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小户要想出人头地,只能是拼了全家的力去供一个人,当年他爷就是这么出来的。后来考中了秀才,造福了整个薛氏一族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错,可如今却是不那么肯定了。
一时间,薛老爷子心绪纷乱,有许许多多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有老大初蒙学时的喜悦,有他考中童生的自豪,有长孙显出超人一等的聪慧,自己感叹后继有人;有老二一闪即逝羡慕的眼神,有他临死前隐含着担忧与不甘的脸,还有很多很多……
而这所有的一切,再度定格,成了下面这几张心思各异的面孔。
薛老爷子又翕张了一下嘴,他听到一个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好,你们要分,就给你们分!”
“爹!”薛青山不敢置信道。
杨氏也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看自己男人,又去看薛老爷子。见薛老爷子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说笑,她突然有了动作,往里屋仓皇喊道:“娘,你不管管?!”
薛老爷子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忍耐的烦躁,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这家还是老子在当!”
当即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里面被掀起的门帘子又放了下来。
“说吧,你们想怎么分?”
三房和四房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又去看薛庭儴,不过这次薛庭儴没说话了。
孙氏怕事情又黄,上前一步道:“就照狗儿方才说的那样,把家里的地分一分。对了,还有房子,各家就是各家的。”
招儿突然说话了:“那咱家的房子怎么办?是住现在这个,还是搬回以前
第25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炕桌从炕上滚了下来; 砸在地上; 发出一声巨响。
幸好这炕桌是薛青松当年做的,自己亲自进山找的木头,料都是实打实的; 才没被砸烂。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都在说什么!都在说什么!都给我闭嘴!”
薛老爷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嘴唇都抖了起来。哪怕方才说要分家时,他都没这么激动; 足以证明此时的他是多么恼怒。
他目光沉痛地看着下面一众人; 突然一屁股坐回了炕上,无力地挥挥手:“都回屋去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爹; 那地契?”孙氏犹豫道。
不待薛老爷子说话,薛青槐一把拉着她; 将她往外面扯:“行了; 你够没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还能少了你的?!”
一屋子人都散了去。
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所有人心里都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明明想了很久的事终于成了,却没人开心。
薛庭儴很沉默,招儿见他这样;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回了屋后就歇下了; 一夜无话。
晨光熹微; 天方破晓。
薛家的人都起了,可院子里却寂静得有些怪异。
没有人说话。
明明各种做事的动静不断,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该做饭的该做饭,该牲畜的喂牲畜。吃罢早饭,薛老爷子将一家子叫齐了,让赵氏把装地契的箱子捧了出来。
薛家的地当年都是一亩两亩这样买下来的,地契分了好些张。也幸好是这样,不然还要上县衙门去分割,去县衙割地自然要经过里正,如今一来这事就瞒不住了。
薛老爷子将地契分了分,每家都是六亩地,就二房多了两亩。
各房分别上前拿了地契。
轮到薛庭儴的时候,薛老爷子突然道:“按理说你去学馆,家里要给你出银子的,可昨儿你即说各安天命,以后可千万莫怨家里。”
说是不怨,可薛老爷子话音里多少是有些迁怒的。终归究底,此事因薛庭儴所起,若不是他闹得这一出出,家里何至于变成这样。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事怨不得二孙子,可突然好好的一大家子变成这样,完全颠覆了他一家人和和美美同甘共苦的想望,极端痛苦之下,会迁怒也是正常。
“孙儿不会怨的。”
看着这个瘦弱的孙子,薛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嘴唇翕张了好几下,又伸手从箱子里摸出了一个破旧的荷包。
“别说我这个做爷的厚此薄彼,既然当初当着里正和族长面都答应了,自然要说到做到。这点儿银子是早就攒下的,也是家里仅剩的银子,如今都给你,也够先上一段时间。至于以后——”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就各安天命吧。”
薛庭儴接过那荷包。
一屋子的人,眼睛都看着这个荷包。
尤其是大房两口子,看似镇定,实则眼睛仿若带了针似的,恨不得钻进荷包看那里面到底放了多少银子。
薛庭儴微微一哂,仿若浑然不觉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块儿碎银子,看模样大约有二两的样子。
他将这块儿银子拿在手里,荷包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你这是?”薛老爷子眼中藏着震惊,也藏着不解。
不光是他,其他人都是这样。
除了招儿,招儿懂小男人为何会这么做。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小男人是怨这些人的,她心中担忧却又无能无力,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当然,招儿也不是不怨,只是她一向觉得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去怨别人上面,太不值当,也太对不起自己。
所以她明明有
第26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两人回了屋; 在炕上坐下来。
为了显示确实有单子要列; 招儿还特意拿来了笔墨,她说让薛庭儴写。
她报一样,薛庭儴在纸上写一样。
怕漏下了; 还来回跟他确定。最后两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 也不过只写了七八样东西,其中有六样便是拜师要用的拜师六礼。
就这点东西哪用兴师动众的拿纸笔来记; 招儿当即有些尴尬了起来。
不过她可从来不会自曝其短; 自然理直气壮地说让薛庭儴再想想,肯定还有什么漏下的。
薛庭儴无奈,经过一番冥思苦想; 又往上加了两样,招儿才算满意地点点头。
孙氏做好晚饭; 叫大家吃饭。
现如今薛家人还在一处吃; 跟以前一样。不过每天做饭的时候,口粮都是由各房自己出,在家吃的就拿去灶房; 不在家吃的就不做。菜的话; 菜园子和腌菜缸里随便吃,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现在饭桌上的气氛可比之前好多了,大抵是心无忧虑; 也是分家后薛老爷子一直不太高兴; 大家都有些刻意讨好他。其他三房人总会刻意找些话说; 唯独就是大房的人有些阴阳怪气的; 不过大家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吃罢饭,招儿帮着洗了碗,就烧水打算去洗个澡。
是薛庭儴先洗的,招儿帮着拎了两桶水去后面菜地的浴间,又将他换洗的衣裳找来,才拿着他的脏衣来前院洗。
正值黄昏,这个农家小院里一片宁静的安然。
招儿将水桶扔进井里,往上打水。
水桶从幽深的井里冒出头,招儿抓起提手拽起来,刚打算往旁边的木盆里倒,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就见薛俊才站在她的身后,模样有些奇怪。
“你站在这里作甚!”
