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有些紧绷,忍不住翻过身来。
招儿还在说话,也没预料到他会突然翻身,他的脸就这么一下子撞进她怀里。
薛庭儴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往后倒去。明明就是一触即离,却分明感触到一种让人窒息的柔软,隐隐还有什么凸起。
他想起的梦里的一些情形,只感觉鼻子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你没事吧?”招儿听到咚的一声响,见他一动也不动,还以为他被撞怎么了,忙,凑上来看他脸。
“你说你慌啥!真是的。来,我给你揉揉。”
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去推她:“我没事,不疼。”他赶紧翻了个身,支吾道:“时候也不早了,快睡吧。”
“你还没跟我说那话是啥意思呢!”
“啥意思也没,就是说让他撒泡尿把自己照照!”
“啊?!”招儿愣住了,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意思啊,那你直接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呗,还多说了那么些话。”
见他也不答自己,招儿坐了一会儿,也躺下了。
“好了赶紧睡,我不吵你了。”
杨忠在薛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走了。
因为正赶着农忙时期,薛家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劳作,也没人去提之前那事,似乎那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都是那么的忙碌,而又充满了平静。
这日,薛庭儴和招儿一大早就去镇上了。
与往日不同,今天薛庭儴穿了一身新衣裳。
这衣裳是招儿连夜赶出来的,因为陈老板说了要带薛庭儴去清远学馆。这趟前去意义非常,自然不能还像以往那般随便。
灰蓝色的棉布长袍,是招儿仿着镇上那些学子衫做的,样式虽是简单,但做好后浆洗一遍,显得格外的笔挺和服帖。薛庭儴虽瘦弱,但肩平背直,穿上这身学子衫,格外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气质。
到了地方,陈老板便带着薛庭儴出门了,招儿则留在东篱居。
两人一路往镇东行去,越往外行越是僻静,又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远远就看见视线尽头矗立着一座粉墙黛瓦的建筑。
见薛庭儴目光停留在那建筑上,陈老板道:“那便是清河学馆。”顿了下,他抬手一指,指向位于清河学馆后方不远处的一片屋宇:“那里才是清远学馆。”
两人往前走,行经清河学馆,就见这学馆可真是不一般。整个建筑都
第23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吃罢午饭; 薛家人都去歇着了; 周氏将四处收拾干净,便回了屋。
进门就看见男人歪在炕上,薛青柏今儿在地里干了一上午的活儿; 也着实累得不轻。
见媳妇进门; 薛青柏道:“累了吧,快来歇歇。”
“累什么; 都是做惯了的。”周氏一面说着; 一面脱了鞋上炕。她盘膝坐在薛青柏的腿边,按了按他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小腿,有些心疼道:“倒是你; 实在做不了就歇一歇,也不赶着你做那一星半点。对了; 请帮工的事到底怎么在说; 怎么也没见爹说这事?”
薛家有三十亩地,光凭薛家这几个男人可不够用,哪怕是老二薛青松还在时; 每年农忙的时候都要在村里请几个帮工。
都是乡里乡亲的; 总不能让人一直帮着做,救急不救贫,这道理在哪儿都通用; 所以薛家是一直花钱请人的。这事都是老黄历了; 按理说早就该有动静; 可今年却是出了奇; 马上就快播种了,可薛老爷子却一直没动静。
一提这事,薛青柏就愁上了眉头。
他犹豫了一下:“我看爹那样子,莫怕是这回不想请人。”
“不想请人?不想请人,那怎么办?”周氏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那么些地,不请人难道把人累死不成?”
