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连续奋战了一天两夜的时间,警方不断缩小包围圈,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藏身范围。
2016年6月27日早上,一名武警官兵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附近遭遇了黄勇的伏击,身负重伤。
半个小时后,由樊聪带领的三号小组追踪到了黄勇的位置,双方再次展开激烈的枪战。
樊聪冲在最前面,击中了黄勇两枪,一枪打在右腿上,另外一枪打在胸口上。但与此同时,樊聪的脖子也被黄勇乱射的子弹击中。子弹打破了颈动脉,血流如注,樊聪很快就因为失血过多英勇牺牲了。
至此,r市系列持枪杀人案成功告一段落。警方有证据表明,2014年末发生在湖北宜昌的入室持枪抢劫案也是黄勇所为。
“6·7便利店枪击案”造成两人当场死亡,一人因伤势过重在医院中死亡,另有一名10岁的少年幸存,只造成轻度心理创伤,案件涉案金额两万元;
“6·13持枪抢劫案”造成一人当场死亡,一名刑警受轻伤,案件涉案金额七万元;
“6·19报复杀人案”造成一人死亡;
“6·25人质劫持案”造成一人重伤;
另外,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过程当中导致一名年仅27岁的刑警殉职,一名武警受重伤。
截至到目前,受伤的武警官兵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至重症监护室观察情况。殉职刑警的遗体已被送至r市殡仪馆,追悼会将于2016年6月29日上午举行。
听完乔升的叙述,顾淞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肌肉和神经都坏死掉了,呈现出来的只有呆滞和麻木。
乔升当然知道顾淞的心里有多难过。
他亲眼看着樊聪和顾淞先后进入刑警队,一步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主力队员。他们既是搭档,又是朋友,工作中配合默契,生活中关系密切,如同亲兄弟一般。失去这样一位战友对顾淞来说意味着什么,乔升想想就觉得心痛难忍。
可是顾淞没有流眼泪,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悲痛或愤怒的情绪。这样的状态反倒让人更加担心。
“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别憋着。”乔升把手按在顾淞的肩膀上,担忧地说道。顾淞没有理会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好像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顾淞,你倒是出点儿声啊,千万别吓我。”乔升有些心慌,试探着晃了晃顾淞的身体,可惜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如果你想一个人待会儿,我现在就可以出去。要是你哪里不舒服,我安排人送你去医院。你千万别……”
“哥……”顾淞忽然抬起头来,用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乔升,张了半天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乔升急得直冒冷汗,心说这家伙的精神本来就有问题,现在受到这么大的刺激,搞不好又要犯老毛病了。
就在这时,顾淞“滕”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办公室外面走去。乔升实在放心不下,紧张地问道:“你干嘛去?”
顾淞停下脚步,缓缓地回答道:“我,想去看看他……”
“我找人送你过去,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顾淞点点头,停滞的思绪似乎重新开始运转了。
17点28分,顾淞在司机的陪同下到达r市殡仪馆。
来到停放遗体的房间,顾淞迟迟不敢靠近那具早已冷透的尸体。他多希望樊聪只是因为工作太累,疲倦地睡着了。他走过去,拽拽樊聪的胳膊,恶作剧地大吼一声,“别睡了,赶紧起来抓坏人去!”然后樊聪会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骂他贱人,随即又沉沉地睡去,鼾声四起。
然而这样的场景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那个跟他一起出现场、跑调查、抓捕犯罪嫌疑人;那个陪他跑步,练习射击,免费给他当人肉沙袋;那个开心时会请他吃饭,郁闷时会拉着他喝酒喝到天亮;那个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相信他,即使吵架吵到大打出手,也不会记对方半点不好的兄弟再也醒不过来了……
直到此时此刻,顾淞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是永远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他咬着牙齿,艰难地迈出第一步,腿却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又好像有无数只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裤脚,不让他继续前行。
就这不到十米的距离,他足足走了三分钟。最后,当他靠近那具尸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时,他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悲痛,沉沉地跪在了地上。
你知道心痛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把你的心一块一块地剜掉,你流不出血,也死不掉,但是疼痛会慢慢侵蚀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疼得你无法呼吸。你只有通过自残般的发泄来释放这种痛苦,有时是放声大哭,有时是歇斯底里地大叫……
在憋了将近七个小时之后,顾淞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边恸哭,一边对着再也醒不过来的朋友说“对不起”。那心碎的场面让人不忍直视,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跟着流下了眼泪。
第249章 贼船
2016年6月29日上午10点整,樊聪的追悼会在r市殡仪馆准时举行。近千名公安干警和r市百姓参加了这场肃穆的追悼会,沉痛悼念在抓捕行动中英勇牺牲的人民英雄。
樊聪身着警服,静静地躺在灵柩内,表情安详,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灵堂上方写着“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几个大字,各单位和市民送来的花圈摆满了告别厅的四周。
追悼会现场不时传出亲友和同事低沉的啜泣,樊聪的父母以及他生前新交的女朋友祁若南更是伤心欲绝地从头哭到了尾。
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作为樊聪生前最好的搭档兼朋友,顾淞却非常意外地没有来参加追悼会。
从前天晚上开始,顾淞悲痛万分地离开殡仪馆后,他的手机就关机了,家里和单位都找不着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7月1日深夜,樊聪殉职后的第四天,顾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他在门口脱掉鞋子,放下登山包,径直走到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然后,他四肢瘫软地躺在床上,只用了几秒钟的功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噩梦不断。好几次他都挣扎着要醒来,但意识却被梦魇困住,怎么挣扎都回不到现实当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醒醒,喂,你醒醒……”
那声音听起来似真似幻,好像有几分熟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正站在他的床边,神色担忧地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儿了吧?”
