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聊斋- 第23部分

　　　　这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剑法，真的达到了师父说的“博纳”的地步。

　　　　之前剑法里的各种晦涩，全然不见。

　　　　这一刻，她感觉心神贯通，困住自己多年的樊笼终于被打开。

　　　　她心下大喜。

　　　　一夜未眠，她保持着这种剑势，刻苦地修炼着，一直到晨光乍现，她这才收回了宝剑，此刻的她，已经把她的剑势给稳定下来。

　　　　然后她在一边略为歇息，再一次想起了楚有才来。

　　　　楚有才昨天夜里身上表现出越来越多让她震惊的地方，她并不奇怪，因为楚有才已经有了道法奠基，其气度、诗才自然也得到蜕变，只是让她好奇的是，入桂府的种种情景，似乎全在楚有才的预料中，好像楚有才一进入桂府，就知道桂府面临着生死危机，知道桂府里的人其实不过是蜜蜂所变，知道它们的敌人只是一只普通的蛇。

　　　　这怎么可能？楚有才怎么可能有这般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这一刻，楚有才在她心目里，越来越成了谜。

　　　　便在这时，忽然门开了。

　　　　却是母亲已经起来了。

　　　　上官婉如当下站起身，上前搀扶着老夫人，说：“娘，您这么早起来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她虽然眼睛已瞎，但笑容在晨曦里全身却有着温馨的光芒，说：“你一夜练剑，辛苦了。不过经常熬夜，对身体很是不好。”

　　　　“娘，我是忽然有所顿悟，所以才这般熬夜的，下不为例。”上官婉如浅浅一笑，目光柔雅，说：“娘你现在身体比昨天好点了吗？”

　　　　“嗯，楚公子的药果然神奇，只用了两天，我的病就大好了。”老夫人说：“你要多多感谢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不要说如此救命大恩。”

　　　　“是，婉如听娘的话，一定会好好拜谢他。”上官婉如说。

　　　　“楚公子是个好人啊，而且看他对他夫人那么好，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啊。”老夫人说。

　　　　上官婉如一怔，没想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倒不以为然，楚有才身上的谜太多，对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她迄今依旧无法分辨。

　　　　老夫人见到上官婉如不吭声，却是叹气了一声，说：“婉如，这么多年来，娘和你父亲一直亏待了你，你幼时就离家，就没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而这两三年来，一直是娘拖累了你，娘对你一直心怀愧疚啊……”

　　　　上官婉如眼眶忽然一红，说：“娘你不要这么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尽的责任。而且我自幼喜欢自由，所以选择我自己的路，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没什么好后悔的。”

　　　　老夫人身子有些疲了，便在上官婉如的搀扶下坐回了屋子，然后握着上官婉如的双手，说：“前段时间娘其实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就是因为放不下你……”

　　　　听到这里，上官婉如想起前些日子母亲的样子，眼泪不由扑簌而下，说：“娘！”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哽咽。

　　　　“如今幸好有楚家能相帮，这才熬过了一劫，可是娘又能支撑多久呢？”老夫人说：“你平时不爱说话，没个笑脸，虽然长得很漂亮，可是生性不被拘束，娘一直想给你找一份亲事，可是却实在找不到有怎么样的夫君能包容你。”

　　　　上官婉如顿时愕然，说：“娘，我从来没考虑过成亲。”

　　　　“娘知道。但终究有一天，你是要成家的，我们一家的仇，或许你能报，可是我们家的血脉，难道你想断绝吗？”老夫人的话变得沉重。

　　　　上官婉如看着母亲衰老的容颜，听着母亲沉重的口吻，一时无言。

　　　　老夫人轻轻地说：“娘已经老了，风烛残年，早晚要被埋到荒郊野外的，娘真怕有一天，娘离去后，你一个人背负着天大的怨恨会怎么办？难道报仇后就去庙宇里出家吗？”

　　　　上官婉如心头一惊，她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想到知女莫如母，母亲已经猜到了。

　　　　老夫人继续说：“我刚才听你的剑法大开大合，气势和以前不一样，想来是心境豁达了，但做人也如习剑，你也得学会包容、博纳，不要老是对任何人都冷着脸，就好像对那楚公子，你的表情也极为冷淡。”

