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默读- 第1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骆闻舟心里觉得自己有点烦人,一边把听筒凑近耳边,一边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给自己这黏糊糊的劲儿盖条遮羞布,然后他就听见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骆闻舟一顿,掐断了电话,心不在焉地等了两分钟,又重新拨了回去——依然在占线!

    费渡不是个爱抱着电话煲电话粥的人,骆闻舟知道他的习惯,一般拿起电话,顶多两句寒暄,随后就会有事说事,超过一分钟说不清楚的,他就会约出去当面聊,通讯很少不畅通。

    骆闻舟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护士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谁是傅佳慧家属?谁能签字?病人情况不太好。”

    陶然脸色一下变了,陆有良一跃而起,骆闻舟手机忽然响了,他还以为是费渡,看也不看就急切地接起来,可是那边却传来同事的声音:“骆队,车找到了,车上的人弃车跑了!”

    骆闻舟深吸了一口气,听见那边护士对陆局他们说:“不行啊,这个得要亲属来签……”

    电话里的同事问:“骆队,现在怎么办?”

    骆闻舟的目光投向急切地和护士说着什么的陆局,继而又越过他们,望向一眼看不穿的手术室——他不知道老杨泉下有知,是不是在看着,看完心里是什么滋味。

    骆闻舟:“叫增援,把周围监控都排查一遍,联系交通广播,还有附近商圈、地铁、临时插播寻人信息,找杨欣,就说……”

    “说什么?”

    “说她妈快不行了,让她滚回医院签字!”

    骆闻舟说完挂断电话,伸手在陶然尚算完好的一侧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你有事走吧,”陶然低声说,“在这陪着也没用,我想她要真有个万一,最后一眼也并不想看见咱们……走吧。”

    骆闻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占线的费渡耳机里传来第三次有人试图打进电话来的提示音,他没在意,哄小孩似的毫无诚意地对那司机说:“好吧,您的恐吓很有威慑力——这样可以了吗?您该说明来意了吧?”

    “有人托我带句话给费总,”司机十分紧绷地说,“他说您见过他,这次很遗憾不能亲自过来……”

    费渡轻轻一挑眉:“我见过他?”

    司机并不回答,只是尽职尽责地做一个传话筒:“有些事看起来扑朔迷离,是因为那个人太过狡猾,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沾过血的手永远也洗不干净,‘他’现在应该已经黔驴技穷了——有一条重要的线索,您应该知道。”

    费渡听着这句莫名其妙的传话,皱起眉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还说,希望这桩案子办得公开、透明,严格合规,不要再留下任何疑点,最后能给出一个毫无瑕疵的交代。”司机缓缓地问,“费总,我可以走了吗?”

    费渡的目光扫过他绷紧的肩膀:“刀?麻醉剂?电击棒?还是……槍?我第一次碰见手握凶器,向我请示自己能不能走的。”

    随后,不等司机说话,他就兀自哂笑一声,从钱包里摸出一张一百的现钞扔在座位上,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不需要,零钱不用找了。”

    说完,他双手插在外衣兜里,头也不回地走向马路对面的别墅区。

    司机一后背冷汗,一回头,发现之前停在对面的suv上竟然下来个怒气冲冲的年轻女孩,抡起手包愤愤地砸了一下后视镜,跳着脚骂了一句什么,随后一个男的急急忙忙地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车也不锁,拉拉扯扯地追着那女孩解释着什么。

    司机重重地吐出口气,没料到让自己忌惮了半天的车上居然是一对不相干的路人,小情侣半路吵起来才在路边停车的,他被费渡带到沟里了!