顾淞还没有彻底从噩梦中挣脱出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他才恢复了较为清醒的意识,发现跟他说话的人竟然是夏时。
“我的妈呀,你什么时候来的?”顾淞被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像见了鬼一样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时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链说:“我从乔队那里拿了你家的门钥匙,这几天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看看。万一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来了,我好在第一时间发现情况,及时向乔队汇报。”
“你们不至于吧……”顾淞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我只是出门散散心而已,你们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吧?”
“是吗?”夏时不以为然地扬了下眉毛说,“你自己是什么情况,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想想你之前那几次‘失踪’都干了些什么?我们就是不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也得替别人考虑考虑,不是吗?”
“放心吧,我很正常,没有去做危害人民和社会利益的事情。”顾淞说着又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床上,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我没事儿。你回去告诉乔队不用替我担心,你也该干嘛干嘛去,别管我的闲事了。”
“什么叫管闲事啊?”夏时对这个说法非常不满,心想自己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偏偏把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这个不领情的家伙身上。他上前一步,硬生生地把顾淞从床上拽起来,没好气地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了,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也不跟我们联系?”
“我都说了,我只是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不想被任何人打扰。”顾淞一脸无奈地回答道,感觉自己的回笼觉是睡不成了。
“我看门口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登山包,浴室里还有你脱下来的户外装备。说实话,你是不是去了……”夏时斟酌了一下词句,问道,“是不是去了警方执行抓捕任务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
“樊聪是你最好的搭档和朋友,你连他的追悼会都没有参加,肯定是去了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想想看,r市东南边的那座龙泉山是樊聪制服犯罪嫌疑人并光荣牺牲的地方。如果你没有瞒着我们大家私自去找沈航算账,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你应该就在樊聪的身边。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发生这样的事,你肯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樊聪,甚至认为樊聪是被你害死的。可我想说的是,如果事发当时你也在现场,你也许能够改变这个不幸的结局,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子弹击中身亡的人也许会是你。”
“我倒宁愿是那样……”顾淞伤感地说道,目光瞬间变得黯淡下来。
夏时不赞同顾淞的说法,反问道:“你死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别总是说些任性和不负责任的话了。我很敬佩你的勇敢和无畏,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能不能爱惜一下你自己的生命,能不能想想你的家人和朋友,能不能不要总是让我们替你担心?樊聪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争着当什么烈士。既然结局已经无法挽回,你他妈就给我好好地活着,认认真真地活着。别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你该做的事情,尽你该尽的责任。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樊聪对你的信任。”
听到这番话,顾淞怔怔地看着夏时,过了好半天才疑惑地问道:“我已经被停职了,现在还能做什么?”
“给f分局的刘阳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你能做什么了?”
“啊,你是说……”经过夏时的提醒,顾淞恍然想起了于佳楠的案子。从六月十几号开始,他就被连环枪击案和贺伟祺的身世占据了全部精力,没时间过问于佳楠的事情。半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那起案子进展如何,凶手是否已经落网。
尽管他还没有从失去樊聪的悲痛情绪中走出来,但他知道夏时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即使伤心、难过、悔恨、自责,他也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了。
逝者已去,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履行自己的责任,继续与犯罪分子作斗争。为了不辜负樊聪对他的信任,他必须尽快振作起来,尽量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十几分钟过后,顾淞洗漱完毕,剃掉了胡茬,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
出了家门,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地方吃饭。等菜期间,顾淞急着向夏时打听,“对了,田蕊的情况怎么样了?复查结果如何?”
夏时点了支烟,缓缓地吸了一口,疲惫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这几天为了顾淞的事,他忙前忙后几乎也没怎么休息。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比任何人都担心顾淞。“回来那天我就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据主治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不算太糟糕,建议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另外,她的记忆力基本上恢复了,可以说是因祸得福。接下来就需要好好地静养了。”
“田蕊没有亲人,等她出院以后,我想请个保姆在身边照顾她,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地工作了。”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刚好我家有个远房亲戚要来r市打工,以前在老家那边做过保姆,人挺不错的,性格也很友善。让她来照顾田蕊,你绝对可以放心。”
“是吗?那太好了。”顾淞欣慰地说道。“那费用方面……”
夏时摆了摆手,让顾淞打住这个话题。“钱的事情我帮你搞定,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了。”
顾淞觉得很感动,但他了解夏时的脾气,想了想还是把那些客气话咽回到肚子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沉默了片刻,顾淞又继续问道:“贺伟祺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能瞒的能骗的,我都帮你们糊弄过去了。”夏时想起那件事就郁闷,忍不住抱怨道,“妈的,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擅长撒谎了。这一次为了帮你们,我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好在贺伟祺那孩子人小鬼大,口风也很严,愣说自己只是闲着无聊,跟着你去川西旅游,与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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