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太道:“那咱家可就两个苞谷了。小苞谷,你过来。从今往后,咱们就叫你小苞谷了。”
小苞谷全不管众人说笑哭诉,对大苞谷道:“五哥。你给我讲讲海外的事听听。”
姊妹们急忙附和,说都想听。
于是他们兄妹等人退到一旁说笑,这里长辈们也相互寒暄。
今日张家人隆重前来。一是为了谢恩,二是要接回儿子。
两家人心里也都有数。
张家要等张杨和板栗来再说,陈家全指望大苞谷做主,所以眼下大家都不提,都小心地绕过这话。
因在公堂上。大苞谷说起自己定亲的事,张槐便向陈老爷询问详情;里面。郑氏也问陈太太,可帮大苞谷定了亲。
陈太太忙道,并没有帮他定亲,当时曾提过一户人家,可是他自己不答应。可是她又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地说,有些事还是问大苞谷自己。
郑氏和小葱诧异不已:难道大苞谷还惹了什么情债?
当着人,她们不好问的,只能再换一个话题。
陈老太太便告诉干亲家,自从大苞谷去了陈家后的一切新鲜精彩事。他带着五鬼四猫那是无所不至、无所不玩,偏偏读书还比人强,气得东罗府城内另一家乡绅整天骂儿子不争气。
这个话题安全,而且喜乐,就听屋子里笑声阵阵。
说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聚精会神,都为了共同的孙子自豪。
另一边,红椒等人围着大苞谷说笑。
兄妹们有的端坐,有的斜倚;山芋则骑坐着,将下巴搁在椅背上,四猫等丫头在旁打扇。
紫茄、绿菠和青蒜也跟过来了。
绿菠甜甜地笑道:“大苞谷哥哥,我叫绿菠。你可记得我?”
大苞谷急忙道:“记得,记得!”
一边脑子里使劲想关于绿菠妹妹的事,哪想得起来。
见满屋子红飞翠舞、环动钗摇,脆笑声此起彼伏,他仿佛又回到了张家祖宅桃花谷,被哥哥姐姐们围着逗笑,又记起大哥大姐走的那天晚上,大家教他记名儿的情形,别提多高兴了。
因回头对白猫等人道:“我怎么说的?我说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出色的很,我没吹牛吧?蓝猫,你瞧我这个绿菠妹妹,比你们的公主还美呢。”
一副炫耀得意的模样。
五猫猛点头,花猫羡慕地说道:“玄武将军最威风!”
绿菠看着蓝猫眼睛发亮,她早就听说了,新哥哥有五猫四鬼,有一个蓝猫是海外来的,于是问她许多问题。
大苞谷想不起来关于绿菠妹妹的事,觉得亏欠,见她喜欢蓝猫,便说要送她。
蓝猫来不及抗议,其他四猫同时出声,一力撺掇,把这只海外来的猫给卖了。
绿菠大喜。
接着,众人鼓动大苞谷说过往经历。
从梅县逃走的经历大家都听说过了,在陈家生活的四年,和出海的五六年,大苞谷随意挑了几件事出来说,就已经惊得众人合不拢嘴了。
红椒尤其惋惜。
在她想来,大哥大姐的经历堪称传奇。香荽收服山匪的经历也精彩万分,如今玉米弟弟的经历更上层楼,比他们都要惊险,独独她和山芋在黑莽原没有作为。
她顿足对山芋道:“就咱们俩没作为,就跟人打了几场架。嗐,我就不服气了,照说我这脾气才应该在外闯荡才对,咋把香荽和玉米给弄出去了呢?”
香荽忍笑道:“二姐姐,你是觉得没被狼叼走、没被土匪掳走吃大亏了?”
众人轰然大笑。
别说,小苞谷也觉得十分遗憾。说没赶上抄家。
众人听了都笑不动了。
正闹着,张杨、板栗和葫芦过来了,连黄豆都落衙赶来了。
他们一来。谈话就进入正题。因为玄武王府来人,说晚宴已经准备好了,亲戚们已经来了,正等着呢。
因外男就陈老爷一人,又是长辈。大家便索性坐到一处议事。红椒领着弟妹们在里间静听,只小葱和大苞谷留在外间。
陈老爷面对张家一干人热烈的目光,明知躲不过,便硬着头皮说开了。
他也是个精明人,要不然,那年也不会把大苞谷拐出海了。
于是说道:“上京之前。苞谷说,将来生了儿子一半算陈家的,一半算张家的。可是上回他挨了打。就跟我说往后给陈家当儿子。说这辈子是陈家儿子,下辈子还给陈家当儿子。呵呵,你们瞧,这孩子不是说傻话么!”
