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魇- 第4部分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小花没少听邻居们私下议论。

　　　　这个李寡妇一贯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股刺鼻的脂粉味儿和着廉价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河鲜的腥味都遮不住那股怪味道，小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李寡妇冲小花露齿一笑，“小花！还有地木耳卖么？跳跳想吃肉丸子地木耳汤。这孩子，上次吃酒时在宴席上吃了一回，觉得很美味，都念叨好几次了，刚才听他同学郭瑞说在你这里买到了，就吵嚷着要买！”

　　　　小花强忍着几乎熏得她想呕吐的怪味，笑眯眯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哦！已经卖完了！都是老主顾上周预定好的。李姨如果想买，下周我给你预定个！”

　　　　跳跳趁他妈和小花说话的时候，早就自己在小花的菜摊上仔细瞅上了，他瞧了瞧，有些气闷的说道：“咦？怎么没有地木耳？我认得啊……好像没有啊……难道是郭瑞骗我的？他明明说在那个疯子的女儿那里买到了地木耳啊……”

　　　　“跳跳，谁让你这么说的？不许胡说……”见小花面色一沉，手握着拳头，李寡妇想起小花以往的神勇和剽悍，有些害怕了，一边嗲声嗲气的娇声训斥儿子，一边朝小花挤出一丝笑容，“小花……跳跳还小，你别往心里去！”

　　　　跳跳却极为委屈的撇了撇嘴，望着他妈，“你也这么说的啊！大家都这么说！她妈不就是个疯子吗？成天疯言疯语，还疯跑出去，不认得回家的路，丢了，找不回来了……”跳跳一边说，一只手还指向了小花。

　　　　“跳跳，你给我住口，不许再说……”李寡妇对小花以往敢打敢骂的泼辣恶名着实有几分忌惮，又见迎面走来几个筒子楼里的熟人，面上也实在挂不住，见小花的菜摊子上的确没有地木耳，果真卖完了，便一边继续假意训斥儿子，一边拉着儿子的手，准备快速离开。

　　　　小花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梦中女神，其实是个……女神经。

　　　　她只是觉得芳菲姐写小说入了迷，投入了太多的精力，日积月累，她也就慢慢融入了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灵异世界之中……

　　　　小花听了跳跳的话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面上神色也僵了僵，拳头越握越紧，她也是爸妈生的孩子，人家的孩子是个宝，她莫非就是棵杂草？骂她，忍忍也就算了，骂她妈，她如何能忍？

　　　　但是……她也不好和一个才读小学三年级的泼皮小屁孩计较，一拳猛地打在菜摊旁边的一块磨刀石上，吓得李寡妇心里又是一慌。

　　　　小花慢慢松开了拳头，却有些异样的盯着李寡妇不说话，这李寡妇在整栋筒子楼里名声是最不好听的……若是李寡妇平日里背后不如此说，她儿子会乱喊疯子么。

　　　　都是筒子楼里的老邻居了，大家都不容易，忍忍也就过去了！想着老爸以往的叮嘱，小花狠狠瞪了一眼李寡妇，再没有理睬李寡妇母子，继续埋头收捡菜摊子。

　　　　跳跳狠命挣脱了他妈的手，盯着大塑料桶里独自欢快游泳的鸭嘴鱼一动不动，“咦？这是什么鱼？怎么从来没见过？妈妈，你看，这是什么鱼？”

　　　　咦？这不是鸭嘴鱼么？听曹家嫂子说卖得很贵啊！”李寡妇也有些惊异，没想到小花连这么高档的河鲜也有胆量贩进来卖。

　　　　“鸭嘴鱼？”跳跳好奇的拨弄了一下，“还真是好像鸭子的嘴巴呀！”他见鸭嘴鱼似乎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拨弄了一下，“妈妈！我要吃鸭嘴鱼！没有地木耳肉丸汤，做一条鸭嘴鱼给我吃也行！”

　　　　李寡妇只得小心翼翼的小声问小花，“这鸭嘴鱼多少钱一斤？”

　　　　小花却噙着一脸灿烂的笑意，大声道：“今天进了六条鸭嘴鱼，卖掉了五条！这一条专门留给自己家吃，不卖！李姨，实在不好意思哦！不过，这鸭嘴鱼在附近的农贸市场和水产市场都没有卖的，连大润发超市也没卖的！”

　　　　李寡妇有些鄙夷的瞧了瞧小花一脸嘚瑟的面色，暗自呸了一口，还不是因为这鱼太贵，卖不掉！还装什么阔？花瘸子家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么？一个疯子配一个瘸子，一家子穷酸破落户！

