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儿知道自己杀了人,却有一种隔膜感,感觉钝钝的,也因此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即使有,也被她压了下去,因为那两个人是畜生。
“如果我说,我们是你的丈夫派来杀你的,要的就是你的命,你信不信?”莫伽说,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你丈夫年纪轻轻,身居要位,看似风光至极,却岌岌可危,四面楚歌。他既无背景,又无靠山,若高官之女看中他,许了他高官厚禄,你这个原配就是碍眼之物了。毕竟,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丈夫当初是被贬斥出京,如今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完全靠着侥幸。”
招儿看了过来,瞳孔紧缩:“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海盗。”
“你是海盗,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莫伽笑了起来:“这就要问你了,你说我为何会知道这么多?我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那高官之女对你丈夫一直芳心暗许,我还知道她姓吴!”
招儿如遭雷击,当场愣住了。
姓吴,吴宛琼?
她有些懵了,看着莫伽的脸,明明这是一张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无法抵挡的脸庞,偏偏她心里充满了嫌恶。
不光嫌恶,还有一种暴躁之感,恨不得砸烂他。
对方为何会知道这一切?
自然不做他想,就是他所说的这个原因,只有熟知内情的人,才知道这么些事情。
难道狗子真想要她的命?
不不不,怎么可能!
招儿脑海里不禁开始回想起以前的那些事,从两人成亲,到有了弘儿,到他成了秀才举人进士,到那次他击了登闻鼓,到举家离开京城……
两人经历了那么多,临走前他明明生着小气还故作大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还花了不少时间哄他,将他哄得眉开眼笑,才上了马车。
第210章 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当然知道他是逞口舌之能!”
大龙头坐了起来:“刑堂那边可是找到他与那闽浙总督暗通的证据?”
即使想惩治鲁岐; 也得师出有名; 鲁岐敢用疑似通官府的名义来压大龙头,大龙头自然也能压他,但都得证据; 没有证据没办法说服红帮上下这么多人。尤其鲁岐算是元老级的人物; 当年跟着洪启一起出生入死为红帮打拼,只是时间久了; 人心就变了。
丁巳摇了摇头; 道:“鲁岐此人阴险狡诈,他自然不会露了把柄与我们。尤其如今地字堂管着从广东一带购粮之事,难免其中有些牵连; 更是不易找证据。”
大龙头沉吟一下:“玄字堂可作为突破口。”
丁巳苦笑:“莫伽此人深沉莫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所想如何。他一直和地字堂暧昧不清; 但其态度却是模糊的。就好比这次地字堂是想杀了那女人; 偏偏是他从中做了阻拦。”
大龙头深吁了一口气,娥眉微蹙:“让施淄和罗钊盯紧了他们,如此关键时候; 可千万莫坏了咱们的事。这趟和那群佛郎机人会面; 由我亲自出面。”
“大龙头……”丁巳诧异道。他似乎也意识到情绪有些不对,忙遮掩道:“还是属下去吧。”
“不,你留在红岛。让人看好那女人; 别让地字堂从中坏了事; 浙江水师那边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 大龙头就大步走了出去。看着她修长高挑的背影; 丁巳久久回不过来神。
鲁岐当众给大龙头吃了憋,心中十分高兴。
当晚,就在地字堂里摆了酒,请了与他交好的几位堂主和江口大爷前来吃酒。
所谓江口大爷,其实也就是堂主以下的把头,只因红帮最起初建立之时并不是在外海,而是沿海一带。每个江口一个大档头,若干小档头,其下领着若干不等普通海盗。
海盗们都是一些不通文墨的大老粗,所以这名字一直未换,沿用至今。
地字堂的大堂上摆了十几桌席面,济济一堂,杯盏交错,喝得正痛快。海盗们的日子都是过了今日没明日,也因此格外粗放,美酒、女人、金银都是他们的爱物。
可惜随着红帮规矩日渐严明,女人是不用想了,金银之物在这破地方也用不出去,只有美酒可以解解馋。
若论红岛上什么东西最多,除了海盗,便是美酒了。
喝到兴起之际,便有人热血上头斗起酒,一众海盗将那两人围在中间,又拍桌子又拍板凳的,在一旁起哄。
而最上首的两桌,坐着几位堂主和江口大爷,都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下面崽子们闹,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鲁岐一直忍着没发作,这会儿见酒意正酣,瞅了斜对面的莫伽一眼,就论起之前他为什么要坏自己的事了。
荒字堂的纯和道长和洪字堂的堂主徐谷荣,两人喝着酒,似乎没注意这边的发生的事,另一桌的几个江口大爷也是如此。其实这不过是表面上,实则耳朵都竖着听。
莫伽拈着一个小酒杯,百无聊赖地喝着。
见鲁岐质问自己,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慢悠悠地道:“杀了杀了一了百了,可若是不杀,谁知道以后有什么用处!”
