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二哥,我表哥表姐,他们的娶嫁都是这样。与世俗礼法无关,与规矩无关。”
王穷听呆了:爱到骨子里,不愿意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心中茫然,脑中不期然浮现香荽的面容。
这算不算?
够不够那个分量?
“我们两家,并没有不让纳妾的规矩,全看小辈自己。比如剩下几个闺女,若她们嫁入世家,夫君三妻四妾,也能应对。哼,若是没有那份深情,做个贤妻还不容易的很!”
王穷低声问:“那田兄和张二姑娘?”
黄豆道:“田兄弟自小就跟我们两家孩子走得近。张家抄家流放的时候,他当着全村人的面对红椒发誓,说将来一定要金榜题名。”
记起当年村中相送的情形,他忍不住流下泪水。
田遥,自从张家平反后,今日送红椒一幅画,明日写首诗,不知什么时候起,把她的心偷走了。
偷走了,又这样对她,真是罪该万死!
他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与其嫁给他,不如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王穷不忍道:“这又何必!”
黄豆摇头,再次道:“你不懂!看不见,便不会心疼。”
王穷怔住,他忽然懂了!
他面色古怪地看着黄豆说道:“郑兄弟……喜欢令表妹?”
黄豆摇头:“这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哥哥放心不下妹妹呢,还是男女之情。可是。我对内子也是很在意的。前日,她因诊出有身孕,就把身边丫头开脸,要给我做通房。我没答应。因为。我想不出理由。”
王穷不解道:“这要什么理由?”
黄豆自嘲道:“我们夫妻刚成亲才两年,初雨她还年轻,并未色衰,又正为我怀孕养子。我想不出丢下她去睡通房的理由。将来是不可知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变得贪婪、好色,可是,至少眼下我一心一意对她。然而,田兄他尚未成亲。就已经……”
王穷无言以对。
他默默地自斟自饮,连喝了两盅酒,忽然问道:“张三姑娘可说过。决不嫁有妾的男子?”
黄豆正沉思。闻言抬头问:“什么?”
王穷又问了一遍。
黄豆审视地打量他一番,摇头道:“香荽妹妹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外漂泊了。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思。”
王穷微微敛目。
黄豆又道:“香荽妹妹跟红椒妹妹完全不同。若是她,我们都不会担心。红椒不一样。”
两人都静默下来,慢慢用完饭,又一起回去收赌债。
下午,田遥也回来了。闷声不吭的,黄豆也懒得理他
这日公务完毕,黄豆命人回白虎公府送信,说他晚上去姑姑家吃饭。
他是想把今日之事告诉姑姑和姑父,看他们怎么样。
到了玄武王府,他直接去见郑氏。
少时,葡萄姑姑出来唤他进去,笑道:“小王爷和大姑娘也在呢。”
郑氏房里,板栗小葱正和爹娘说玉米的病呢。
黄豆进去后,先向板栗交割了大苞谷的部分赌债,听了这话皱眉道:“玉米真想起来了?”
小葱点头道:“应该不假。”
黄豆断然摇头道:“一定有假!”
板栗问道:“怎么说?”
黄豆道:“玉米失去记忆,误被人当做大苞谷带走,不可能有这么巧。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早就跟白凡认识,还有莫大的牵连,自愿被他利用;其二,他根本不认识白凡,是被他掳来的。可是,他想起的事中却没有这些,对白凡也无恨意,那只能说他在撒谎。”
众人沉默下来。
板栗道:“就算知道他撒谎又有什么办法,白凡就一直在撒谎。我们只有找出证据,才能揭开真相。我已经派人回清南村去查了。”
黄豆听说,忙道:“回清南村?那正好……”
他便将今日之事说了,“姑姑,这可怎么办?我问过田遥多次,他都不肯说那个女子是谁,又不肯撵她走。而且看情形分明就不是一般人,不然他只要解释清楚就行了。”
张槐大怒道:“那就不做这门亲了!离了他,我闺女难道就嫁不出去?”
板栗示意爹先不要发火,问黄豆道:“你好好问了?”
