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荽一愣,随即叩首道:“臣女谢皇上格外开恩!”
绿菠顿时急了,忙道:“皇上……”
却被香荽捏住手儿用力一攥,忙住了嘴。
忽地想起什么,也叩首道:“谢皇上不怪罪我们姐妹。”
众女都愣住了。
这似乎不是她们想象的结果。
秦旷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
香荽此去,彻底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失魂落魄地望向湖面,刚才百鸟朝凤的盛况好像昙花一现,空落落的湖面上,只留下些假的莲花和莲叶……
皇后上前,命宫女扶起她们姐妹,对英武帝笑道:“皇上,张姑娘化险为夷,又让我们大家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景象,皇上不赏就罢了,也别罚了吧!”
英武帝沉着脸道:“朕有罚她吗?她这性子,不适合在宫里呆。回头没事窜到房顶上玩,被侍卫们当刺客给射杀了。可怎么办?还是送回去让玄武王好好管教!”
香荽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皇后也笑了,拉着她的手道:“到底是姐妹,有些玄武将军的风采。”
忽见回去拿衣服的太监抱着个包裹匆匆跑来,忙道:“你们姐妹快去换鞋子吧。”
其实香荽的鞋子都没怎么湿,倒是绿菠,之前踩进水里。鞋子湿透了。
这一插曲过去,才艺展示继续举行。
可是,有张家姐妹那样展示的震撼人心的场景在前,后面的人就算表现再好也没用了,因而都没了心绪。草草演示一番了事。
连英武帝也无心观看,没有之前的兴致。
等全部结束后,他点了张木儿、张灿儿、姜珂、曹蕙、崔寒烟、赵羚等十五位女子。
就在大家以为这是最终结果时。英武帝却宣布:三月一日还有一场测试,到时候他将选出最终人选。
这下,连皇后都诧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且不说,且说眼前,众人回到暂居的漪澜宫,香荽和其他被淘汰的女子当天下午就被送出宫去了。
出宫的半道上,香荽被一个小太监截住。说有人要见她,一边亮出一块牌子。
她心下明白,却死咬住规矩。不跟他去。
正僵持着,皇上身边的王公公匆匆赶来,对香荽道:“张姑娘。皇上宣姑娘见驾。”
这可没的推了。
跟着王公公去了一间宫殿,果然英武帝坐在堂上。
她跪下拜见,英武帝也不叫起,静静地打量她。
香荽也不坑声,只静静地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上头传来一声“旷儿想见你”。
香荽惊讶抬头,只见英武帝正盯着她,眼神十分犀利。
她不知说什么好,便含笑垂头,静静等待。
英武帝看着这个小姑娘,觉得她跟她大姐一样难缠:她大姐浑身是刺,碰了就扎手;她倒很容易接近,却浑然无迹,让人无处下手;还有那个跟火炭一样的红椒,这姐妹三人性格差异怎么这么大呢?
再想想那兄弟几个:玄武王就不说了,属比较正常的,山芋也很实诚,大苞谷却贪财狡诈,小苞谷规规矩矩地坑死人不偿命,怎么这一家子兄弟姐妹差别这么大,还能相处和谐呢?
盯着香荽想了一会,自己也觉得无趣的很,便起身出去了,秦旷从后殿转了出来。
香荽还没起身呢,忙又接着拜见太子殿下。
秦旷忙伸手扶起,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发现她还是穿着上午那身衣裳。
他的眼前立即浮现她在紫月湖踏水而行的绝世风姿,飘然若凌波仙子。
这辈子,他都别想忘记那场景了!
空旷的殿堂上,两人对面而立,默然无语。
秦旷艰难地张嘴,轻声道:“香儿!”
香荽愣住,这是她当年在虎王寨用的名字。
“香儿,”秦旷问道,“你知不知我叫你来为什么?”
她知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知不知道他的痛苦?
香荽并未尴尬不安,微微点头道:“知道。”
她真的知道?
秦旷凝视着少女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情意和不舍。
可是没有,香荽笑得眉眼弯弯的,对他道:“太子殿下能不能坐下说话呢?这样站着,臣女觉得像被审问的犯人。再说,臣女觉得有些累……”
秦旷忙点头,回身从堂上搬过来两把椅子,请她坐下,然后定定地看着她,问道:“香儿,如果还在虎王寨,你可愿意嫁我?”
