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垂眸,什么话都没说。
兰心郡主慌乱起来,转头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还维持那姿势,好像没听见两人争吵。
“母亲……”兰心郡主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双腿一软,跪在长公主床边,除了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父亲和哥哥呢?”长公主开了口,声音嘶哑难听。
兰心郡主哭得更狠了,“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去找了祖母,祖母不见我,我也找不到父亲和哥哥……呜呜……母亲……”
“呵,原来如此。”长公主轻笑。
“母亲?”兰心郡主抬眸,视线被泪水模糊,却还是看清了长公主讥讽的笑脸。
“你现在可知道了吗?”长公主转过头,充满了红血丝的两只眼睛盯着兰心郡主。
兰心郡主被看得心里发毛,眼眶中的泪水溢出,却是没有办法再哭出声了。
“出嫁女就是如此。若娘家和婆家关系和睦,自然生活惬意,若娘家和婆家离心离德,那就两头不是人!我就是那个不是人的!哈,哈哈!”长公主眼睛干涩,笑声中带着哭腔。
“母亲……”兰心郡主不知所措。
“什么公主、郡主,都是可以被牺牲的弃子罢了!我在皇兄眼中,连那个大夫都不如!”长公主歇斯底里地喊道,“在你父亲和哥哥眼中,我也没了用处了!可笑他们以为将我丢出去,就能平息这事情!他们根本就不懂!皇兄病愈之后,他们就没希望了!”
兰心郡主被吓到,一屁股坐地上,往后挪动着身体。
“殿下!殿下您冷静一些!”嬷嬷连忙上前安抚。
长公主低声说道:“我冷静得很。没人比我更了解皇兄了。他让那大夫随意训斥太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天了。他那么个人,若是看谁好,那谁样样都好,看谁不好,有点儿好的,也得被他找出不好来!太子不干净,我也不干净,我们都逃不掉的……这么久了,皇兄该查的也该查清楚了……我们都完了……”
嬷嬷无语,又有些惊骇。这些话,长公主从来没说过,她还当长公主是死扛着,不肯给一个平民大夫低头,没想到长公主竟是已经看透了一切。
其实,嬷嬷想的半对半错。长公主最初的确是纯粹死扛,不愿给洛凌一个平民大夫低头。闭门不出一段时间后,她渐渐冷静下来,想明白这事情,却已经失了先机。时之境这个“亲儿子”给了她又一重打击,她顿时就提不起精神继续当那么个“不是人”的角色了。
兰心郡主还惶惶不知所措,看看长公主,又看看那个嬷嬷。
“你想要做什么,就尽快做了吧。再过段时间,你想做什么都没机会了。”长公主闷声说道。
“母亲?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兰心郡主怎么叫喊,长公主都不搭理,兰心郡主只好抹着眼泪回到宁远侯府。她心里面空空落落的,有冷风直往心里面钻。
“郡主。”金茶一瘸一拐地从院子里出来,迎了迎兰心郡主。
兰心郡主抬头,两眼无神地看着金茶。
金茶低声说道:“奴婢打听了,世子爷是去医馆了。”
兰心郡主没什么反应,游魂一般从金茶身边走过,进屋之后像长公主一样躺床上。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长公主那番话在她心里面不断回荡着。
“郡主?”金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太子才会推了母亲来顶罪?”兰心郡主没头没脑地问道。
金茶沉默了一下,“就是没有郡主,太子大概也会……”
“说的也是呢。”兰心郡主喃喃自语。
她不知道太子和母亲做了什么,但听长公主说什么“查清楚”,多少有些猜测。太子不光是推母亲出来顶了苏太妃的案子,还有其他事情。
“郡主,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金茶说道。
“什么?”
