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对视之后,徽唯本又收回了眼光,随后他伸出手,用手中的筷子沾了沾那姜汁松花的盘子底,略微品尝了一下,摇了摇头后,脸色微变。
徽唯本的一系列动作,都被极端善于察言观色的二丫头看在眼里,因此她立马放下筷子,询问自己的父亲道:“爸!您不爱吃么?要不换一个菜?”
对问,徽唯本摇着头,对二丫头吩咐道:“姜汁太甜,我不能吃!你给我夹一些蒿子吧!这个好!可以降血压的!”
徽唯本的吩咐,二丫头自然是非常乐意听的,因此她立刻动筷子,给父亲夹了一些软硬适中的茼蒿纤杆,恭恭敬敬的放进徽唯本的菜碟中。
与此同时,徽唯本又将头扭向我道:“霍老板!你不要光看着呀!随便吃些!如果口味不合适,我在让他们给你加菜!”
随着徽唯本这一系列的动作与招待,我突然想通……他要告诉我什么了!更明白徽唯本为什么要专门宴请我来吃饭了!
就在刚才,徽唯本特地用他独特的肢体语言冲我点名了一切,而我只要遵循着他的指示,将这四个菜所表达的含义联系起来,便能知道这老爷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一次,徽唯本问我这菜的名称是什么,我告诉他是裙边。他回答我没错,是“裙!”
第二次,徽唯本将一块带鱼夹给我,还提醒我“带里有”刺!
第三次,徽唯本与我对视之后,转身去夹姜汁松花蛋,但是他并没吃,而只是品尝了一下汁液的味道。
第四回,徽唯本让二丫头给他夹了一块子茼蒿,而后还特别强调蒿子“好”,可以降血压。
当我把这四个菜按照上菜的顺序,以及老爷子动作的顺序连接在一起之后……我得出了一个令我自己异常尴尬的结论!
白汁裙边,红烧带鱼,姜汁松花,肉酱茼蒿。徽唯本在“不经意”间,已经为我指代出了他所表达的四字含义,分别是裙,带,汁,蒿?!
这不就是告诉我,他想给我的“好处”和“回报”,便是“裙带之好”吗?!
这一刻,我捉急了,即是因为徽唯本的精明聪慧,也是因为这四个字所蕴藏的巨大信息量!
五脏庙里的人都懂,所谓裙带之好如果用火工语讲究,就是缔结姻亲的意思,而这也就意味着徽唯本是用整盘宴席在向我表明已经的立场,他想把二丫头给我。
同时,我联系着今天徽二丫头出格的表现,又突然明白,这父母俩搞不好是串通好了要“摆我一道”的,一来检验一下我的本事斤两,二来试探一下我的反应。
不得不说,徽唯本这一招“食表意”用的可真是好,一来冲我表明了态度,二来足够含蓄,三则避免了直接问询的尴尬,更保存了他徽唯本鲁北大佬的颜面和地位。
一箭三雕,不愧是五脏庙里的大方丈,其用心之深,足够让我们这些小虾米好好佩服一下的了。
当然,虽然对徽唯本的表达方式感觉钦佩,但是对于这个“裙带之好”,我却是丝毫不敢应承的。
自然还是那个原因,我的“私生活”已经够混乱,够复杂了,我不想在让一个二丫头掺和进来,浪费我本就不多的精力和时间。
况且,陈八妙与徽二丫头,都有巨大的势力撑腰,都是我惹不起的人,在她们俩间,我倒向任何一位,都绝对会把另一位推向我的对立面,到时候我就彻底完了。
因此,我心里很快便想明白了,好好守着我的小梅子才是正途。
毕竟,梅子是她们都知道的“正室夫人”,我有了她,才是我一生的幸福。这二位纵然不甘心,可也绝对不会记恨我,甚至还有可能感觉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那么生意场上,自然还有见面合作的余地。
有了以上的那些盘算之后,我内心的立场便也终于坚定,因此对于这徽唯本的暗示,我也只能委婉谢绝了。
徽唯本毕竟是五脏庙中德高望重的存在,而且他又用如此含蓄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故而我在思考了一下后,便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样大家不失面子,我也自然能够全身而退。
微笑中,我放下了筷子,冲徽唯本哄了哄手道:“老爷子高亮,您徒弟做的这些菜也真道地,不过我不是本地人,还是有些吃不惯,所以……能不能添一道小菜调和?”