香荽再次愣怔,看着他希冀、渴望的眼神,忽然笑道:“殿下,这次选妃,我可是见了个世面,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么多绝色不凡的女子,往日竟是坐井观天了。”
秦旷木然道:“在本宫眼里,她们都不及你一个指头。”634
第635章无人敢娶
香荽依然笑着道:“殿下生在皇家,见惯了各种出色的女子,当然不觉稀奇。可是,殿下听说过方桂花和方巧儿的事吗?”
秦旷沉浸在伤痛的心情里,突然被问及不相干的人,有些转不过弯来,诧异地问:“方桂花?方巧儿?那是谁?”
香荽道:“就是我大姐手下的女兵,生擒了安皇大将赵衡的女子。”
秦旷终于想起来了,道:“哦,你是说长兴街卖包子的吧?父皇还为她的铺子题了匾额呢。”
方桂花如今可出名了,和她的包子铺一块蜚声大靖。
香荽抿嘴笑道:“如今上她们家求亲的人可多了。想想看,她们原本是京城最平凡不过的女子,就因为皇上一道旨意,有了机会入军,便显出不俗之处来。”
秦旷有些糊涂:她们不俗,同眼前有什么关系?
香荽解释道:“在我大靖,这样的民间女子多的很。”
秦旷便明白了,不悦道:“那也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香荽听了,仿佛十分欢喜,笑眯眯地说道:“多谢殿下夸赞,臣女听了很开心呢!可是殿下想想:臣女可不就是个村姑嘛!当年在虎王寨遇见太子殿下,就会摊煎饼,哪有什么才情,长相也是极平凡的。如今,因为我大哥的缘故,我成了王爷的妹妹,其实还是个村姑,哪里有什么不凡了!”
秦旷见她无事人一样劝自己,十分气闷,觉得她并不善解人意,或者,她根本就没开窍,无法体会他对她的爱恋。
“香儿妹妹没听说过‘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吗?”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倒要听她如何回答。
香荽又笑了,告诉他道:“我弟弟。就是大苞谷,他小时候可霸道了,又喜欢护食,不管什么东西都喜欢往自己怀里搂。我呢,他要哪样,从不跟他争。总是让给他。然后我就去拿另外的吃的和玩的,装作好稀罕的模样。他一会工夫就丢下原来那个,过来跟我抢这个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引得秦旷也笑了。
香荽就两眼亮闪闪的,轻声对他道:“殿下。我告诉你:不管什么东西,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你若仔细想想,其实都好平常。”
秦旷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你绝不是平常的”。嘴上却道:“你是说,能招来百鸟朝凤的女子平常?”
香荽听了一怔,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什么百鸟朝凤?不过是口技而已!乡下小娃儿都会的。殿下怎会信那个?”
秦旷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问道:“被父皇罚出宫你好高兴吧?你现在是不是很着急离开,等回去了好嫁给王翰林?”
他眼中满是伤痛,还有……愤怒!
香荽怔住,慢慢收了笑容。
静了一会。才道:“说了殿下也许不信,臣女还真没想过这个。”秦旷面上一喜,还来不及展开笑脸。就听她又道,“因为我也不知明天会怎样。”
这回换秦旷怔住了。
香荽轻声道:“记得很小的时候,那日子可好过了。每天我都等不及天亮,一天赶着一天,就盼着早些长大。总是连梦也没一个,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就好后悔,觉得起来迟了。直到我八岁那年,我们家被抄了……”
提起这个,秦旷的心揪了起来。
香荽接着道:“穷人总是羡慕有钱人不愁吃穿,普通百姓羡慕豪门贵族风光荣耀;王公大臣,甚至皇子王孙却羡慕小门小户的自由和无拘束。我恰好都经历了:农家殷实的幸福日子我过过,抄家流放也经过,被土匪掳走性命不保也经过,吃不饱饭的日子也有过,到如今张家富贵之极,还差一点做了太子妃……”
“太子妃”一词说出来,令秦旷心一缩。
“我经历了这些,只有一个结论:有时候,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自己能选的。”她带着看透人生的坦然直视秦旷,“就算是皇上和太子,也有不能选的时候,我怎么知道明天会怎样。”
秦旷一把攥住她的手,喃喃道:“香儿……”
香荽抽了下,没抽出来,便任他攥着,却仰脸对他道:“我经过了这么多,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地嫁一个人,像我爹娘那样过普通人的日子。秦哥哥,你会帮我吗?你在虎王寨的时候,就曾说过要帮助我的。你不会看着我伤心流泪不管吧?”