黄豆道:“怎么没好好问!可他死活不说,总说他会给张家一个交代的。”
小葱沉吟道:“怕是真有缘故。不然以田遥的性子,行事不会遮遮藏藏的。”
郑氏淡然道:“人家都不急,咱们急什么?就等些日子,看他如何交代。好就好,不好就算了。就像你爹说的,咱还怕闺女嫁不出去不成。只记住一条,那个什么素姑娘的事千万不要掺和。”
众人都点头。
郑氏将这事丢一边,问青山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黄豆就笑了,说有眉目了,“奶奶说找个日子,请姑姑去帮着相看。”
原来,赵耘帮青山物色了一门亲,对方是翰林院一位老翰林的女儿。郑家觉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于是提出相看。
郑氏微笑道:“那是应当的。”
青山这孩子,实心眼的很,这么些年,居然没看上一个女子,他的终身,只好由长辈包办了。
第508章惊蛇出洞
大家正说着话,大苞谷高声喊着“娘!娘!”从外边冲进来,一头扑进郑氏怀里,小苞谷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他新近返家,老喜欢腻着爹娘,比小苞谷还娇气。
郑氏掏出帕子帮他擦汗,一边笑问道:“看这一头汗。从哪来的?”
大苞谷道:“从我娘那来。”
黄豆听得受不了,笑道:“我说大苞谷,你能不能换个叫法,叫陈家伯母‘干娘’或者‘义母’?左一个娘右一个娘的,听得人糊涂死了。”
大苞谷嘻嘻笑道:“我叫习惯了。”
张槐笑问:“非要回陈家吃饭,吃啥好的了?”
小苞谷抢着道:“吃了好多好的。娘,陈伯母炖的汤很好喝呢。”
他也跟着去了。
郑氏笑道:“那我们回头可要跟陈家好好学学。”
板栗问大苞谷道:“今儿头一天上学怎样?同窗有没有当你是赌棍,对你敬而远之?”
大家都担心这个,所以张槐才要亲自送他去。
大苞谷使劲摇头道:“怎么会!他们不知道多喜欢我。”
他见众人将信将疑,不高兴地说道:“不信你们问二哥和四哥。哼,从来都是我走到哪都被人喜欢的。当然,除了那个白凡,还有他手下一个比猪还黑的汉子。那家伙,别让小爷碰见他,不然非撕碎了他不可。”
郑氏见他提起白凡就生气,忙道:“我儿子这么聪明,任谁见了都喜欢。大苞谷,快瞧瞧你哥哥帮你收来的银子,数数有多少。”
大苞谷闻言精神一振。立即跟板栗讨要了银票,挪到旁边的茶几上,招呼小苞谷帮忙,哥俩用心点数起来。
张槐和郑氏看着他数银票的享受神情。都抿嘴笑。
等数完了一算,有一万二千多两。
又告诉众人,说陈老爷临上刑部去之前,把宅子押了出去。赢了两万多两银子。他准备在京城开一家酒楼呢。
小葱摇头道:“还是别干这个了,繁琐死人了,干系还大。倒不如就卖些海外的洋货。”
众人纷纷开言,直到人来叫用晚膳。
两日后。大苞谷拜认陈老爷当义父,王府请了许多亲朋来做见证,比七月十五那日还要热闹。
板栗既然告诉白凡玉米恢复记忆了。当然会加强王府守卫。外面固然被防守的如铁桶一般,便是里面,也有许多亲卫四散巡逻。
玉米,也派了人监视。
晚宴过后,除了至亲,其他来客渐渐散去。
等外客走的差不多了,张郑两家的兄弟姊妹加上郑青山、刘井儿。大家不避嫌疑,都聚集在郑氏屋里说笑。
这样的情景,玉米以往也曾经历过,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可是今日不同,今日多了大苞谷。他在外九年,仿佛有说不完的奇迹和故事,引得大家阵阵哄笑和惊叹。
玉米觉得很落寞,借口身子不舒坦,先回东院去了。
他躺在床上,听着大房那边隐隐的细乐和笑语声,双眼渐渐朦胧。
忽然,一声细长的轻鸣清晰地传入耳鼓,惊得他狠狠哆嗦了一下,立时坐起,侧耳倾听。
又一声来了!
不过就是蟋蟀的叫声,从窗外传来的。
入秋了,夜晚秋虫的鸣叫渲染了秋情,也渲染了听的人愁绪。
玉米的心却“咚咚”狂跳起来,使劲深吸气稳定心神,然后慢慢起床,下地,穿上外衣,走出房间。
两丫头听见声响,忙赶过来问道:“五少爷睡了怎么又起来了?可是要什么?”
