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叫刘琛,是官府善堂里的孩子,家里面走水,房子烧掉了,祖父母和父亲死了,母亲带着他回到娘家暂居,后来选择改嫁,将他一个人送到了族中。他则被族中的长辈计划着送去宫里面当太监,就逃了出来。
刘琛的确聪明,祖籍并不在安州,一路逃到了安州来,前不久才到官府善堂住下。看得出来,他是经过一番考察,才选择住在这儿的,是发现了这里的管事为人和善,对善堂内的老人孩子不错,就没有再跑。
聪明,又品行不错,洛凌对他上了心。
要不是这一次测试,洛凌原本都没发现这孩子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之前一直很单调,讲身世经历的时候,也没说那么详细。这都是洛凌委托时之境调查出来的,顺带的,也帮刘琛把身份问题给解决了,免得他宗族之后找来。
“我看这小鬼是发现你的测试了。”时之境说道。
洛凌点头,“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以前低调得很,突然玩了这么一手,自己找了阵失主没找到,才将簪子上交,就是想要有些表现吧。”
“你连续弄出失物,也很显而易见。”时之境评价。
“我没想要隐藏。”洛凌坦然说道。
测试品行,同时也是测试头脑。
能看出这是测试,那自然不错。但要说看出了这是测试,就掩藏起了贪婪,那可不容易。
洛凌扔出来的不是一两碎银子,那些簪子、手镯都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能供普通人家生活个两三年了。
要说人不贪婪,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每个人贪图的东西不同。有人贪图钱财,有人贪图享乐,有人贪图安逸,有人贪图名声。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要能克制住自己的**,以正确的途径去达成自己的**,就无可争议前提是**本身不要有违道德人伦。
如谢令善、卫宁宁,他们就是贪不该贪的,用不正当手段去贪,洛凌对他们没好感。
要说时之境,他也不是不贪,贪的就是他自己心情爽快。看他和洛神彼此互坑的那所作所为,也绝对不算什么正当行为。
洛凌没想要找个完美的道德楷模,让朱家过继。合格线是拎得清,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优秀线就是够聪明去继承朱家,不说将朱家发扬光大,至少也别弄没落了。
刘琛就很符合洛凌的标准。
时之境看洛凌做了决定,就说道:“那我找个时间见一见他吧。”
“不急,再观察一阵。你可以先暗示管事看重另外两个孩子。”洛凌报了两个名字。
“哦?你还要考验考验?”
“当然了。”
洛凌跟时之境打了声招呼,目的达成,就要继续去观察刘琛了。
时之境这会儿已经没脾气了,随便洛凌在这次工作里怎么飘了。
下一次……时之境暗暗咬牙。
洛凌考验了刘琛整整一年时间。
一年间,朝堂上也风云变化。
打了鸡血的御史们将洛凌当日爆出来的那些内幕都查了出来,时之境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有人顺藤摸瓜,继续往下查,最后牵扯进去的官员达到朝廷官员总数的一半以上。
皇上都震惊了。
当然不是震惊自己的治下是多么贪污**,而是震惊下面那些官捞进自己私库的银子比他还多啊!
这能忍吗?
皇上从震惊变成了震怒,再发现自己几个儿子居然也在挖自己墙脚,这就更不能忍了。
他能对底下官员伸手捞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能对他们捞过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御笔一挥,严惩不贷!
而空出来的那些乌纱帽,让皇上就更为满意了,坐看那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们你争我夺,将价位哄抬得越来越高,喜笑颜开地计算自己这次卖官能得多少钱。
时之境听闻从京中传回来的消息,很是满意。
洛凌心中咯噔一下,定定看着时之境。
“怎么?”时之境问道。
“你还想着改朝换代的事情?”洛凌直截了当地问道。
第948章 冥婚鬼新娘(五十六)
不怪洛凌有这么一问。
这样大规模的换官员,是洛凌设想过的,只是她设想到的情况中,接下来的官员选拔应该是从那些没花钱打点吏部的官员中优先挑选,确立以下官员任免的硬性规定。谁知道皇帝没吃一堑,长一智,意识到目前的官场弊端,反倒是想着借机卖官,捞一笔。时之境原本所说的幕后推动,只实现了前半计划,还有后半,毫无影子呢。
要说时之境不够尽心,洛凌不好指责,可心里面是这样想的。
时之境在她心目中近乎万能了。这又不是要他和位面争斗,也不是和其他神灵争斗,一群钻进钱眼子里面的人罢了,时之境还搞不定?