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就看玄武王府怎么办。
他就不信了。玄武王府能仗势欺人。
大苞谷点头道:“我是这么说的。爹,娘。张家有几个儿子,也不少我一个,我就给陈家做儿子了。”
老实说,他有些后悔了,可又不能不认账,只得实践诺言。
也正因为这样,他之前才死命要云雾山的产业。因为他觉得,必须趁机从张家这个大锅里将家财弄到陈家这个小锅里来,不然往后就没他的份了。
张家人听他这样表态,都傻眼了。
张槐和郑氏相视苦笑,他们不能凭着王府的势力逼迫陈家。更何况,儿大不中留,大苞谷自己愿意,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张老太太更是难受不已。
然而板栗和张杨对视了一眼,却斩截道:“不行!”
陈老爷等三人脸色一白,身子一僵。
若玄武王不答应,他们是没有法子的。
陈太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陈老太太也微微颤抖。
郑氏急忙叫道:“板栗!”
大苞谷更是不满——他虽然想回张家,但却不喜被人逼,于是说道:“大哥,就算你是玄武王,也不能命令我。我想给谁当儿子就给谁当儿子!”
陈老爷等人顿时开心地笑了。
板栗道:“三弟你先等等。”
转脸对陈老爷三人道:“陈伯伯,陈奶奶,我玄武王府是不会仗势欺人的。晚辈就直说了吧:晚辈想让三弟认祖归宗,然后拜认陈伯伯做义父。等将来娶妻生子后,都算陈家的,张家只留一个续他这一支香火就成了。晚辈这样做是有理由的,陈伯伯且听晚辈说。”
陈家三人听了松了口气,先不管儿子能不能要回来,但孙子是有保障了,且听玄武王怎么说。
大苞谷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理由?”
板栗道:“陈伯伯,你也希望大苞谷给陈家光宗耀祖吧?”
陈老爷忙点头。
板栗便说了一番话,简而言之,大苞谷认祖归宗后,仕途比较高。
大苞谷不痛快了,撇撇嘴道:“我就不靠着玄武王,照样能出人头地。”
板栗笑道:“大哥信你。可是,你知道我们刚才在皇宫听到什么消息?”
大苞谷问道:“什么消息?”
板栗认真道:“皇上要加强海防,扩展水军。”
第500章更名
大苞谷虽然精明,到底不通政事,因此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只想到做生意上去了,便答道:“那好啊!往后我们再出海,就不怕海盗了。”
葫芦喝道:“你除了赚钱,就没点别的出息?”
因葫芦少言寡语,大苞谷小时候就怕他,因此嘀咕道:“我怎么没出息了?”
板栗笑着解释了缘故。
原来,近日京城将会迎来几个使团。
是东南海外有几个小国,仰慕大靖天威,派了使者前来朝拜。谁知半路遇见海盗陈华风,将携带的贡品给抢了不少。
永平帝听后十分生气,所以上次海盗的事才会令朝廷分外重视,大苞谷因此还吃了亏呢。
如今的大靖在陆地上是兵强马壮,但海上力量稍显薄弱,板栗和葫芦便提议加强海防、扩展水军。
“你在海外漂了五六年,又会说好几个国家的话,正是优势,难道就不想趁此机会出头?”板栗引诱道。
“除非你胸无大志,只想做个富家翁,那你就做陈家的儿子好了。就像你说的,张家有几个儿子,又不需要你传宗接代。”小葱激将道。
“我不做张家的儿子,投军后一样能出头。”大苞谷傲然道。
葫芦嗤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跟海盗有牵连——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若是你姓张,朝廷便不会计较,就会放心地用你;若是你姓陈,那可就难说了。”
大苞谷被三人蛊惑的神色阴晴不定。
他当然有野心,而且野心大大的。
小葱见他动心。又加一把火道:“其实我们是这样想的:若你不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那尽管改姓陈;但你若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最好还是认祖归宗比较好。这样一来,你与张家荣辱与共。必将创下一份基业,让陈家子孙继承。”
大苞谷这下听明白了,不禁沉思起来。
板栗又道:“刚才在宫里,皇上还问起你呢。”
大苞谷诧异道:“问我干什么?”