“卓的使臣这次来求亲,侯爷似乎有意……”金茶话未说完,兰心郡主就猛地从床上坐起,瞪大了眼睛。金茶吓了一跳,但还是将那话说了下去,“侯爷有意让郡主去和亲。”
兰心郡主捏紧了拳头。
和亲是件光荣的事情,但这光荣一般都是由那些落魄户去争抢。京城真正的权贵们,就是让女儿嫁给有前途的寒门子弟,也不会送女儿去和亲,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处,反倒是减少了一个可靠的姻亲。
宁远侯府应该是那样真正的权贵,兰心郡主原来也绝无可能被送去和亲。可偏偏,宁远侯透露出这样的意思,还是在长公主被贬为庶人的关键时期……
兰心郡主咬紧了牙关,浑身用力到痉挛。她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让自己不会冲动地去找宁远侯质问。
“郡主?”
兰心郡主蓦地抬头,看到了金茶眼中奇异的如释重负。那一抹神色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完全的担忧,但兰心郡主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第501章 神医弃妃太嚣张(五十)
兰心郡主只有一种直觉,她甚至都没法去调查金茶。这也是她突然发现的一件事情:在她想要查金茶的时候,找不到可用的人手。
这样的情况很糟糕,兰心郡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郡主,世子爷回来了。”金茶在兰心郡主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好半天后,进来回禀消息。
兰心郡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风风火火地就去找时之境了。
“哥哥……”看到时之境,兰心郡主眼眶一红,委屈得不行。
时之境冷漠地看了眼兰心郡主,没说话。
兰心郡主被他那眼神一扫,小心肝都冻成了冰块,但脑子跟着清醒了不少,让下人们都退出去。时之境没反对,服侍他的人跟着低眉顺眼的金茶一块儿退出去了。
“哥哥。”兰心郡主又喊了一声,这回没什么撒娇的口气了。
“说吧,什么事?”时之境坐下,给自己倒茶,还是那么冷漠。
“哥哥,我想要查一查金茶。我身边那个大丫鬟金茶。”兰心郡主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时之境喝茶的动作掩盖掉了他翘起的唇角。
兰心郡主面色阴沉。
她原来想查金茶就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与其说是理智敏锐地觉察出金茶有问题,不如说是迁怒和疑神疑鬼。等她发现金茶把持了自己院内所有人和事后,脑子就灵光了起来,意识到不管金茶有没有问题,眼下的情况都是大大不妙。金茶这行为若说是无意的也就罢了,若是有意的,未免太过心机深沉,还有可能想图谋不轨呢。
长公主和宁远侯老夫人虽然对她正儿八经的教导不多,但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耳濡目染之下,兰心郡主也听说了不少权贵世家和皇家的龌龊事,被下人磋磨死的夫人小姐都有,奴大欺主更不少见,下人们玩欺上瞒下那套的则遍地都是。
时之境见兰心郡主不回答,也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了。查出点什么,会让人告诉你的。”
兰心郡主松了口气,看时之境有送客之意,心里又委屈上了,想要质问时之境为什么老去找洛凌,还想问问和亲的事情,但话到嘴边,都被她咽了下去。经长公主一事,她已经不是那个想到说什么的骄娇郡主了。
时之境说查,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好查的,隔天就叫了个小厮去兰心郡主那里知会一声。兰心郡主听后却是犹如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然后忽的跳起来,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地上,噼里啪啦一阵摔打东西。
金茶听到动静匆匆赶过来,吓了一跳,上前要劝,就见兰心郡主抬头,看自己的那种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郡主?”金茶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兰心郡主低头,看着自己弄出来的一室狼藉,慢慢坐下,“金茶,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金茶心头一跳,“郡主有何吩咐?”
兰心郡主招手,示意金茶靠近。金茶凑过去,就听兰心郡主低声说道:“你去给我弄些春药来。”
“春药?”金茶诧异。
“对,最好用的春药。”兰心郡主神情诡异,“我要用在林三那相公身上。”
金茶莫名其妙,“郡主怎么突然想要……”
“不是突然。谁叫林三给我添堵呢?那我也要给她添堵!皇帝舅舅会开宫宴招待使臣,到时候林三夫妻也会去。我要让他们两个人进宫,三个人出宫。”兰心郡主低下头,捏紧了拳头,慢悠悠地问道,“你说,我选哪个宫女给林三当妹妹好?”