    再一看,费渡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司机意识到自己上当,拍了一下方向盘,怒气冲冲地重新挂挡,踩下油门开车离开……没注意到身后一辆低调的豪华小轿车从别墅区里滑了出来,不远不近地跟上了他。

152。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三)

    别墅是自供暖,温度高低自己斟酌,费渡入冬之后就回来过一趟,还是捉卢国盛的时候在地下室审蜂巢的司机,因此供暖没有开。

    外面冷,屋里也冷,外面是寒风呼啸、毫无遮拦的冷,屋里是一片寂静、森然入骨的冷。

    他进门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响,屋里的陈设好像被惊动的标本,飘起细细的尘埃,费渡把手指上沾的灰尘在手心擦了擦,还带着冷意的目光扫过玄关上“枯死”的假花。耳机里一直跟他连着线的人汇报说:“费总,方才那辆出租我们已经盯上了,你放心——你车真不错。”

    “完事以后你开走。”费渡说,又嘱咐了一句“小心”,这才挂上电话。

    他每次到这来,心情都不太愉悦,总觉得房子这东西虽然是死物,也能各自凝聚起特殊的气息,家有精致女主人的房子里沾着香水的气息,主人勤快的房子里充斥着窗明几净的阳光气息,而骆闻舟家里则是一股特殊的、顶级红酒的香——虽然万年锁着的酒柜里并没有这种东西,可就是让人一扎进去,就想醉死在里面。

    而这里是臭味,像中世纪那些不洗澡的欧洲贵族,成吨的香料也遮不住它的腐臭味。

    费渡无声地呵出一口凉气,很快结出肉眼可见的白霜,他想起方才路上那串没完没了试图中途插/进来的未接来电,漫不经心地低头一翻。

    只看了一眼,费渡就沉默了,把盯梢的坏人吓得要拔刀的费总嘴角一抽,第一反应是飞快地把手机塞回外衣兜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料那一头的骆闻舟仿佛长了千里眼,趁他手机还热乎着,再一次见缝插针地拨了过来。

    费渡手一哆嗦,在冷森森的别墅客厅里,他背后几乎冒了一点热汗,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略微顿了一下,随即,骆闻舟沉声说:“你刚才电话占线至少二十五分钟。”

    费渡:“我……”

    “你是把电话打到探月卫星上去了吧?”

    费渡:“……”

    虽然费渡什么都没说,但骆闻舟就是好像通过某种神奇的直觉,感觉到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

    费渡:“……别墅那边。”

    “你自己一个人跑那边干什么去?”骆闻舟不知联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变了调,“在那等着我!”

    费渡还没来得及答话,骆闻舟已经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挂了。费渡蹭了蹭自己凉飕飕的鼻尖,感觉屋里那股如影苏醒的腐臭味被骆闻舟一通嚷嚷吹走了,倒是屋里长久不通风,有点憋闷,他打开空调和空气净化器,略微暖和过来之后,直接走进了地下室。

    楼梯两侧的蟠龙图案和他梦里那阴森恐怖的图腾有细微的差别,大概是人长高了,视角变化的缘故。倘若要仔细看,那些龙脸都是鼓眼泡,腮帮子吉祥如意地炸起来,两条鲤鱼似的胡须姿态各异地飘着,头上顶着一对短犄角,还有那么点憨态可掬的意思。

    费渡跟憨态可掬的蟠龙大眼瞪小眼片刻,轻车熟路地走到地下室,开了门。

    密码已经换成了他自己的,陈列经过了乾坤大挪移,被骆闻舟用大绒布盖住的电击椅和家庭影院占据了半壁江山,跟费承宇曾经用过的那个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费渡漫无目的地在地下室里溜达了三圈,没能唤起一点记忆,只好回到客厅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自己的眉心,心里隐约觉得这件事可能需要一个催眠师来解决。

    可惜催眠不是万能的,因为有一些人可能终身无法进入催眠状态,费渡也不觉得自己能在别人面前放松下来……除非催眠师长得比骆闻舟帅。

    这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妖风,高处的窗棂簌簌作响,门口一棵枯死的大树被西北风刮得东倒西歪,挂着败叶的枯枝不住地打在二楼走廊的玻璃窗上,看起来群魔乱舞的,费渡被那动静惊动,抬头看了一眼,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划过。

    他倏地站起来,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个装饰用的水晶球,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条领带,蒙上自己的眼睛,重新走到地下室的楼梯口。

    又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费渡轻轻地松了手,让水晶球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沉闷的滚球声混杂着树枝拍打窗棂的声音,“当”一下撞在地下室的门上,蒙着眼的费渡缓缓地几次深呼吸,抬手摸上了楼梯间冰冷的墙壁。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偷偷溜进费承宇地下室那天,也是这么一个天气,滚下去的小球应和着呼啸的北风,而空气中有一股……一股什么样的味道?

