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瑜这些时日也常听人说起洛凌,知道是个神医,能治好蔚思贤的病。比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皇帝,对她来说,当然是蔚思贤更重要。
永王妃按住嘉瑜,低声呵斥道:“莫要插嘴。”
“行了,不看就不看吧。我就没听说过有大夫求着病人看病的。”洛凌起身就要走,“把我行李送到客栈去吧。京城最好的客栈在哪儿?”
“明大夫,我是父皇的遗腹子,连名字都是皇兄为我取得。皇兄如今病重,我怎能不顾他身体,先行看病?”蔚思贤叹气,“还望明大夫体谅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片真心,先与我去皇宫为皇兄诊脉吧。”
洛凌讥诮一笑,“我又没说不给皇帝看病。你有和我废话的功夫,我都能将药方给写完了。所以大长老他们才不愿意出诊,你们这种人,病得快死了,还盘算着病好之后怎么升官发财呢!不如让我们神医谷的侯大夫给你们开一剂神梦汤,喝了之后好好做一梦,也能舒服去死了,还剩了我们的功夫,能多救几个想好好活下去的人呢!”
三人被洛凌说得脸色都很难看。嘉瑜也听出洛凌话中的讽刺之意,却是惶惶不安,左右看看自己的父母。
永王深呼吸,“明大夫是世外高人,自是不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生活艰辛。”
“哈哈!”洛凌放肆大笑,一指永王,“自本朝开国以来世袭罔替的永王殿下还凡夫俗子?你要不谋反,你家还能生活艰辛?”
永王眯起眼,一丝杀气从眼中掠过。
洛凌老神在在,一点儿都没把永王放在眼中。
她可不是明秋。
明秋见永王的时候,已经和蔚思贤相识,并且搬进了安亲王府,为他治病,在外人看来就是安亲王府的大夫。永王看她医术高超,能为蔚思贤调养身体,对她以礼相待。她拿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古代人,以为自己和蔚思贤的亲人相处愉快,后来和蔚思贤相爱,被永王反对,还觉得匪夷所思。实际上,就是放在“职业无贵贱”的现代,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也不会轻易接受一个小保姆当自家的媳妇。明秋在现代是高级知识分子、精英人才,在古代,那就是个“小保姆”,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小保姆”,她和蔚思贤的婚姻又怎么可能被永王这样的皇亲贵族认可?
洛凌现在,一不是蔚思贤的私人大夫,二不想嫁给蔚思贤,当然不用去考虑永王对她的看法。
永王妃开口说道:“明大夫,慎言。您出自神医谷,有医术立身,许是可以潇洒肆意,我等都是凡夫俗子,需谨言慎行,步步为营。就是世袭罔替的亲王,也有因一时失足,而将家业毁于一旦的。再者,为人臣者,为君分忧,主忧臣死,是为忠义本分。皇上如今在病中,我们这些臣子自是应当为其分忧,怎能先顾念自己安危?”
“为其分忧?皇上生病好像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我看神医谷内来为皇上求医的,只有宁远侯世子?”洛凌淡淡问道。
永王妃一滞。
“说来皇上似乎有不少儿子女儿,也没见谁到神医谷来为皇上求医啊?”洛凌又问。
厅内一片死寂。
“宁远侯世子到神医谷后,同大夫们说为皇上求医,几位长老当时就是不信。怎么皇上病重,和皇上没什么关系……哦,世子算起来也是皇上的外甥。不过,就一个外甥来求医,未免也太儿戏了吧?直到我去神医谷的时候带了消息,也是些坊间传言,长老们才知道原来皇上可能是真的病了,这不,就让我上京城了。这一路也真是有趣,那位自称是为皇上传旨的宁公公一点儿都不着急,还有同行的其他几人,也是不慌不忙,我都以为自己听说的坊间传言是流言呢。”洛凌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得三人面色越来越难看。
“我在神医谷知道这事情的时候,还当是京城权贵不信神医谷这么个江湖门派呢,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像。我随便说自己是神医谷中大夫,长公主府和安亲王府都对我另眼相看,似乎是知道神医谷威名的。现在看来,你们这些京城权贵真是古怪得很,嘴上说念着皇上身体,做的事情嘛……”洛凌冷笑。
老太监从外头小跑进来,紧张地说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蔚思贤和永王都站了起来。
洛凌安坐不动。
来传旨的太监并非宁公公,而是个面貌敦厚的老者,两鬓斑白,眼神都有些浑浊。
“哪位是明大夫?”这位公公嗓音不算尖细,就跟普通老人差不多,语速很快,语气还挺平静的。
“我就是。”洛凌挑眉。
“皇上有旨,宣明大夫入宫觐见。”太监微微弯腰,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卷圣旨,但没有展开的意思,直接递给了洛凌,“外头马车已经备好。明大夫看过圣旨,就请随奴婢走一趟吧。”
洛凌展开圣旨一看,内容言简意赅,不是太监传的口谕内容,而是颤抖的一行字:携此圣旨者乃朕贴身近侍。下面还有玉玺大章。
洛凌嘴角翘了起来,“好,走吧。”
第468章 神医弃妃太嚣张(十七)
永王听后,对那位公公说道:“孙公公,我等可否一同前去?”