薛俊才目光闪了闪:“我找些水洗手。”
招儿瞄了他一眼,才提了水桶往墙角处的一个木盆里倒了些水。
这是给他洗手的,薛俊才走过去。
招儿也没再看他,拿了皂角洗起衣裳来。
她低着头,感觉面前又多了个人影,没好气地抬起头:“你站在我面前作甚?”
薛俊才的脸有些红:“跟你说声谢谢。”
招儿哦了一声,又垂头继续和盆里的衣裳奋斗。
薛俊才看着她半垂着的脸蛋,踌躇了一下:“招儿,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不过我会考中秀才给你看的。”
“你考不考得中秀才跟我啥关系,你对得起阿爷阿奶就成!”
这话堵得薛俊才说不出话了,半晌才道:“反正我一定会考中秀才给你看的,我会让你知道狗子一定不如我!”
又来显摆!招儿最讨厌的就是薛俊才这点,打小就喜欢借着踩小男人,来彰显自己能行!
她正想说些什么,哪知薛俊才竟然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
清河学馆和清远学馆是同一天开馆,早在头一日薛青山就出去借了骡车,打算第二天一早送薛俊才去镇上。
虽然家里为了送薛俊才去清河学馆花了不少钱,甚至还卖了地,可真到了这时候薛老爷子也是挺高兴的。甚至还对薛庭儴说,让他明早和薛俊才一起走,坐牛车太慢,等到了镇上该迟了。
杨氏在一旁虽没说话,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招儿和薛庭儴又不是不会看脸色,自然拒了。
回到屋里,招儿对薛庭儴说:“以后手里有钱了,咱们就赶紧盖了房子搬走。”
原来她之前要地不要房子,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过薛庭儴也不意外。
“这种事你无需计较,只会气了自己。”
招儿上下打量着他,就在薛庭儴心里突突直跳,猜测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招儿才收回目光:“倒也不是计较,就是有些烦。”
之后,薛庭儴拿出从东篱居拿回的书抄着,招儿却出了门。
他并未多想,只当招儿出去是有什么活儿要干,且招儿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
晚饭的时候,桌上的菜很丰盛,薛老爷子特意让赵氏拿了钱去买了条肉,端了一盆
第27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炕上坐着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
少年文质瘦弱; 皮肤白皙; 男人却是高大挺拔,肤色古铜,五官英气。
少年正是薛庭儴; 男人则是姜武。
姜武比招儿还大两岁; 今年十八,正当婚嫁之年; 所以也可以称之为男人了。
“庭儴; 去了学馆好好念书,别辜负了你姐对你的一片苦心。若是有人欺负你,回来跟姜武哥说; 我一定帮你收拾他!”
打从进来,姜武就一直没话找话和薛庭儴说; 他能看得出少年不怎么喜欢他。可他喜不喜欢他不重要; 只要他喜欢的人喜欢就足够了。
招儿是在乎眼前这个少年的,以后他若是和招儿成了亲,少年就成了他的弟弟; 所以姜武并不介意自己拿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尤其在他眼里; 薛家二房的狗子还是个小孩儿,小孩子耍脾气也是正常。
薛庭儴瞪着姜武,歇力隐忍心中的妒意。他不想让自己在对方眼里显得幼稚; 也不想落了下层; 可他真的忍不住。
“你是不是喜欢招儿?”
姜武一愣; 也没含糊点点头。
薛庭儴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是我的童养媳。”
“她不是你的童养媳,你应该知道薛叔和薛婶当年是收她当女儿,她是你姐,只是当年出了意外,才会将你托付给她。”
薛庭儴当然知道,所以姜武的出现才会让他炸毛。
“你若是心疼你姐,你就该给她找个能心疼她的男人,你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姐为了供你有多辛苦。不过你放心以后我若是娶了你姐,我会和她一起供你的,拿你也亲弟弟看待。”
姜武晓之以理,循循善诱,薛庭儴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你别妄想了,我不会将她让给你。”
姜武笑看着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那模样分明是没将他说的话放在耳里。
就在这时,招儿端着个木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三个碗。一个是大碗,另外两个碗则小了一圈儿。
“快来吃面。”
“这么大一碗,招儿你这是把我当猪喂了。”姜武笑着道。
招儿嗔道:“姜武哥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怕你吃不饱。”她边说边把放醋了那一碗推到薛庭儴面前:“快点儿吃,等吃过了咱再走,时间还来得及。”
说着,她也上了炕,就坐在炕沿上,左手边是薛庭儴,右手边则是姜武。
姜武很给面子,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口里连声说道招儿做的面就是好吃。
意思也就是不是第一次吃了?还有一次,抑或是还有几次,是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薛庭儴心里疯狂地想着,明明面很香,也是他最喜欢吃的,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直到招儿疑惑地问他,他脸才僵了一下,道:“没放醋。”
“没放醋?”
招儿将碗拿了过来,闻了一下,她明明记得端来之前专门放了醋的。可是又不确定,因为醋只放了一点的话,是闻不出来的。
“那我再去给你加点儿。”说着,她端碗下炕出去了。
薛庭儴恶恶地盯?
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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