听着我的话,徽家父女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而后问我道:“你想加什么?”
第十四章:食表意
拒绝人有许多方法,有体面含蓄的,也有粗暴无礼的。
面对徽唯本本就含蓄影射的质问,我略微思索之后,决定还是用同样含蓄的方法来回答的好。
因此,在徽家父女的关注下,我笑着对徽唯本和徽嗣道:“在下最近上火,所以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可不可以再给我添上盘苦菊!咱放碗里陪着吃,正好。”
我说的所谓苦菊,其实是“苦拒”的意思。
之后,又因为我怕那个“苦”字被他们父女理解成挖苦的“苦”,从而误伤了和气,故而又急忙加了一句“放在碗里吃,正好”!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说,是在“碗”“拒”徽唯本的好意,尤其不希望伤害这“和好”的气氛和局面。
待我说完话,聪明如徽家父女俩这立刻听懂了。
紧接着,徽唯本和徽嗣同时变了表情,不过他们的变化,却是非常不同的。
这一边,徽二丫头在听我说完之后,撅了下小嘴,明显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当然也算不上难过和愤怒。
而相对于二丫头,她父亲徽唯本却笑的更加灿烂了,似乎他一点儿都不介意我的拒绝。
被人拒绝还笑的和朵花一样,这老爷子出人意料的反应还真让我摸不到头脑。
不过从他的笑容里我看的出,徽唯本并不因我的拒绝而恼怒,甚至在他的笑容中……还带着那么一丝欣赏的神色。
紧接着,徽唯本又冲徽嗣道:“丫头,你这个朋友可是个有意思的人!会点菜,菜碟也下的好,我喜欢!你以后可要和他多学习!”
听着徽唯本的话,二丫头冲我吐了下舌头后,非常不满的吐糟道:“我才不学他呢!点背的像瓢虫,天天什么都招惹,又像条蛔虫一样喜欢钻别人的肚子!不是好人!”
听完徽嗣对我的评价,我尴尬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我……又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这一顿“内涵丰富”的宴席,被我顺顺利利的吃了下来,在之后大家宾主尽欢,又讨论了一些海阔天空的问题。
期间,我注意到徽唯本不只一次提到过和他们有姻亲的鲁南赵家,提到过他的老兄弟赵德广,同时也不只一次表达出想亲自见见赵海鹏的想法。
对此,我也不只一次表示会尽快把徽唯本的意思转达给赵海鹏的。
午宴结束之后,徽唯本给我们上了一些消食的茉莉花茶,而后在花茶的涟漪与沉淀间,他再次冲我露出了皎洁的笑脸。
摇晃着茶叶,徽唯本开口道:“霍老板,您和赵海鹏帮了我们徽家那么多,所以老儿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因此……我想送你和海鹏一些东西,希望你不要再拒绝了!”
徽唯本突如其来的话,令我的内心再次兴奋了起来,而且他用了“不要再拒绝”这样的话,显然这次要说的事情,和徽二丫头的私事无关。
对此,我急忙点着头,应承道:“您说!我仔细听!”
微微沉吟了一下后,徽唯本告诉我道:“我知道,霍老板你现在处境艰难,我的礼物不管轻重,恐怕都不合适再硬塞给你,所以……我就做一些顺水的人情,雪中送碳的工作,为你提供一些便利吧。”
说至此,徽唯本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而后交给何芝白,何芝白则递给了我。
在那纸张上,我看见了一串电话号码样的数字。
对此,我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对问,徽唯本平静的告诉我道:“一个装修公司的电话,我的一个承包商,他们是本市最好的装修队。”
徽唯本的话,让我心中一阵兴奋划过。
与此同时,徽唯本又详细的告诉我道:“听二丫头说,霍老板正在搞扩店装修,你可以联系这个公司,钱和话我都已经带过去了,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帮您装修到满意为止!至于他们的实力……”
徽唯本伸出手,指了指这“至诚”雅间里的一应布局道:“整个泰山苑的布置,以及我们家的五凤楼,都出自他们的手笔。”
徽唯本的话,当真令我非常激动。
我知道,这份礼物对于他徽唯本而言并不大,可是对于我而言却来的真是时候。
正如其所言,这是顺水的人情,更是雪中的送碳火。是徽唯本为我量身定制的“最佳关怀”!