时之境无辜道:“时间太赶了,我人又不能过去,只能派人去做些事情,手段就比较有限。而且,那些等候任免的进士中,也不乏谢令善那样的人。”
洛凌一怔,“你去查过那些人了?”
“是啊。”时之境点头,“心高气傲,眼高手低,虚伪狡诈,狠辣阴毒……本来一心期盼着高中后就能风光无限,或者真有抱负,想要济世为民,可在等待中蹉跎个两三年,那心气儿没被磨光,也要扭曲了。”
洛凌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她倒真是忽略了这一点。环境会使人变化,人也会使人变化。
要说这官场藏污纳垢,乌烟瘴气,那么京城就该是最糟糕的地方。那些进士无后门可走,被耗死在京城,等待遥遥无期的任免调令,其结果可想而知。
“回乡的呢?”洛凌又问。
“那就来不及查了。但数量上有不少。比起死留在京城的,回乡的那些资质该好一些。”时之境说道。
洛凌只能叹息一声。
“即使真的乱了,也需要几年时间呢。”时之境说道。
洛凌“嗯”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
这感觉,就像是看着一间破房子,想要修补,但屋里面挤满了不肯挪窝的乞丐。要把房子彻底推倒重建,那房子里的乞丐肯定要被掩埋,不知道会死多少。
洛凌又有了上次工作那种无力感。
“如果我们去京城呢?”洛凌问道。
“哦?”时之境挑眉,“你想要做什么?”
“我现在是鬼啊,要做什么都可以。这个朝代的皇帝总不会真龙护体吧?”洛凌说道。
时之境笑了,“然后呢?”
“整肃官场,再挑个继承人。”洛凌说着,自己改了口,“不,是培养个继承人。”
“你原来可不喜欢多管闲事。”时之境说。
“我原来没压力。”洛凌诚实回答。
她原来做神灵的工作,随自己的心意来,完成许愿者的愿望就能撤了。要说自己的愿望,就是因为被时之境杀多了,想要寿终正寝。
可到了现在,背着时之境的债务,洛凌心头压着重石,需要考虑怎么赚取更多报酬,自然不能随心所欲了。
时之境神色复杂,接着变得柔和起来,摸了摸洛凌的脑袋,“不用有压力。我不着急。还是说,你很着急?”
你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分道扬镳?时之境心中补完了这句话。
洛凌点头。
一箭命中红心!
时之境的手僵住了。
“早点解决比较好。你也这么想的吧?”洛凌自顾自说道。
时之境张了张嘴。
“这边刘琛都选出来了,其实朱莹雪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可以去京城看看。”洛凌让开了时之境还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站了起来,有些蓄势待发要大干一场的味道散发出来。
时之境放下手,沉默。
洛凌注意到时之境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你其实不用这么做。迷失本心,对神灵来说可不是好事。”时之境说道。
洛凌疑惑不解。
“神灵没有寿终正寝,你的生命还很漫长,还需要经历无数位面、无数许愿者。你要不能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目标,你很可能变成混沌神那样,但会比混沌神糟糕。”时之境拉过洛凌的手,让她坐下,和她四目相对。
洛凌踌躇地问道:“你是说,人格分裂?”