　　　　“啊？”上官婉如一怔。

　　　　“楚公子身怀医术，平易近人，谦逊有加，而且对他妻子也颇为恩爱，你可以和娘讲讲他的事情吗？”老夫人忽然这样问。

　　　　上官婉如不假思索地说：“他这人行事诡异，藏有太多谜团，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说：“可是娘倒觉得，身为一个男子，只要有孝，而且也对妻子好，就是一个好男人了。就像你爹，他心怀仁义，行事庄正，但他在朝堂之上有时也是行事诡谲，这是正常不过的了……”

　　　　上官婉如听着母亲的话，满是称赞楚有才，不由心下有些惊诧。

　　　　这时，老夫人继续说：“所以娘希望你在为人行事上，可以多些改变，比如多和楚公子和颜悦色地说些话……”

　　　　听到这里，上官婉如顿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越想越有些羞怒，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子赶紧说：“娘，我给你去熬粥。”

　　　　她把昨天云翠仙带过来的米用清水洗了，手指挥动着，化指为剑，把眼前的水当成楚有才的身体，左劈右斩，斩得水波粼粼、支离破碎。

　　　　可是不知为什么，楚有才昨天在桂府里，面对刀斧相加却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表情俨然就在面前。

　　　　她不由恼羞成怒了，手指搅得眼前的水波一片迷蒙。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隔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好像云翠仙刚刚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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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朱与正

　　　　楚有才近四更天的时候，这才回到了家里。

　　　　莲花公主正好奇云翠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却是看到先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斜靠在院子的石椅上，作几假寐。

　　　　月光在她的眉睫上流动，照出了她的端庄舒雅，这种雍容气度，莲花公主甚至只从自己的母后身上见过。

　　　　云翠仙听到声音，见是楚有才和红玉，不由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说：“官人回来了。我给官人热菜去。”她并不问楚有才如此晚回来的原因。

　　　　楚有才摇摇头，说：“不劳夫人了。这么晚了，就拿一些面饼吧，想来红玉应该饿坏了。”

　　　　“我不饿的……”红玉低低地说，可是她的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了起来，让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羞红。

　　　　“嗯。”云翠仙拿了一些面饼递给了楚有才和红玉，红玉显然是真饿坏了，施展鬼媒进入鬼蜮之法实在太耗费她精力，她一口不由咬了一大半。

　　　　然后红玉这才觉察楚有才和云翠仙正带着好奇的表情看着她，顿时她脸羞得更红了，说：“那我先回房了。”拿着饼，她匆匆地进了她和菊雪一起的房间。

　　　　这一刻，云翠仙和楚有才不由莞尔一笑。

　　　　随后云翠仙帮楚有才脱下外衣，整理了楚有才的衣衫，说：“官人辛苦了，早点歇息吧。”

　　　　“嗯。”楚有才当下和云翠仙一起躺在床上，只是两人各自盖了一床被子，身体之间隔着一层缝隙，就那样慢慢睡着了。

　　　　莲花公主从楚有才的内衣袖里偷偷地探出头来，却是一脸惊诧。

　　　　云翠仙的美果然不亚于她，而且这样贤惠的气度，只怕是所有男人的最爱，回来后也不问楚有才和红玉做了什么，依旧照顾得好好的。

　　　　只是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奇怪，虽然彼此之间很温馨，以礼相守，可是似乎有一种莫名的隔阂，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就是楚有才矢志不渝的人吗？可是这种对待彼此的态度，这样真的好吗？

　　　　一夜过去，清晨时分，云翠仙很快就醒了过来，她起来，见到菊雪正在做早餐，便一起帮忙，不多久后，天色这才慢慢地亮起来。

　　　　楚有才和红玉也很快起来了，开始喝粥和面饼。而一边的莲花公主则依旧藏在楚有才的衣袖里，她身有灵性，吸收月华和鼍龙山河珠的气息，根本不会饥饿。

　　　　早餐吃罢，云翠仙这才对楚有才正色说：“官人，昨天我打探过了，燕州城里有十三家酒楼都有说书人说及此事，好像是一夜之间出来的，而其中为首的人，是道学正派朱晦翁之子朱与正。这人性情轻薄，并无才华，只怕这事背后另有推手。”