    对了,是清洁剂。

    那通常意味着费承宇这一段时间在家,所以他才会对下楼捡东西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充满恐惧。但是费承宇当时不知因为什么出去了,他站在楼梯间,迟疑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抬脚往下走去。

    迈开第一步的时候,某种奇怪的感觉忽然闪电似的击中了他,费渡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往楼上某个方向“望”去,觉得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他,随后,他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幻觉似的门响。

    费渡一把扯下眼前的领带,发现自己抬头面向的方向正是二楼卧室——也就是他母亲活着的时候住过的那一间。

    费渡缓缓皱起眉,心想:“她曾经在那里看着我么?”

    可是寂静的房门不会回答他,而费渡突然发现,除了彻底想不起来的部分,他那些模棱两可的记忆好像都和他妈妈有关。他继续往下走去,捡起自己丢下来的水晶小球,重新蒙上眼睛,摸索着去推那半开的密码门。

    冰冷的水晶球硌着掌心,费渡记得,自己那时对着这“禁地”站了好一会,到底没有忍住“蓝胡子的诱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这间地下室属于费承宇的时候,里面的陈设要更满、更考究,似乎也是到处飘着那股清洁剂味。地下室中间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侧是一圈沙发,现在费渡用来摆家庭影院屏幕的那面墙当时有一排书柜,角落里有一个镶嵌到墙里的密室型的保险柜,费承宇用一幅画挡着,据说能抵抗八级以上的地震。

    书柜前则是一张红木的大书桌,费渡循着记忆,走到那并不存在的“书桌”前,虚空中伸出双手——他当时是在这张桌子上看到了“画册计划”的细节。

    张春久,代理队长,“春来集团”大股东的弟弟;陆有良,张的副手,未婚妻在第九中学高中部当老师;潘云腾,父母住在某事业单位家属院;杨正锋,女儿上小学,班级是……

    被领带遮挡住视觉之后,思维仿佛更敏锐了,当年他曾经在这张桌子上看见过的信息事无巨细地在费渡大脑中回放着,他心里突然一动——对了,那份画册计划的参与人员名单,它是在是太齐全了,里面包含了所有人的身份、亲属信息,只有可能是当时身处市局的内鬼提供的……那么,按照常理来看,内鬼本人似乎应该是这份资料之外的人,否则他在和费承宇暗通曲款的时候,有必要画蛇添足地把自己的资料也混在其中吗?

    可是这份名单几乎涵盖了当年市局所有的一线刑警,如果是这份名单以外的人,还关系未免太远,能叫“内鬼”吗?

    好像又有些说不通。

    那么……

    费渡倏地抬起头——好像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害死顾钊的“内鬼”在这些人当中,但费承宇并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外面传来,蒙着眼睛的费渡还沉浸在那份“画册计划”的名单中,一时没回过神来,脚步声一下和他年幼时的记忆重合了——费渡狠狠地一激灵,他当时也是惊疑不定地翻看了一半,突然听见了费承宇回来的脚步声,像现在一样靠近着地下室。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打电话,语气冷静而残酷。

    时隔十三年,费渡的脉搏和血压对此作出了精准的反应,他整个人皮肤发冷,心里却被某种陌生古怪情绪笼罩,他的四肢仿佛被灌了冰,手心浸出细汗,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速。

    地下室只有一扇门,一个出口,这时候逃出去无疑会让费承宇堵个正着!

    费渡记得,他当时再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迅速把桌上被自己翻乱的文件凭着自己的记忆归位,然后仗着人小个矮,钻进了大书柜下面的小橱里。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仿佛已经到了门口,被领带蒙着眼睛的费渡下意识地往他记忆里书柜的方向后退了几步,可是那里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