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大娘,你认识?”
“嗯,是刘妈,有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她有一次生了大病,没有人管,差点就死了,还是爹爹让我过去照顾她的。病好了,刘妈感谢爹爹,每次从金华府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吃的。”
陈扬点点头,两人已经走到了房子门口。
木头门虚掩着,陈扬都能看见门角和门缝上结出的蜘蛛网。
应该是许久没人住了,自然不会有人来打扫。
陈扬轻轻推开门,顿时有一层灰尘落下来,抬袖扇了扇,待得灰尘散去,陈扬才牵着她走进去。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的宅院,进了门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右边是一个低矮的房子,这是厨房,房子门口摆了一口大缸,应该是用作装水的,此刻这口缸早已经布满灰尘。
正对大门的是睡觉的屋子,客厅在中央,两侧是两个卧室。
很普通的格局,却处处透着回忆。
陈扬陪着聂小倩,每一个屋子都走了一遍,她走的极慢,每到一个屋子,都会停留一会,眼神有些茫然,伸手触摸着墙壁,木头床,似乎每一样东西都有她的回忆。
聂小倩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笑着笑着,就哭了。
陈扬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在这一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眼泪,才能带给她一丝慰藉。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莫过于子欲孝而亲不在,莫过于连最后一面也来不及见。
如果一个人经历以上一种情况便要痛不欲生吧,实难想象,拥有这三种经历的聂小倩,此刻的心里,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聂小倩一个人哭,一个人笑,清瘦的身躯在白色衣裙的包裹下,显得是如此的无助。
陈扬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聂小倩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双臂紧紧抱在一起,像刚刚出生的婴儿,蜷在陈扬的怀里,声音因为过度悲伤,而愈发显得悲恸,直击人的灵魂。
人,生来便是为了受苦的。不知道苦,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甜?
但有一种人,生来便不知道甜,他们的一生都是在痛苦之中度过的。
“聂老头夫妇去年冬天走的,他们好几天没出门,我心里担忧,推门进去的时候,聂老头就趴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刘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陈扬竟然都没有感应到,兴许是老太婆走路又慢又轻吧。
“聂老头是摔昏了过去,被大雪活活冻死的。大姐悲伤过度,没过两天,也跟着去了。”每每想到这些,刘妈就忍不住唏嘘落泪,直直感慨:“好人总是不长命呐!”
聂小倩听了父母的死因,哭的更加悲恸,陈扬抓住她的双手,轻轻的拉开,让她抱住自己,不那么的孤独。
陈扬问:“大娘,你知道聂大叔的墓在哪吗?”
刘妈摇摇头,叹道:“你们跟我来。”
陈扬低头柔声道:“小倩,我们去拜拜叔叔阿姨吧。”
聂小倩抽泣着,闻言低低的嗯了一声。
刘妈年纪大了,走路极慢,走上几步,就要歇一会。
陈扬本想拿些野参、灵芝什么的给她吃一些,又担心老人家身子骨弱,虚不受补。
村子边上有一个小山丘,两三百米高,山上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几棵树。
陈扬和聂小倩左右搀扶着刘妈,在半山腰上看见一个小土堆。
刘妈指了指土堆,道:“就是这了,老太婆子没什么钱,村子里也穷,全凭几个老人帮忙给埋了,也算有一个安稳的落处。”
刘妈抹了抹眼角,只有一点湿润,老人家年纪大了,眼泪也快流干了。
聂小倩看着面前微微鼓起的土坟,走过去,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愈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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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我为你跳一支舞
聂小倩跪在土坟前面,陈扬陪她一起跪着,刘妈伛偻着身子站在后面,苍凉的微风从这片荒凉之地吹拂而过,构成一幅哀凉的画。
陈扬不是心肠歹毒,不是刻意让她去回忆伤心的往事。但是有些事情,逃避并非是解决的办法。一个人若要变得强大,若要不留遗憾,只有去面对那些被尘封的往事,正视它,并将它慢慢淡化。从此以后,这些令自己一想就疼的回忆,只会令自己更加强大。
刘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小倩吗?”
聂小倩娇躯轻颤,她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她担心会吓到刘妈。
刘妈满脸慈祥的看着她,伸手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抚摸着,道:“小倩,一定是你,刘妈还没有老糊涂。”
“刘妈。”聂小倩轻轻喊了一声,情绪复杂。
刘妈没有问聂小倩是人是鬼,这个时代的人,多少迷信,聂小倩便是一只鬼,她也不怕。
回来给自己的父母上坟,便是鬼又如何?