“我可是答应了那边!”鲁岐将手里的酒坛子掼在桌上,看似不过是喝多了放下,实际上这行举中意思太多了。
莫伽笑了起来:“此事是你找上门,我受托前去看看,可不代表我玄字堂怕了你地字堂,鲁堂主莫怕是喝多了吧。”
这边的动静引起下面人的注意,堂上当即安静了下来。
纯和道长带着浅笑没说话,徐谷荣看了鲁岐,又去看莫伽,从中劝和:“好了,多大点儿事,至于还动桌子了。莫堂主说的没错,杀了人这仇就结定了,我们与浙江水师一个东海,一个在南海,实在犯不上动如此大的干戈。”
若是换做以前,莫伽笑笑也就过了,可今日他脸上却是越来越冷。
“我看鲁堂主这是猫尿灌多了,只把自己当大龙头。”莫伽站了起来,扔掉手中的酒杯,神情冷淡:“不喝了,没意思。”
说着,便离开了这处。
他即是走了,玄字堂的人自然也要走,下面当即空了两张桌子。
鲁岐大手一挥将酒坛子掀在地上,发出一声碎响,里面的剩酒溅了满地。
气氛有些尴尬了,徐谷荣看了下面一眼,吆喝道:“继续喝你们的吃你们的,看什么看!”
下面一众人当即不敢看了,又继续喝起酒来,还如之前那般喧嚷,可惜明显一看就是装的。
第211章 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倭人没有见过大昌的军队; 可他却在很久以前听说过。
那时; 他刚作为一个浪人来到大昌,觉得此地的百姓真是羸弱,甚至连此地的卫所兵士; 也是弱得不行。
那个带他出海的老浪人告诉他; 让他千万不要轻视这片土地,这些兵都不是真正的兵; 大昌真正的军队都在北方的土地。若是有一日大昌真正的军队到来; 哪怕是他们倭国的那些将军也只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他不信,他觉得此人是被消磨掉了武士的志气。
在临死的这一刻; 他终于知道,对方没有骗他……
……
一切终于结束; 四周静得让人发渗。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 在草丛中来回穿梭,却是在收捡残局。
临着海边的一处礁石上,立着一个人。
他一身文士衫; 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不远处的战船上; 一队又一队的兵卒正列队归船。
谭副将走了过来,抱拳道:“提督大人,一切已就绪。”
薛庭儴又站了一会儿; 才转身向他走来。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
“怎么会不辛苦; 这本是你们分外之事。”
“能见识到大人用兵如神; 属下等不枉此生!”谭副将看着薛庭儴的眼; 闪着奇异的光。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种打法的战术,那些海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屠杀得一干二净,而己方毫毛未损。这不过只是一支不足百人之数的小队,若是这条队伍可以扩大,何愁鞑虏不除。
薛庭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一同登了船,站在甲板上看着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岛。
“东西可是放了?”
“是属下亲自看人放的。”
“那好,去下一处。”
即使是坐在府里,都能听见外面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
正是除夕,招娣带着两个孩子守岁。
之前吃团年饭的时候都在,等吃罢了饭,各自归家。这偌大的薛府里,就只剩了他们三人。
沈平也在,他实在不放心招娣,便厚着脸皮上门蹭了顿饭。
火坑烧得暖融融的,当初建薛府的时候,招儿便说了,住人的地方都要盘大炕。冬天还是坐在大炕上舒坦,简直给个神仙都不换。
去年姐妹俩还坐在大炕上说话,招娣戳着招儿的脑门子,差点没把她训哭。今年却是没有那个人给她训了,若是能重来一遍,招娣当初一定不会那么训妹妹。
是她迷惘了,妹妹和妹夫的感情不一般,不能等同视之。
弘儿和葳哥儿坐在炕头上,面前放着一张大炕桌,上面放着一些男孩子爱玩的玩意儿,自然少不了茶水和果子盘。
沈平陪着他们。
沈平是个笨拙的,待葳哥儿却是极好。葳哥儿人虽不大,却极为懂事,第一次看见沈平和招娣,就问了沈平,是不是要给他做爹。沈平被问得哑口无言,倒是葳哥儿很是通达。
说若是他娘愿意,他是不介意的。连这两个大人都没想到,一直让他们困扰的问题,就这么被解决了。
按理说,该是提到明面说亲事了,可出了招儿丢了的事,谁也没这个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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