孙公公眼皮耷拉着,看了眼永王,行礼道:“永王殿下客气了。您和安亲王都有皇宫令牌,可以随时进出。”
洛凌没管谁会跟来,抬脚就往外走,上了门口的马车,就闭目养神。孙公公上了同一辆马车,似乎也是在打瞌睡。
马车行得很快,也很稳,一路畅通无阻,在皇宫外、皇宫内都飞速疾驰,最后直接停在了皇帝寝宫门口。
“明大夫,请。”孙公公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就睁开了眼,为洛凌撩起了车帘。
洛凌下马车的时候眨了下眼睛,适应了外头刺眼的阳光。
皇宫气派非常,在奢华之外,有一股威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皇宫内同样如此,就连站在其中的人似乎都会染上皇宫的味道。
宁远侯世子却像个没存在感的木头人,亦如他离开神医谷后一路的表现。
洛凌脚步微顿,看了眼世子,又扫了眼站在他身前的一对夫妻。
长公主和宁远侯并肩而立,外人都看不出他们之间的隔阂,只会觉得两人般配得很,就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相似相似的担忧和相似的矜持高傲。
在他们周围,站着好些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将这辉煌的宫殿也充塞得拥挤不堪。
洛凌一一看过去,认出这些人有皇子皇女、宗室王爷,也有朝中权臣。
太子殿下站在最靠前的位置,面上的担忧也最为深刻。他年近四十,正值壮年,看起来器宇轩昂又沉稳有度,一派储君之风。他看向洛凌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好奇,也没有厌恶,不像周围陌生的那些人,也不像目光阴冷的长公主。
永王和蔚思贤走进来,看到这么多人,都是脚步一顿,放缓了几分。
洛凌没那么多顾及,继续昂首挺胸,大步前进,走过了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宁公公,径直走向躺在病榻上的皇帝。
皇帝面色发黄,有些浮肿,露在被子外的手轻轻颤抖,气息不太稳。
“皇上,明大夫到了。”孙公公躬身回禀。
皇上抬了抬眼皮,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特立独行的洛凌。
永王和蔚思贤已经行礼,见洛凌还直挺挺站着,继续往前走,蔚思贤连忙轻声提醒。
洛凌好像没听见。
“大胆!”跪地上的宁公公跳了起来,一副英勇护主的模样。
洛凌抬脚就踹在了宁公公腰间。
“哎哟!”宁公公在地上滚了一圈。
众人都是一惊。
“你……”长公主迈前一步。
“皇上,您这位公公在路上拖延我进京速度,现在又阻挠我给您看病,他是谁派到您身边的奸细吗?”洛凌问道。
瞬间,宫殿内静得可闻针落之音。
洛凌已经走到了龙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握住皇帝的手一翻,两指搭在了脉上。
最近的太子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孙公公,也就没动作。其他人见了,都成了泥塑。
皇帝咳嗽了一声,另一手轻微摆了摆。
孙公公好像和皇帝有心灵感应,低声叫来了一个侍卫,宁公公就说了那么两句话,一句还是痛叫,就被人堵住嘴巴,满脸惊恐地给拖了下去。
永王和蔚思贤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在来的路上,永王的奶嬷嬷已将洛凌说的话转述给两人了,没想到这才到皇宫,洛凌就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架势将这话给落实了,这落实的方式比她自己说的还要好。
长公主捏紧了拳头,迈出的脚步慢慢收了回来。
“是消渴症。我需要给皇帝施针。”洛凌收回手。