秦旷呆住了,嘴唇不住抖动,却挤不出一句话。
他想答应她,可是又不愿答应她!
不答应,他又怎能看着她伤心流泪而不管?
香荽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他的承诺对她很重要,她的幸福全攥在他的手里,全凭他一句话。
依稀想起当年在虎王寨,那个少年和小女孩手拉手,从山上下来……
第一次见面,她就很信任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秦旷顿时感到揪心般的疼痛。
殿堂内死寂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蓦然间,秦旷对外大喝道:“小全子,送张姑娘出宫!”
……
香荽出了宫,看见大哥板栗亲自守候在宫门口,南瓜和大苞谷也来了,站在马车旁,见她出来,欣喜地喊“三姐姐(妹妹)!”
香荽就笑了。
板栗上前一步,牵起妹妹的手,将她上下一扫,什么也没问,就说道:“走,回家!”
回到玄武王府,张槐和郑氏等人都在板栗院里上房等着呢,张杨也得了消息回来了。
稍寒暄了几句,张杨忙就对香荽道:“你把今天在御花园的情形再说一遍我们听听。百鸟朝凤是怎么回事?”
香荽面色微微发白,低声道:“爹,娘,这事是我莽撞了,为了赌一时之气,才拉着五妹妹……”
于是将当时情形说了。
众人都听呆了。
张杨脸色大变,颤声问道:“怎么会……会这样?”
香荽苦笑道:“我们也不知会这样,湖心岛上竟然有那么多鸟儿……”
郑氏问张杨道:“这事很严重?”
张杨和板栗相视叹气。看了香荽一眼,欲言又止。
郑氏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儿女都大了,该他们知道的,不能瞒着。知道了,也长个教训。”
张杨便道:“香荽这样被罚出来,谁敢娶她呀!”
见张槐和郑氏还没明白。只得再道:“百鸟朝凤,那是皇后命格,除了皇上和太子,谁敢娶她?外面已经传开了。我就是听见风声,才赶紧回来的。”
板栗也点头。
香荽脸色更白。两手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郑氏霍然站起,惊道:“这样荒唐的话,别人也信?不过就是学鸟叫引来了一群鸟儿。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板栗皱眉道:“娘,我们都知道这个理。可是,时机太巧了,正是选妃的时候,皇上太子又都在,又是那样一副震撼人心的场面,要如何能辩解清楚?”
他只听香荽口述,便能想象当时情景。老实说,他都觉得心惊。
张槐疑惑地问:“可那鸟儿明明就是绿菠引来的,香荽工夫还不够吧?”
张杨跌足叹道:“可不就是这个话!绿菠也危险了。唉。她姐两个都麻烦了!”
看这情形,皇帝要么会将青蒜和绿菠都留下,要么只留下绿菠。绝不会只留下青蒜一个的。若被人知道,真正引来百鸟朝凤的是绿菠,只怕她在宫里就危险了。
香荽急忙道:“我走的时候,已经叮嘱五妹妹了,不准她再吹奏口技,不可再逗引鸟儿,她都记住了。”
她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妙,把事情兜在自己身上了。
板栗也道:“小叔放心,绿菠不会有事的。皇上不会让她有事。否则,我张家除了青蒜,可没女儿能送进宫了。”
张杨想了下,这才点头。
郑氏还不能相信,怔怔地问道:“王家也不敢娶吗?”
板栗道:“这种事,越是豪门贵族,越不敢出头;若是小门小户,反而没那么顾忌了。但也不一定,真传开了,谁听了都害怕。谁有那个胆子?”
张槐看了垂眸的小闺女一眼,气往上冲,猛拍桌子喝道:“不敢娶?没那个胆子,老子还不把闺女嫁他呢!”
郑氏忙扯了他一把,道:“慌什么?香荽这不是才回来吗,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等几天再说。真要是到那一步,嫁不出去不可能,不过就是香荽受些委屈。”
眼下就看王家了。
若王家不肯出头,香荽肯定会受打击。
香荽强笑道:“娘,我有什么可委屈的。该怎样,都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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