　　　　楚有才心下一怔，没想到仅仅半夜时间，云翠仙就查得如此详细，不知云翠仙是怎么查到的？

　　　　当下云翠仙继续说：“朱与正大概会在中午时分前去酒楼，据说这以后每天都会固定说书，现在还有半天时间，还足够我再去探查一下。”说到这里，她的目光里满是坚毅。

　　　　楚有才一怔，说：“要不要我去帮你？”

　　　　“官人昨天忙到深夜才回来，看身上的血气，只怕经历了凶险万分之事，上午还是继续休息一下吧。这等琐事还是翠仙代劳吧。”云翠仙的语气很轻，但面色却是斩钉截铁。

　　　　楚有才见云翠仙说得果断，当下便说：“那你小心一些。”

　　　　“嗯。”云翠仙当下便与菊雪再度推开了门，正准备出去。

　　　　只是这时却发现，身边一袭红衫的女子，正是上官婉如。

　　　　上官婉如轻轻地说：“云姐姐是要继续去探查关于朱与正的事吗？”

　　　　“正是。”云翠仙说。

　　　　“云姐姐前一阵子帮了我那么多忙，今天就让小妹一同前往吧。”上官婉如微微一笑。

　　　　云翠仙没想到上官婉如忽然气质从冰冷改成了温柔，顿时心下惊诧，却多了几分欢喜，说：“那就多谢上官妹妹了。”

　　　　上官婉如跟着云翠仙其后，只是目光斜斜瞥处，盯了院子里的楚有才一眼，那一眼里，有一些恼怒，却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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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楚有才却没注意到上官婉如的表情，因为他眉头紧皱，陷入了思索。

　　　　道学正派朱晦翁大名可谓如雷贯耳，其推崇人心最灵，心有公道，名声远扬，据说其深有道家奠基，可惜对道法不感兴趣，否则依照其道心，只怕会千古传名。

　　　　而朱与正是其子，身份可谓极高，怎么会变成一个说书人，并对自己发难呢？而其背后，是否有朱晦翁的许可？

　　　　云翠仙故意说朱与正并无才华，性情轻薄，但朱氏背后的力量极为强大，根本难以撼动，所以云翠仙这才再度探查，也正是她慎重之极的表现。

　　　　楚有才感觉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云翠仙只有短短半日时间，要想探知朱晦翁的情况以及这次说书人背后的推手，时间显然极为仓促。

　　　　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样的传言继续下去了，否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到时候只怕就覆水难收了。

　　　　只不知朱与正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便在这时，楚有才身边的红玉忽然说：“朱与正这人我见过……”

　　　　楚有才一怔，说：“你见过？”

　　　　“嗯，在雷阴阳的雷府里，雷阴阳曾与他饮酒，他身边还陪着好几个艳妆浓抹的人。”红玉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说：“油嘴滑舌的很是讨厌，不过我只远远地见过一次。”

　　　　楚有才若有似悟，说：“原来朱与正与雷阴阳有私交……”

　　　　红玉不由愤愤地说：“这个朱与正如此污蔑楚哥哥，而且还能把这么多说书人集合在一起，想都不想必然是坏人。说不定他父亲也是坏蛋。”

　　　　楚有才摇摇头，说：“朱晦翁是一位大贤，若是知道他儿子与雷阴阳这种人有来往，只怕气得要吐血。”不过他马上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朱与正这般集公众说法，有恃无恐，来者不善，必有后手。”

　　　　他陷入了沉思中。

　　　　而一边的莲花公主，却是心思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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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燕云飞

　　　　莲花公主没想到楚有才这般为人，居然有人如此污蔑，而且对方听起来品行甚差。

　　　　她想起楚有才拯救了她的家国的事，顿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上楚有才的忙。

　　　　想到自己拥有“施展幻术”的能力，虽然实力低微，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能让那朱与正陷入迷幻，从而承认其卑劣的目的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莲花公主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到时候就请看我的本事吧！

　　　　她化身的蝶儿不由翩翩起舞起来。

　　　　只是身边的红玉，此刻却根本没心思去看蝶儿了，她看到楚有才面色沉重，不由极为颓废。

　　　　她不敢打扰，偷偷地溜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