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个白胡子老头,“明大夫,皇上的消渴症是我们太医院早就确诊的,也一直有治疗。”
又冒出个白胡子老头,将一叠脉案递给洛凌。
洛凌认出这两人是自己上次见过的太医,就冲两人颔首,接过脉案看了看,“嗯,控制手段都不错,看来是病人不配合治疗。”
两个老头拼命咳嗽,好像得了肺结核。
其他人表情怪异。
“我行李没送来,你们有金针吗?”洛凌从神医谷出来的时候,长老和大夫们送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些医疗工具。
两个老头忙拿出自己的医药箱。
洛凌一边拿出金针,一边对孙公公说道:“帮皇上脱了衣服,扶着坐起来。”
太子当先将皇帝扶了起来。另有两个皇子不甘示弱,也上前帮忙。
“行了行了,这么多人挤在这儿做什么?当屏风吗?”洛凌赶人。
几个皇亲贵胄都很气闷,可刚被拖下去的宁公公就是前车之鉴,或者说是被拿来警告他们的那只鸡,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和洛凌对上。
洛凌捻了针,在皇帝几处穴位上扎了进去。
“我报药方,现在就去熬药,马上要用。”洛凌对太医们说道,“巴戟天三钱、大海马四钱……”
太医们赶紧记下,一边记,一边豁然开朗状地连连点头,最后出了几人亲自去熬药。
洛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拿杯水来。”
太子亲自端了茶,就要给皇帝喂下,谁知洛凌伸出手,从怔愣的太子手中将茶杯拿过来,一口饮尽,又放回到太子手上。
“谢了。”洛凌说着,在床沿坐下,手握皇帝的手腕,继续把脉。
太子差点儿捏碎手中的茶盏。
其他人要么低头,要么装瞎子,要么毫不掩饰地讥笑。
洛凌没管这些人,用心观察皇帝的脉象。这毕竟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多仪器做监控,洛凌只好用这种劳心劳力的笨办法。
至于刚才的举动,她是没想到太子会端茶来,不过看到是太子端茶,她也没放在心上。
还是那句话,她不是明秋。
明秋觐见皇帝的时候是蔚思贤的私人医生,已经和蔚思贤有了感情,剖白了心迹,面对皇帝,那就是面对大伯,还是对自己男朋友来说“长兄如父”的那种大伯这是明秋自己的理解,也是蔚思贤曾经对明秋说过的话。更何况这位大伯是执掌天下的皇帝,明秋面对皇帝的时候总有几分小心在。而明秋会觐见皇帝,也是蔚思贤从中牵线搭桥,带着她进宫的,可不像洛凌这样是被皇帝派人请来的。两人的立场和待遇都是不同。
“呼”皇帝突然吐出口浊气,身上细密的汗珠滚滚而落。
洛凌松开手,起身为皇帝拔掉身上的金针。
第469章 神医弃妃太嚣张(十八)
旁边的太医都年岁已高,但身手特别矫健,抢先帮洛凌把那些金针收拾好。
“躺下吧,衣服都脱掉,我做个详细检查。药熬好了吗?”洛凌问道。
太医让人去问。
孙公公看了眼满宫殿的人。
方才给皇帝施针,只脱了上衣,宫殿里面还立了屏风,皇子妃们避退到偏殿,殿内剩下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皇帝的近臣。如今要脱掉所有衣服,就是这些人也不该留下了。
太子没动,几位皇子都没动,臣子们识相地先告退了,其他宗室王爷们有些迟疑,长公主背手站立,面不改色,宁远侯父子则和大臣们一起告退。
洛凌可没管这些,在太医们的殷勤伺候下洗了手,等人将药端来,就看向孙公公。
太子清了清嗓子,“就留我们兄弟几个照顾父皇吧。姑姑也留下吧。”
“长公主留在这儿可不合适吧?”永王说道。
长公主和永王不甘示弱地对视。
“都出去吧。”洛凌打断了这种剑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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