金茶摇头,“奴婢不知道。”
“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去母亲那里一趟。”
既然涉及宫中的事情,长公主那边肯定知道更多。
金茶不疑有他,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兰心郡主看着金茶的背影,眼神阴狠。
京中局势风云变幻,可要说来,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太子垮台很迅速,却没有彻底,即使如此,也足以让许多人弹冠相庆。
蔚思贤就是最喜悦的那一个,和永王小酌了一番。
“皇上看来是早就不满太子了。”永王笑呵呵地说道,唏嘘感叹,“原以为他还属意太子,不过是小小敲打一番,没想到我们都叫皇上给瞒了过去。”
蔚思贤抿了口酒。
永王又叹息一声,“京城之中,怕是只有那位明大夫看出了端倪,对太子一直不客气呢。”
这是实话,洛凌没对太子有好脸色过,还几次三番坏了太子的事情,要说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
蔚思贤神情微动,“这话……恐怕不假。那位明大夫不光会治病救人,还很懂朝堂风云。她背后之人至今都没显露出来……”
永王听出了蔚思贤的话外之意,问道:“这话怎么说?”
蔚思贤给永王斟酒,“你可记得明大夫和刑部交接犯人时用的那些文书?”
“记得,内容极为繁琐,刑部有不少人抱怨过。”永王点头,若有所思,“莫侍郎和你说了什么消息?”
“刑部每年处决的犯人不在少数,其中有人听闻了明大夫解剖的事情,托人在刑部疏通关系,免于被分尸。”
“这也没什么。”
“这是没什么,但要是有人没花钱,却还叫刑部给撇到一边,就是不送到医馆去,那就有什么了。”蔚思贤笑了起来,“满京城多少人想要拍明大夫马屁,和她搭上关系,继而在皇兄面前露脸。这刑部,本来近水楼台先得月,给医馆送的犯人却是少之又少。要不是明大夫弄了这么一出,莫兄原也只是觉得刑部有些秘密瞒着他,还当是自己初来乍到,被人观望着呢。”
永王恍然大悟,“刑部有问题?”
“刑部有大问题。”蔚思贤敲了敲桌子,压低了声音,“太子和长公主背地里做了好几年的刑部生意,那死牢里头可关了不少对不上的人。”
永王眯起眼,“这还真是大问题。难怪皇上处置了长公主,长公主那边……”
“许是哪天就要……”蔚思贤比划了一下咽喉。
永王缓缓点头。
蔚思贤又喝了口酒,转了话题,“嘉瑜如何了?”
“已经好了。”永王笑了笑,“皇上大宴群臣的时候,我让王妃带她一块儿进宫。”
“是该出来走走。只是……”蔚思贤踌躇地说道,“到时候有使臣在……”
“总不会轮到嘉瑜。”永王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蔚思贤低头,敛去自己眼中的精光。
第502章 神医弃妃太嚣张(五十一)
因要选人和亲的缘故,这次皇帝大宴群臣,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在受邀之列。洛凌这个无官无职的平民,大概是其中唯一的异类。她还特别扎眼,就坐在皇帝下首,地理位置优越,突显皇帝对她的亲厚。另一个被优待的对象是同样无官无职、却有着世子封号的时之境,他没和宁远侯一家坐一起,反而是坐到了洛凌旁边。
“这是要做什么?”洛凌轻声询问时之境。
时之境微笑,不去看诧异的百官,也不去看惊怒交加的太子和宁远侯,漫不经心地说道:“皇帝能信任的只有我们了。”
洛凌更觉古怪,“你做了什么?这次宴会……会怎样?”
时之境扫了眼洛凌,“你原来准备做什么?”
洛凌明白他这是在问自己的工作计划。洛凌的计划其实挺简单的,蔚思贤那样一个人,只要给他希望,他会如所有皇室子弟一样激流勇进,目标,当然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明秋想要让蔚思贤身败名裂,蔚思贤只要争了,还争失败了,那胜利者自然会让他身败名裂。洛凌不是没有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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