薛青柏砸了一下嘴:“我想莫怕是家里拿不出这些钱。”
一听这话,周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薛桃儿在里屋,早就听爹和娘在说话,她忍不住从屋里走出来,道:“爹,家里怎么可能拿不出来这些钱。一个人一天三十文不管饭,一次请上五个,做五六日也就是不到一两银子的事。再是花钱,难道钱比人还重要?莫怕是因为大房之前闹了那么一场,阿爷还想送薛俊才上学,才会这样。”
“三十亩地,三个人做种,爹这是想把你累死啊!”周氏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四薛青槐虽也帮着种地,可他还有个货郎的事干,做货郎比种地来钱容易,这个买卖老两口是怎么都不会让停下的。而薛老爷子上了年纪,手脚早已不如以往利索,也就是说这三十多亩地,出大力的还是薛青柏。
“说什么胡话,爹不也要下地。说不定这都是我胡思乱想的,爹正打算办这事。”
周氏嘴角噙着冷笑,也不说话。
薛桃儿满脸忿忿。
薛青柏有些不自在地摸摸头:“好了,你们别担心,等下晌我就跟爹提提这事。”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把你给累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仨,你想想二哥二嫂走了,狗儿过得啥日子!薛青柏你别忘了,你也是有儿子的人!”
周氏说完,就拉着女儿进里屋去了。
这还是素来贤惠的周氏,第一次当着薛青柏面前说这么狠的话,他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良久才面露了几分苦涩。
下午从地里回来的路上,薛青柏就对薛老爷子提了请短工的事。
薛青柏在家里惯是个沉默寡言的,从来是只干活不说话,第一次在薛老爷子面前说这种越俎代庖的话,大抵也是心里清楚薛老爷子的想法,格外有几分不自在。
薛老爷子看着自己这三儿子。
比起老大和老四,老三要显得老相的多,虽说也是生得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脸上却有许多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细纹。
这是在地里久经暴晒下的结果,是皮被晒褪了一层又一层,常年缺失水分的干燥,才生出这种细纹,只要是常年土里刨食的人都是这般。
他整个人黝黑而精瘦,因为刚从地里回来,衣裳都汗湿透了,脸上也是油光四射的。明明现在也才不到三月,常人都是要穿夹衣的。
薛老爷子眼里暗了暗,本就有些微驼的背往下弯了弯。他苦笑了一声:“是爹太天真了,总想着家里不宽裕,自己能干一些是一些,却忘了人也不是铁打的。爹等会就去村里头问问,看哪家有闲人请几个回来。”
一听薛老爷子这么说,薛青柏更是局促难安。他穿着草鞋的脚,在地上踩了踩,又搓了下大掌:“爹,若不行咱们自己就先干着,等干不了再说。”
薛老爷子直起腰来,大声道:“请人。你把牛拉回去,爹这就去村里问问。”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薛青槐挑着挑子从外面回来了。
刚进大门,就撞上几个村里的汉子一面回头和薛老爷子说明天一早就来,一面往外走。互相打了招呼后,他将挑子放进仓房,人回了屋。
孙氏见他回来,就忙去给他打水梳洗。
趁着薛青槐梳洗的当头,她压着嗓子道:“爹下午从地里回来,就去村里请了人,我猜着莫怕是三房那边忍不住了,和爹说了这事。”
薛青槐一面擦身,一面说:“本就该请人,这事三哥不说我也要说,没得把人都给累坏了。”
孙氏啐了一口,道:“这事你可别搀和,只管等着就成,你别看三嫂平时不吭不响的,心里有主意着呢。我就料想她沉不住气要冒这个头,果然没忍下!”
“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就不心疼你男人,那地里活儿难道我就不用干了?”
孙氏当即不说话了。
薛青槐看了她一眼:“不是我说你,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一家人还要非要论个长短,累不累啊你!”