玉米摆手道:“不用。我心里烦的很,想在院里走走。”
两丫头便退下了。
五少爷近几日心里不好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也没什么好惊怪的。回来个六少爷,证明他是假少爷,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然张家仁厚,还当玉米是张家儿子,并特地给下人们都打了招呼,不许看轻他,所以下人们也不敢就因此糟践他。
玉米来到院子里,默默仰望天空,并注意侧耳倾听。
又一声蟋蟀鸣叫传来,是在墙外。
他便出了他们兄弟住的小院,一路不断有蟋蟀叫声,引着他往东院的花园——芥子园走去。
所谓芥子圆,就是把各式园林美景浓缩,然后纳入这园子里,取“芥子纳须弥”之意。看着山树繁复、流水回旋,以为其间有大场景、大丘壑,其实总共也不过三亩地大小。
玉米慢慢走进园子,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最后,他来到一座奇石林立的假山旁,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往后倒下,将双手枕在脑后,仰脸看漫天星斗。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捂住他的嘴,迅速将他扯入山石背后。
山石背后还是山石,可是他们却没有碰见任何屏障,就这么进入石头里面去了。
芥子园的东墙墙头上,两个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在墙头上,一边如蚊蝇般交流。
“他不在房里睡觉,跑这山上来睡?”
“心情不好。要是你,你心情能好?”
“这不折磨人嘛!”
“忍忍吧。”
“要不要过去?太远了,看不清他在干什么。”
“不用。上头交代了,只要他不干坏事,他就是五少爷。靠的近了,被他发现了怎么说?横竖这里没人来,随他去。”
“也是。外面守得那么死,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
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在黑暗的地下,一支蜡烛被点燃,玉米看着含笑的白凡,惊得嘴巴张老大,“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白凡轻声道:“你说呢?”
玉米转头四下打量,这里是一间狭小的地下暗室。前面。幽深黑暗的通道不知通向哪里。是了,他真是昏了头,这人自然是从地下进来的。
他额头冒汗,问道:“你……”
白凡抢着问道:“你全想起来了?”
玉米沉默了一会。用力点头。
白凡就不吱声了,只静静看着他。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时间似乎凝固了。
过了一会,玉米受不了了。仿佛很艰难地问道:“你……你来……要我做什么?”
白凡审视了他一会,轻声道:“你说呢?”
玉米望着他,面色阴晴不定。
白凡又道:“若我要你做什么,你会做吗?”
玉米不答再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白凡微笑道:“自然是来看你。他们告诉我你恢复记忆了。为的是打草惊蛇。现在,我这条惊蛇出洞了,想来瞧瞧你是否都想起来了。果然想起来了。”
玉米紧闭嘴唇不语。
若是他没想起来。也不会循着蟋蟀的叫声找来了。
他眼前浮现一副场景:一个孩子睁大眼睛在林子里四处寻觅。找一会,竖着耳朵听一会。前后左右不时发出各种鸟鸣、虫语。
找呀找,最后,他扑向茂密的草丛,“找到了!”
扒开草叶,露出一张阳光的笑脸,那人道:“玉米。你好厉害!”
回忆令玉米的目光迷离。
白凡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什么也想不起来比较好?”
玉米依旧不回答,轻声问道:“你经常来王府?”
白凡看着他不语,好一会才笑道:“你在试探我,你在替王府担心?”
玉米低声道:“自然担心。”
“别担心。就算我进来,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不过就在这院子里。你当玄武王是窝囊废么。”他轻笑道,“先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下面看看。”
说完,他端起蜡烛,投前引路,往地下走去。
真的是这样吗?
这样一条通道隐藏在王府里,外人可以无声无息地进入王府,而王府守卫一向是外紧内松的,因为女眷多,不方便让护卫们进入内院,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破绽!
玉米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还有他被烛光投射的光影印在山壁上,拉长、放大,好似巨人,呆呆地不动。
好一会,他才跟上去,盯着前面那个身影,拳头捏得死紧,心情前所未有的紧张。
白凡忽然回头,对他轻笑道:“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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