　　　　不过，李寡妇却借了这个台阶下，“跳跳！不是妈妈不买，是人家不卖！要不，再到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卖的？”

　　　　“连大润发超市都没有卖，其他地方肯定没有卖的！我就要这条！”跳跳似乎霸了蛮。

　　　　李寡妇又温言细语的劝了儿子几句，跳跳却越发来劲，当街撒泼，她也火了，下狠心扇了儿子一耳光，跳跳干脆一边哭一边当街打起了滚。

　　　　小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瞧着眼前一对活宝母子的精彩表演，忍不住笑眯眯的逗弄道，“跳跳！花姐姐家今天的午餐就有这道清炖鸭嘴鱼哦，你要是实在想吃，可以来花姐姐家来吃，不过……花姐姐家可不会欢迎不讲文明礼貌的坏孩子哦！”

　　　　“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吃鸭嘴鱼？呃……花姐姐！”

　　　　小屁孩听到可以去吃，立马不撒泼了，站起来讨好的叫了一声花姐姐，想了想，又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说芳姨的坏话了……”

　　　　他口中的芳姨显然就是小花她妈独孤芳菲。

　　　　李寡妇有些恨恨的瞪了一眼儿子，“跳跳！走！妈再给你买点别的好吃的，怎么弄得八百年没吃上好东西似的，上别人家吃东西也要看看地方！”

　　　　小花面上一冷，她方才也是看李寡妇和跳跳当街出洋相，才出口替他们母子解围，没想到这个李寡妇却偏不知好歹，又来诋毁她家。

　　　　“跳跳再见！花姐姐虽然欢迎你来吃鸭嘴鱼，可……你先给你妈妈做好思想工作哦……”小花蹬着三轮车离开前极为热心的叮嘱了跳跳一声。

　　　　“妈妈！花姐姐家怎么啦？我们家不是还没搬进新家么？现在和花姐姐他们家住一样的旧房子啊！你也别再叫花伯伯花瘸子了，实在难听！”

　　　　跳跳果然开始给他妈做起了思想工作，小花一边蹬着三轮车一边回头冲跳跳竖起了大拇指，跳跳立马回了个ok手势。

　　　　花瘸子？这李寡妇竟然背地里叫老爸花瘸子！实在可恶！果真欠教训！小花冲李寡妇回头灿烂的笑了笑，眼里却寒光四射。

　　　　李寡妇家要搬新家了？难道，李寡妇背着大伙儿竟然私下签了拆迁补助合同书？大家伙儿不是都商量好了，大家齐心，谁都不签字不搬迁么？小花心中顿时疑惑道。

　　　　小花正疑惑间，两个城管的老熟人朝她招了招手，年纪大一些的郑重告诫她，“小花！从明天开始迎国检，不许再摆马路市场了！你明天就不要去贩菜了……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吧！”

　　　　“啊？这么快就迎国检啦？”

　　　　她和这些城管叔伯多次玩老鼠躲猫猫游戏，可谓不打不相识。

　　　　迎国检，贩菜卖确实不太可能了，小巷子里到时候会有专门的洒水车清洗，一大群城管在那蹲守执勤。不过，傍晚城管的下班以后，她在天桥的地摊生意还是可以照样摆啊，小花暗自思量道，自然不会说出来。

003　沉睡症

　　　　回到筒子楼，小花拴好三轮车，一手拎着两个叠放在一起的大号塑料盆和一袋没卖完的菜，一手提着装有一条鸭嘴鱼的大塑料桶，一只胳膊下面小心翼翼的夹着那台已经很旧了的小型卖鱼专用制氧机，迈着欢快的步子直奔二楼自家的房子，因为午餐可以吃到鲜美的清炖鸭嘴鱼，小花的心情很好，不由得哼起了芳菲姐以前最喜欢听的一首经典英文歌《rightherewaiting》。

　　　　一路上居然没有看见一个人，老旧阴暗的楼道显得格外森凉，墙皮掉脱得厉害。“簌簌”一声，一大块墙皮突然掉落，直接砸在小花脚上，小花一脚踢开，心里犯着嘀咕，眼里却突然一亮，晚上去李寡妇家晃晃去，吓一吓她，谁叫她嘴坏！

　　　　小花边走边构思着整蛊方案，很快走到自家门前。轻手轻脚的开了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比楼道里还要安静，竟然听不到新楼盘施工的噪声，小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放下塑料盆、水桶和制氧机，推开小光的房门，这房间比她自己的大很多（其实也不大，是她自己的房间太小，不足四平米啊），和老爸的房间一样大，除了床和衣柜，还能放下一张电脑桌和电脑椅，自从妈妈离家出走后，电脑桌就搬到了小光房里。