板栗笑道:“那几个使团在溟州派来的地方军护送下。不日将抵达京城。我观皇上的意思,想是到时候要叫你去见见,毕竟你在海外呆了那么几年。”
葫芦补充道:“这是英王举荐的。”
大苞谷踌躇地望向陈老爷夫妇和陈老太太。
郑氏算是看明白了,板栗为了能让大苞谷认祖归宗。花了不少心思。
她便添上最后一把火,笑道:“儿子,这有什么难决定的?你要是不想当官呢。你就姓陈好了;你要是想干出点什么。就回来。咱们挑个好日子,摆酒请客,让亲朋们做见证,让你认陈大哥为义父。再定下来,将来生了儿子闺女,都姓陈。”
这下陈家人也听明白了。
精明的陈老太太依旧高瞻远瞩,当即为大苞谷做了决定——认祖归宗!
霎时间。房里气氛轻松明快起来,恰如春风吹绿原野。
张老太太对陈老太太笑道:“老姐姐,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等大苞谷回家了,张家会选个好日子,把亲戚们都请来,让他认大侄子做义父。”
陈老太太笑着不住点头,神情十分喜悦。这下,陈家是真要旺起来了。
陈老爷也笑得合不拢嘴,道:“要摆酒,也是陈家摆,哪能让王府操心呢。”
陈老太太摇头笑道:“你别在亲家跟前充脸了。你摆酒请客谁来?这事就得王府操心!”
众人轰然大笑。
暮色降临的时候,玄武王府祖孙三代人接了干亲家和丢失九年的儿子,终于返家了。
二层仪门内,正殿偏殿均张灯结彩、笙箫悠扬,家下人忙忙碌碌,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进进出出,将佳肴美酒端上来。
王府正殿,非重大事项不启用。
在正殿设宴,不仅代表张家对大苞谷认祖一事的重视,更代表了张家对大苞谷这个人的重视。
东偏殿祠堂内,张槐正率合家大小、男女长幼,簇拥着大苞谷向张家列祖列宗牌位磕头上香。
青烟袅袅中,他敬告祖宗:张家第六子,小名大苞谷,大名张兑,在外漂泊九年,如今平安返家,认祖归宗!
原来,大苞谷不但小名不想叫玉米了,连大名也不想再用“离”字了。试想假玉米在国子监读书,被人称张离多年,他若是再用这个名字,人们能分清是谁吗?
所以,他便改名为张兑。
但是,当他听张槐将他排行定为第六,立即不乐意了:“爹,我怎么就成老六了?为什么他不是老六?”
他疑惑地看着玉米:大家都不知他从哪来的,怎么就断定他比他大?
张槐没想到他会计较这个,一时哑然。
大苞谷见爹答不上来,知他就是顺势排的,并无根据,遂愤愤道:“我就是老五!这个谁也别想抢!”
让了大名,让了小名,还要让他屈居假玉米之下,门都没有!
谁知玉米也不让,冷冷地说道:“你不服,就用石头剪刀布决输赢!”
张杨忙喝止:“吵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转头跟板栗等人商议怎么办。
花生撇撇嘴道:“大苞谷,争这个有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再叫玉米和张离,不就是怕和原来的玉米弄混了么。那你要是还当老五,别的不说,家下人整天‘五少爷五少爷’地叫,你知道叫谁?连我们一时半会儿也难改口,叫玉米的时候,难免叫‘五弟’。你听了别发火!”
大苞谷听他说的有理。虽气怒也无法,对玉米恨声道:“别指望我叫你五哥!”
玉米冷声道:“叫不叫的,我都是你五哥!”
哼一声,抬眼望向上方牌位。
板栗听了诧异地转头看他。不知他态度为何如此强硬。
张槐喝道:“就这样!张兑,上前磕头!”
大苞谷忍下一肚子气,上前给几位祖宗磕头。
对着张大栓的牌位,他忍不住哭了:“爷爷。玉米回来了。你放心,你孙子在外面吃的好,穿的好,一点没受罪。玩得可开心了,还去海上逛了一圈呢。可惜爷爷看不到孙子带给你的好东西了。”
众人见他用原来的名字向爷爷祭告,也忍不住心酸落泪。玉米则觉得怪异极了。
“爷爷。我虽然讨厌那个假玉米,可是这些年有他陪着爷爷,爷爷才没当我已经死了,也没想我,也没难过,我就不怪他了。可是爷爷,你千万别弄错了。我才是真玉米,我现在叫大苞谷,你要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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