“也不一定是人格分裂,可能是其他精神方面的疾病。”时之境回答。
洛凌很想说,神灵有没有精神病的吗?她所知道的十大神灵从某方面来说都至少是亚健康状态,各有各的偏执,典型精神病的也的确有,比如混沌神。
“你不想变成野兽吧?”时之境反问道。
洛凌下意识地摇头,渐渐明白时之境的意思。
“要还债,不用那么急。你要升到999级还早得很。你不可能将神经一直绷着,放松一点,碰到机会的时候,抓住就好了。”时之境捏了捏洛凌的手。
洛凌心里面是有些感动的,可又有种怪异感。
“原来不是你很着急吗?”
想想那一次次果断的击杀,再想想时之境给安排的种种巧合,时之境绝对是想着让她尽快升级。
此一时,彼一时。时之境心里想着,嘴上回答:“因为你原来太弱了,而且身份特殊。我得让你有能力撑到我能救援你吧?”
洛凌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时之境没说“此一时,彼一时”,洛凌自己却也能想到。只是,她的理解和时之境不同。在她看来,原来时之境是怕她知道真相,洛神和月神二人找到她,一家子联手报复他,所以急忙要将她的等级提升起来,买了空间门,一拍两散。现在大家说开了,时之境不担心她反水,至少在空间门的事情搞定前,洛凌不会去报复时之境,洛神和月神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表面上都不可能再和时之境为敌,所以他就不着急了。
这么一想,洛凌倒是理解了。
“你开心就好了,别想那么多。”时之境握着洛凌的手,扬起一个笑容。
“我要开心的话,就赶紧离开这糟心地方了。”洛凌不客气地将手抽出来。
这房子是糟心,可不是她家啊。要不是为了还债,她何必考虑改造或推倒重建的事情?那些乞丐再碍眼,她不看就是了,何必心情不愉快呢?
时之境有些可惜地虚握着手,调侃道:“你要想离开,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洛凌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等到刘琛能当家了,我再离开吧。”
她再看好刘琛,这也就是个孩子,还没到十岁呢,要是中间出了岔子,工作算失败了,她可没处哭去。
时之境不再劝,说道:“那就决定是他了?我跟朱陶文说一声,将事情办了吧。”
洛凌点头。
第949章 冥婚鬼新娘(五十七)
如洛凌所预料的,官员的大换血成了个恶性循环。官场弄得和商场似的,乌纱帽就成了商品。而商品成本增加,那么无论是之后的流通、还是最终的销售端,都得加价。一层层加下来,新上位的官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获得官位,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那消费者,也就是老百姓,自然就要苦不堪言了。
与之相对的,就是御史和皇帝的欢欣雀跃。不少刚上任的官员,因为手段生嫩,被御史们很快抓住把柄,不管是敲诈勒索,还是直接被贬抄家,都意味着乌纱帽的“售后服务”、“保养”、“更新换代”,同样意味着高昂收费。
如此频繁地更换官员,新上任的又重蹈覆辙,顿时民怨沸腾。
安州知府也在三个月内换了两任。
罗世昌和冯老爷都被罢免抄家,连同家眷一块儿押送入京城候审。谢令善和卫宁宁也没逃过,跟着被抓到了京城。
在安州知府的第三任人选到达时,罗、冯两家,连同谢令善和卫宁宁,都被被判了斩立决。
洛凌还担心这些人在京城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比如买通刑部官员,偷换死囚之类。时之境让洛凌只管放心。有时之境派人看着,加上最近朝堂上的热闹,比罗世昌品级高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因他落马,就是没被牵扯的,也深恨他闹出来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对他放水。
京城的菜市口在这三个月内,血色弥漫,也不知道砍掉了多少犯官和犯官家眷的脑袋。
洛凌却是不关心这个。
新任的安州知府徐润之是个年轻人,三十不到,但背景雄厚,乃当朝首辅的孙子。比起之前两任,这位虽然为官时间尚短,可因为有这样的出身,倒是比之前的两位官员眼光更长远,不会做出急功近利、涸泽而渔的蠢事来。
洛凌观察了一阵,觉得这位应该会做得长远一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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