　　　　只见小光正带着耳机在用妈妈的电脑打游戏。

　　　　还好，他没有偷偷溜去网吧！小花心中方才突然而至的不安感顿时减去一半。

　　　　她轻轻合上弟弟的房门，又推开老爸的房门，老爸竟然还在睡觉！

　　　　这个时候了，还在睡觉？肚子不饿么？

　　　　小花本来想关上门的，可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芳菲姐离家出走后，老爸的精神逐渐变得恍惚，老是走神，在工地上不小心摔瘸了腿，治了快一年了也不见好转，如今只能拄着拐杖行走。老爸每天下午会习惯性的昏睡，而且需要有人将他唤醒或推醒，否则就醒不来。一开始，只要轻轻喊一声就醒了，后来，要边喊边推才能醒过来。

　　　　可是，老爸上午从不睡觉啊！

　　　　“爸爸！起床啦！”

　　　　小花几步奔到老爸床头，边喊边推。

　　　　“老爸……起床啦！”

　　　　“老爸……”

　　　　“爸爸……”

　　　　老爸却没有半点反应，她心里一慌，手指颤抖着触到老爸的鼻孔处。

　　　　还好！温热的气息喷在小花的手指上。

　　　　小花又探到了他胸前心脏的位置，心脏也还在跳动。

　　　　小花随手擦了擦自己额前的冷汗，身形有些不稳，差点瘫倒下去。

　　　　她又用力推了推。

　　　　可是，床上的人却依然没有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办？

　　　　小花心里不再慌乱，却有些无力感。

　　　　“小光！小光……”

　　　　连喊了好几声，隔壁的弟弟却并没有回应，也没有进来。

　　　　三合板一点都不隔音，她叫老爸的声音应该分毫不差的落入隔壁弟弟的房间。

　　　　小光带着耳机！小花忽然想起来了。

　　　　她风风火火冲进弟弟房间，小光果然还在戴着耳机打游戏。

　　　　小花一把扔了耳机，“小光！老爸喊不醒也推不醒！你快过去看看！”

　　　　耳机被老姐扔掉，小光并不恼火，却似乎根本没听清小花究竟说了什么，可能以为喊他吃饭，“哦！就来……”习惯性的回了一声，手中的键盘和鼠标依然敲打移动得飞快。

　　　　小花没有继续做声，沉默着等待。

　　　　小光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一对龙凤胎，她却啥毛病都没有，她对他有天生的歉疚心理，所以，她一直无原则的宠着他，溺着他。

　　　　当她察觉弟弟已经沉迷于网络游戏而不可自拔时，弟弟的网瘾已经不可戒除。他经常躲到离家很远的小网吧玩网游，整日整夜不回家，而且随着他的技术越来越娴熟高超，逐步能在游戏中赚钱，后来越赚越多，却全部用来买游戏装备升级，终于成为两大热门游戏位列云端巅峰的绝世高手。在网络游戏中称王称霸一呼百应的感觉令小光更加无心学习，与现实中的同学的关系也越来越淡漠，性格越来越孤僻。

　　　　很快，小光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把键盘和鼠标一推，“砰”，从电脑椅上站了起来，比小花几乎高了一个头。

　　　　“老姐！你说什么？”

　　　　小花依旧沉默不语，也没有看小光一眼，只是转身往老爸房间奔去。

　　　　小光追着跟了过去。

　　　　“老爸！醒醒！”

　　　　“老爸……”

　　　　“姐！老爸这是怎么啦？”

　　　　小花静静的立在床边，看着小光边喊边推，老爸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她掏出一只廉价的中兴手机，开始拨打120，这是移动公司搞交话费送手机和自行车的促销活动时，老爸交了六百块话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现在骑着上学的自行车也是那时候得到的。

　　　　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的病房里站了好几位医生，一个还在休假的医生接到电话后也赶了过来。

　　　　“嗯！症状一模一样！又是沉睡症！这是第几个沉睡不醒了？”那个最后赶过来的王医生问旁边的实习医生。

　　　　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医生翻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夹，“这是第731个！”

　　　　“医生！我爸到底怎么啦？”小花一手抓住王医生的胳膊，焦急的问道。

　　　　小光也一脸期待的望着医生。

　　　　“沉睡症！”

　　　　沉睡不醒自然是沉睡症，这还用医生说么，小花对王医生的回答很不满意，“我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什么时候会醒？”

　　　　王医生也有些无奈，这小姑娘的手劲还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