜、森林,朝向高处。

    重明站在高台上,遥遥望向东方,青雄从身后缓慢走来。

    “这是我能召集到的所有了。”青雄说道。

    “还不够。”重明冷漠答道。

    鲲神坐在水池畔,一手浸在冰凉的池水中,喃喃道:“他们想必已从镇龙塔中出来,李景珑应当已北上前往洛阳。”

    “靠那个凡人?”重明声音之中充满了嘲讽。

    青雄答道:“凡人之力,说不定是打破这宿命的唯一转机。”

    重明说:“我不会寄希望于那凡人,时候已近,鲲神,想必你已能看见不久后的未来。”

    “我看见杀戮、鲜血与魔气。”鲲神叹了口气,说,“你是对的,重明,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只是自欺欺人之举,宿命无法更改,一切仍朝着既定的未来进行着。”

一波未平

    黑暗里,洛阳驱魔司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这大半夜的。”文滨睡眼惺忪前去开门; 提着灯往外照; 照见了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年郎。

    “驱魔师陆许。”

    陆许推门进去; 朝文滨问:“泰格拉在不在这儿?”

    冬夜里; 陆许用脚踹门; 喊道:“阿泰!起床了!”

    特兰朵骂了声,阿泰快步出来; 见是陆许,惊讶道:“你们来了?”

    “刚到,大狼在北城门布防。”陆许说,“安禄山的军队正在南下,快去看看!”

    洛阳这些日子里人心惶惶; 河北连失十二城,无不对安禄山闻风丧胆,大军一到,开城即降; 数日间洛阳已接连收到雪花般的军报,若不战而降,城防、城卫、东京留守、御史中丞、河南尹统统杀头。御使毕思琛正在全城招募兵马,并迁入河洛平原的百姓,一夜间东都人头攒动; 挤满了外地人。

    但这些都不关阿泰的事; 身为驱魔师; 他们的目标只有安禄山与其麾下的妖怪; 守城的是唐军,攻城的也是唐军,这是一场内战,而大军若来袭,他们不能出手杀凡人,跑总是可以的。哪怕城破,他们想抽身亦不难。

    换句话说,洛阳若失守,安禄山极有可能入城,到了那时,就是他们下手的绝好机会。

    但陆许与莫日根既然来了,阿泰便不能不管,他匆匆裹上大氅,到得城楼高处。寒风凛冽,莫日根正在城门上端详远方。

    “长史说过。”阿泰说,“咱们不能参战。”

    “不能以驱魔师的身份参战。”莫日根提醒道,“但没说不能以凡人的身份。”

    “有意思么?”阿泰疲惫一笑道。

    莫日根叹了口气,说:“死的人一旦多了,就会有怨气,怨气是魔最好的粮食,战争不止,只会让安禄山越来越强,此消彼长,长史还在塔中未出,你就半点不怕?”

    阿泰说:“你觉得最好是洛阳举城归降,没有杀戮?但安禄山进城后,他想吸食怨气,自然会制造。”

    “只要他进城,就由不得他了。”莫日根答道,“长史入塔前特地提醒过,洛阳七大天阙,乃是昔年狄公所布下的守护法阵,要逐一启动,在此处擒杀安禄山,想必不难。”

    “什么时候说的?”阿泰颇有些意外,喃喃道,“不至于这么料事如神吧……连这都能料到?”

    莫日根说:“离开长安时,咱们不是猜测过安禄山叛乱的可能性么?他既逃回幽州,当不至于坐以待毙。”

    “是这么说……”阿泰想起一年半前众人的讨论,那天陆许、鸿俊等人都已入睡,参与讨论的只有他、裘永思、莫日根与李景珑,当时李景珑便猜测,与天魔的这场决战有极大可能将发生在洛阳,但后来镇龙塔临时有变,李景珑入塔,其后便再无安排。莫日根只能根据先前的计划,与陆许在确认安禄山反叛之意后,先一步回洛阳安排。

    “明天检查洛阳的七处建筑。”莫日根说。

    “长史还没出塔。”阿泰说,“没有心灯,单靠咱们,恐怕安禄山入城后,制不住他。”

    莫日根坚持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阿泰提醒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两人对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阿泰这次却十分认真。

    “那听你的?”莫日根说,“你说怎么办?”

    阿泰:“等长史回来。”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陆许坐在城门旁,望向黑暗的远方,说:“还不一定就来呢,先别着急吵。”

    莫日根较之李景珑,在驱魔司中终究差了些许威信,但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李景珑不在的情况下,他无法给予伙伴们最可靠的计划,所以才需征求阿泰的同意,正如当初在长安时提议前去安禄山身边当卧底一般。

    现在开口的换作是李景珑,不消说,定所有人同意,方方面面全考虑到,连反对的机会也没有。

    “去歇会儿。”阿泰说,“你很累了。”说着朝陆许一笑道:“你没照顾好他。”

    “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陆许无聊地说,“不用我照顾。”

    莫日根意味深长地一瞥阿泰,阿泰去搭莫日根肩膀,说:“哥们儿好久不见了,先喝一杯罢,何必这么总皱着眉头呢?走走走。”于是他搭着莫日根下城楼去。

    夜深人静,温柔的夜覆盖了大运河,呼呼风声穿过巨舫,李景珑起身,将房门关上,为鸿俊盖上被子,转身去熄灯。

    “什么时辰了?”鸿俊却是醒了,起身找水喝。

    “刚过子时不久,再两个时辰天亮。”李景珑答道,“再睡会儿。”

    鸿俊迷迷糊糊的,喝过水后稍清醒了些,李景珑将油灯盖上,一室黑暗。

    鸿俊突然说:“你心情不好吗?”

    李景珑:“……”

    李景珑摸黑过来,在鸿俊侧脸上亲了亲,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心灯的力量变弱了。”鸿俊能感觉得到,李景珑所施加的封印在他的心脉之中,隐隐约约暗淡下去。

    李景珑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得自我调整。”

    鸿俊笑了,李景珑脱了外袍,赤着胸膛躺上床去,自言自语道:“最近挺倒霉,不,一直以来都断断续续地倒霉,运气不行。”

    李景珑精心设计的局,总是在最后关头因为运气问题,出那么点变数,譬如说他将长安交给李龟年,带着驱魔师们一路下江南,就是吃准了獬狱会跟着过来,在路上袭击他们,抢回噎鸣的骨灰。

    孰料獬狱远远跟在后头,始终不动手,到得伏云山庄中,李景珑心想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现身吧,现身了也不怕,布好陷阱,待它自投罗网就是。然而谁料得到裘永思会临时不告而别,与鸿俊两人跑到那法阵去,遭到獬狱的袭击?

    本以为獬狱进了镇龙塔,追进去就是了,结果还冷不防被摆了一道,又被它跑了出来,反而将自己困在塔里。

    李景珑真是彻底服气了,这还不算,外加自己这一生,常以不动明王传人自居,光复驱魔司,继承狄仁杰遗愿,守护大唐,乃是他引以为傲之事。

    可谁又料得到,不动明王的法器根本不认他这自封的继承人?

    鸿俊总是变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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