在满心的欢喜中,我一边点头感谢,一边打心眼里感叹,这当家人的办事效率就是不一样哈!和二丫头合作这么久,每次她付账或者兑现诺言都拖拖拉拉,不是有一大堆的掣肘就是躺在床上装死,真是没有效率,怪不得在家族中的威望始终起不来呢!
活该!
徽唯本在说完那些事情之后,又话锋一转道:“霍老板,最近我听说……赵海鹏的手臂受过伤,如果不治疗就会费掉,是真的么?”
对问,我先是一愣,紧接着急忙点头道:“没错,没错!赵海鹏当兵的时候中了枪,子弹卡在了神经里边!很不好治。”
确认消息之后的徽唯本再次点头,之后冲我说出了一个更加振奋的消息。
他严肃道:“这么重的伤,绝对不能继续拖延!霍老板,我联系了青岛的一位朋友,他那里有华北最好的神经科医生和设备,我想让赵海鹏尽快接受治疗。”
说完赵海鹏,徽唯本又补充道:“当然,不光是赵海鹏的手,还有他哥哥赵海鲲的腿,也一起去看看吧?他俩好了,我欠下赵家的东西,也能多少弥补一些。”
听了徽唯本的话,我内心的激动与兴奋是无以复加的。
为赵海鹏治疗顽疾,这是我始终惦记的大事,如果不是因为我接二连三受伤的话,我恐怕早就联系冯主任去看病了。
现在,徽唯本竟然意外的提供了这一切,我自然是再乐意不过的。
平心说,这位老爷子的两个“报答”都是堪比及时雨。因此我在内心兴奋之间,更不由的对这位徽大方丈由衷升起了好感,如果不是因为满身的蜈蚣伤痛,我恐怕真的会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的。
第十五章:宴尾
和徽唯本的午餐在团结、友爱、兴奋和收获满满中结束了。
而后,我被二丫头送出了泰山苑,她将我推到了来时的大商务车前,扭头便准备走人。
眼看着徽二丫头想把我“凉”在这里,我有些急促了,因而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我急忙大吼道:“二丫头!你干嘛去?你不管我了呀!”
闻言,二丫头回身过来,随后面色上带着极度的不满道:“姓霍的!你今天敢砸我的局!我和你没完!我诅咒你,诅咒你屁股被鳄鱼咬一百个洞!”
说完这话,二丫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我傻子一样坐着,完全搞不清状况。
好好的,她生什么气?最关键的是,她……是怎么知道我屁股被鳄鱼咬的呢?
这些疑问,在我脑子里胡乱打着转悠,而就在这时,那商务车的门开了,紧接着崔大虎和徽嗣柱走了出来,将我拉进了汽车。
刚一坐稳,徽嗣柱便带着十二分的恭维冲我笑道:“妹夫!这顿饭吃的爽吧?这可都是我求着我爹安排的呀!回头你要是搞定二丫头了,可不能忘了我的好处!”
“你?”我恍然道:“让徽老爷子设局试探我的,是你?”
闻言,徽大少猛然一拍我的大腿道:“别谢我妹夫!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听着徽嗣柱的话,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再后来,徽嗣柱开车拉着我,先汇合了何芝白,才把我送回了医院。
他们临走前,荷芝白告诉我,大概下个星期左右,就可以接赵家兄弟去青岛做初步的检查和手术了,这期间我可以好好安排一下,把饭店扩店装修的事宜交代处理一下。
对此,我千恩万谢着答应着,而后便想起了自己的伤病,看着身边的梅子,望着她的微笑,仔细盘算起了我接下来的发展。
我知道,虽然自展交赛那档子事以来,我的饭店各种磕磕碰碰都没断过,现在还因为扩张装修的事宜处于歇业状态,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现在,虽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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