孙氏就不愿意听了:“你当我想这么累,我那是不想得罪你大哥,还打算等毛蛋再大两岁,求了大哥教教他,说不定毛蛋有那个本事,也能考个童生秀才什么的,自然不想把大房给得罪了。”
薛青槐不以为然:“毛蛋念书这事,不用你求,到了年纪自然能进大哥那私塾。”
孙氏送给他一个白眼:“你是蠢啊还是傻,用心教和不用心教能是一样?你瞅瞅大房的俊小子,再看看狗子,同样都是大哥教出来的,为啥狗子就是学得比俊才少?哪个师傅教徒弟不会留上一手,他难道不怕教会了狗子,把俊小子给衬得不显了。”
“可这次却是狗子赢了俊才。”
孙氏一窒:“谁知道他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不中了这么多年,就那一日中了。再说了,就算是狗子,若不是二哥二嫂没了,你当你大哥会用心教他。你看看三房的栓子,年纪可也不小了吧,你大哥总是说他天资愚钝。照我这么看,要不了几年,栓子也要回来帮家里下地干活了。我可不想我毛蛋早早就回来干活,一辈子给人卖劳力,人家还嫌你汗臭。”
一听这话,薛青槐的脸色当即暗了下来。
孙氏这话算是戳中了他的心思,其实薛家几个兄弟,除了老三薛青柏为人木讷了些,其他三兄弟脑子都不差。
薛青槐比薛青山小了十多岁,当他开始懂事时,大哥就是爹娘的心尖尖,每日只用在屋里看书做学问,什么活儿都不用干。
没人知道薛青槐曾经也很想读书的,小时候帮家里放牛,他不止一次借着机会去邻村的私塾偷听塾师给学童讲课,可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读书的,家里已经供了一个,再也供不起另一个。
二哥早早就学了木匠的手艺,三哥一心扑在地里,他不想种地,就选择了当个货郎。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一份手艺在,总算是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
一晃这么多年,他成家有子了,难道以后也让儿子踏上自己的后尘?
“不是我说,大哥大嫂的心眼未免也太多了。那天借着杨家老头闹了那么一场,这两天俊才又在屋里闹小病,照这么看你爹说不定想把俊才也送去,若不然何至于连几个帮工都舍不得请。”
薛青槐恍过神儿来,失笑道:“家里哪有那个余钱。”
虽是薛家的家是老两口当着,可每年地里出多少粮食,交了税子又能落下多少,还有他这货郎买卖的能赚多少,薛青槐都是门清。
其实若只是供两个孩子,以薛家的家底是够的,可还有个薛青山。薛青山去清河学馆学了五年,之后隔三差五总要从家里要些钱说是外出交际,有个金山银山也被他掏空了。
“没有余钱,难道不能卖地?地不就是钱!”孙氏脱口说。
第24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屋里是一片死寂; 薛老爷子面如死灰; 翕张了下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青山涨红着脸,破口大骂:“好你个老三老四; 翅膀长硬了是吧?你们就不怕把爹气坏了!还有你; 你这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 竟敢挑事生非!你的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哪里都有你; 若不是你,家里何至于闹成这样!”
他伸手就想打人,招儿一把将薛庭儴拉开; 钳住他扇过来的大掌。
“大伯,说话归说话; 怎么动起手了; 你可是读书人!还有什么叫做因为狗儿家里才会闹成这样,家里为啥闹成这样,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薛青山个头高; 再加上这些年有些发福; 显得又高又壮。像招儿这种小身板站在他面前无疑是螳臂挡车,可偏偏他一个大男人,竟是连摆了几下都没能撤开:“撒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薛家什么时候轮你说话了!”
招儿冷笑:“我什么东西都不算; 就一点我从不心安理得花别人辛苦挣来的钱!”
“你……”
“好了; 都给我闭嘴!闭嘴!”薛老爷子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喝着; 炕桌被他拍得砰砰直响。
下面一片安静,炕上的薛老爷子僵硬得像块儿石头。
好半晌,他才有了动作,动作十分缓慢地从烟袋里掏出烟丝,塞进烟锅里点燃。
招儿扔开手,薛青山连忙将手缩回来。他吸着冷气,撩开衣袖,果然他手腕的下方竟多了几个通红的指印。
这死丫头力气是打哪儿来的!
薛老爷子连着狠吸了好几口烟,才平静下来。他目光沉痛地看着面前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儿孙,可如今却为了银子闹成这样。
到底是谁的错?
薛老爷子有些恍然。他承认家里是偏着大房了些,可大房是家里立门户的,山子打小又聪明,读书也好,更不用说俊才了,从小就被人夸。
寒门小户要想出人头地,只能是拼了全家的力去供一个人,当年他爷就是这么出来的。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