离开村子前,陈扬留了许多银子给刘妈,刘妈不肯要,陈扬就说这是小倩给的,孝敬您老的,况且您老还帮着埋了小倩的父母,这钱您该收。
刘妈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两人离开了村子,聂小倩的情绪一直不高,陈扬就安静的与她漫无目的的朝着一个方向走。
沿途看了许多的美景,直到走入一座不知名的城,聂小倩的心情渐渐的好了起来。
她喜欢被陈扬牵着手,嬉笑着让陈扬给她买她喜欢的衣服、胭脂,抱着陈扬的胳膊,与他吃一块糕点。
或是当两人沿着湖边散步时,忽然将陈扬推向湖里,然后站在岸边,看着成了落汤鸡的陈扬,笑的弯下了腰。
陈扬会拿着胭脂在她的脸上胡乱涂抹,会将糕点一口吃掉,然后看着聂小倩气鼓鼓的可爱模样,也会在落水之后从湖里爬出来,抱住聂小倩,两个人一同栽进湖里。
“放开我。”聂小倩说。
陈扬用力抱住她,任凭身体被湖水覆盖包裹,与她面对面,鼻对鼻,眼神深邃,道:“不放。”
聂小倩感受着陈扬手臂上的力气,任她怎么用力也挣不开,一抬眼,就对上了陈扬那双带着一丝异样光彩的双眸,令她一颗心忍不住噗通噗通的加快了速度。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你不言,我不语。
烈阳将湖面晒得泛着热气,陈扬感觉着手掌肌肤下,那一层细腻真丝的衣服仿若无物。
陈扬的口舌有些干燥,小腹有一团火热缓缓滚动着。
聂小倩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虽然有清凉的湖水浸透身子,但她的脸颊,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西方的晚霞,娇艳动人。
“公子。”聂小倩诺声唤道。
陈扬低低嗯了一声,眼睛却是怎么也移不开。
“我……我美吗?”聂小倩问话的声音像是蚊子哼似的,微不可查却又勾着人的心弦。
“美。”陈扬由衷说道:“真的很美。”
聂小倩的红唇缓缓掀起一个美丽的弧度,一颦一笑有万种风情。
陈扬低头吻下去,聂小倩闭上双眼。
她的唇,温热,这具身子,柔软。不再似陈扬初次握住她的手那样的冰冷、不真实。
……
世界太大,我们太小,能够遇见合适的人,不容易。
聂小倩躺在陈扬的怀里,陈扬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两个人身上的衣裳半干不干,头发湿漉漉的。
陈扬挑起几缕发丝,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这种纯天然的香味,让他着迷。
聂小倩忽然从他怀里爬起来,坐在他的对面,用那双大眼睛,很认真的看着陈扬。
陈扬也看着她,两个人就像小孩儿似的,大眼瞪小眼。
“我为你跳支舞吧。”聂小倩望着他说。
“好。”
聂小倩站起来,微微踮起脚,纤细匀称的手臂时而伸直,时而弯起,转成一个个美丽优雅的形态,像一只白天鹅。
想为你做一件事,让你更快乐的事,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聂小倩心中如此想着,跳出的舞姿,也多了一丝绝艳。
聂小倩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多了一个人。也许一份美好的爱情就是如此,尊重着你的哀嚎,接受着你的需求,让你的生活五彩缤纷,同时又给你暖暖的安稳,使你如沐春风。一切,都顺其自然。
而这一切,都将离她而去。
夜,繁星如棋,每一颗星辰都有它的位置,或远或近,或闪亮或黯淡。
两人依偎坐在湖边,夜间有些凉,陈扬坐在地上,背后靠着斜坡。聂小倩靠在他的怀里,他双手探过她的身子,握住她的双手。
“你会记得我吗?”聂小倩望向不知道哪一颗星,忽然问道。
陈扬从不信一见钟情,他觉得那都是骗人的,他曾喜欢与女人玩暧昧,遇见白素贞与小青后,他开始相信爱情。
这其中许是有着两女过于单纯,令他不忍伤害,也令他对爱情重新定义。
他从未想过,一段爱情可以来的如此快,也同样如此的短暂。
张籍曾写过一首诗,陈扬只记得其中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
泰戈尔也曾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九夜茴也说:“一开始你是我的秘密,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又装作不知道……”
陈扬曾经想,别说是这些经历全部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便是其中一个经历,也足以令人痛不欲生。
但陈扬却发现,这段不知不觉就发生的爱情,这个美如画的女子。在不经意之间,占据了他的一块心房。让他陪她,感受到了爱情刚刚开始,便就夭折了的痛苦。
“我不会忘记。”陈扬轻轻抚摸她柔顺的头发,声音虽轻,聂小倩却深信不疑。
“我好冷。”聂小倩忽然说道。
陈扬将她抱紧了,左右看了看,道:“我们回城吧,这里夜凉,会着凉的。”
“嗯。”聂小倩都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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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感谢你,赠过我欢喜
我渐渐的明白了生的意义,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而我的人生,便是为了慷慨的赠与我爱的人。小倩面对夕阳,望着陈扬,心中说道。
小倩只有三天阳寿,这是最后一天。
陈扬就似是陷入了一块泥沼,天空是阴霾的,空气是冰冷的,他觉得自己好似走不出来了。
他在害怕,害怕聂小倩离开。
相较于聂小倩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对生死看空的豁达,陈扬更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充满了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时间在错位,爱情总是不会圆满的。
陈扬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她想去哪里,最后一天,我要让你不留遗憾。
聂小倩摇着头,就靠在他的怀里,对他说,我哪里也不想去,只要有你,就是全部。
聂小倩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她不想陈扬因为自己将要离去,而变成这样。她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既要永远离开,为什么还要伤害一个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然真的会这么彻底的爱上一个男人,陈扬亦没有想到过。
这三天,就像是三年那么久,又像是一瞬间那么快。
陈扬忽然低声吟起了情歌。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你将要去我所达不到的远方,那里见不到阳光。
走入轮回路,你我天涯海角各一方。
我会为你祈祷,愿你早日告别悲伤。
我会无数次从睡梦中醒来,幻想这只是一场空梦。
我会在梦中轻轻捧起你的脸庞,与你欢笑,与你悲伤。
……
泪水早已打湿聂小倩的脸庞,她双肩轻颤,泪如雨下。
“如果有来世……”
陈扬吻上她的唇,动作里甚至有一些粗暴,似乎要将聂小倩的身体揉碎,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
聂小倩香汗淋漓,趴在陈扬的身上,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陈扬双手环住她的腰,缓缓闭上双眼。
谁也不说话,这样的感觉,真美好。
……
到了晚上时,聂小倩突然变得很虚弱,连走路也不行。
陈扬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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