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当刘中千给出肯定答复,右上角的大屏幕弹出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枚造型怪异的暗黑风格吊坠。
看到这张照片,杨小千不自觉地眯起双眼,他知道这是什么,因为调查小组在许乐身上投入了远超他人的注意力,从许乐的衣食住行到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会详实记录,曾放到杨小千办公桌上的资料堆起来比新华字典都要厚上三分。
“这是许雯生前送给许乐的礼物,也是许雯留下的唯一遗物,因此无论走到哪里许乐都必定会随身携带,你们在上面动了手脚?”杨小千询问时略作回忆,一些似清晰又模糊的片段闪过脑海。
初次遇见许乐许雯兄妹时是在国贸大厦,第一眼就看出许雯是个脾气火爆桀骜不驯的女孩,着装风格十分怪异,杨小千分不清那是朋克还是哥特,不过这枚吊坠的造型倒是与她相当契合。
“是的,我们在这枚吊坠中植入了一枚追踪芯片,如果您想问如何能在不让许乐察觉的前提下做到这一点,我只能回答,技术改变一切,如果您想要获知具体过程,稍后我会安排专业人士为您做详细说明。另外,您说许乐无论走到哪里都必定随身携带这枚吊坠,其实并不完全正确,请看屏幕。”
刘中千指了下屏幕,他手中的遥控器像魔法棒一样神奇,没见他按动哪个按钮,左上角的屏幕就弹出了新画面。
画面中有一辆汽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皮肤晒成小麦色的白人男子,他双手离开方向盘,高声呼喊:“别开枪,别开枪!”
不知用什么技术手段处理过后,原本不太清晰的画质变得纤毫可辨,堪比蓝光电影,杨小千也得以看清白人男子手中攥着的物件:一枚与右边照片完全相同的吊坠。
接着,不知放置在何处的音响开始播放一段音频,是一段英语对话,对话双方有一方断断续续,很不流畅,听声音应该是许乐。
“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
“您说。”
“我应该永远回不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它保管好,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亲自带到华夏江北省南都市雨花台烈士陵园……”
“这是许乐和那个白皮?”于谦瞪着刘中千,质问道:“既然追踪到了许乐的位置,既然安排了人手在附近,为什么不把许乐截下来?为什么还放他走!现在他知道吊坠里有追踪器了,把吊坠给了白皮,接下来要怎么继续追踪定位?!”
“如果现在就把许乐拦下并带回国内,觉醒者法庭要以什么罪名对许乐进行审判呢?屠杀普通人吗?议会议员们都很清楚这只是变异体的阴谋不是吗?”刘中千的反问让于谦哑口无言。
堂堂议长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屡屡受挫,于谦有点恼怒,呵斥道:“你们现在的做法,比钓鱼执法更可恨!许乐是我们的人,在远江时就跟着我们出生入死,你现在不仅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你还要在后面推一把?是不是刘远舟手下的人都跟他一样混账!”
刘中千眨了眨眼,停顿了三秒钟自这场漫长的问答开始,这是他第一次回答问题之前有所停顿然后真诚地回答道:“刘局长不是混账,我们也不是,请您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许乐一个最好的结局,到最后如果他能得知真相,他也会发自内心地感谢我们。”
“呵呵。”于谦怒极反笑,隐约间有长剑出鞘的鸣响。
杨小千熟悉于谦脾气,知道这是于谦暴走的前兆,如果刘中千不是个小孩,于谦可能已经动手。
于是杨小千立刻出声:“许乐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否则他会立刻扔掉吊坠,或是将吊坠藏在某处,然后把自己人间蒸发,而不会按照这位史密斯先生给他安排的出逃路线继续他的偷渡计划。既然许乐把自己的精神寄托都放下了,我想这说明他已有死志,而且打算要做的事情不怎么光彩。所以,接下来要如何继续追踪定位呢?”
“在现代社会,一个人要生存就必定会留下痕迹,即使他能避开所有摄像头和监听设备,他也不得不与其他人产生接触。比如许乐现在就为了出逃偷渡,而与史密斯发生互动,即便我们监控不到许乐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将监控对象转换成每一个与许乐发生互动的人,从一台手机跳到另一台手机,由此我们可以确定许乐的大致位置,再进行一系列网络入侵及信息处理和数据分析,就可以得到准确定位,这并不难。”
“是,我也相信单纯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在美联邦国境内做到这一点,还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杨小千问,“我对计算机和信息技术不太了解,但我想要进行如此规模的网络入侵和数据窃取,不可能不留下点痕迹吧?据你所说,美联邦开展类似计划的时期比华夏更早,而刘远舟调任零一基地之前,美联邦应该在技术层面一直保持全面领先吧?运用这种他们十分熟悉的监控模式进行追踪,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吗?”
刘中千的回答出人意料:“有很大概率会引起美联邦相关计划负责部门的注意,如果他们因变异体的影响迟钝到没有察觉,我们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注意到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钓鱼(中)
明知会被察觉,仍要采取行动,甚至要在对方未能察觉的情况下给出提醒,这不是故意暴露自身存在么?
杨小千感到不解,除非零一基地有意与美联邦的同类进行交流,共享技术共同发展,否则他看不到任何暴露自身的意义。
“为什么要主动暴露?这样的技术不是应该裹的严严实实,尤其不能让同为竞赛者的美联邦知道么?”
这次的提问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顺利得到解答,刘中千的回复是:“很抱歉,我无权对此作出回应,如果您坚持要问,我可以带您下去见刘局。”
杨小千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当面和他谈谈也好。”
“我就不去了,这样你和刘远舟的谈话能更加顺利。”于谦突然出声插了一句,让杨小千更加感到不解,于谦千里迢迢飞来上京,就是为解心底按捺不住的疑虑,想要亲自找刘远舟要个说法,既然如此,于谦应该坚持与刘远舟当面谈话才对。
不过,于谦能如此通情达理总归是好事,只要与刘远舟谈话时于谦不在场,杨小千便能多问一些当着于谦的面不方便问的事情,然后再选择性地将得到的回复以合适的方式解读并转达给于谦,如此一来定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不愉快,省去许多麻烦。
刘中千立刻召来一位工作人员,不再是肌肉健硕面无表情酷似终结者的特勤,而是一位身材纤细但眉宇间不显柔弱的女性,看年纪三十上下,面容姣好,不施粉黛,没有用化学品遮掩脸上的岁月痕迹,唇角淡淡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刘中千指着这位论年纪足以做他妈妈的女人,说道:“于议长,请您随我们的工作人员前往休息室等待,当然,您也可以随时离开,全凭您的心情,有任何需要都可以……”
“我有事会去找议会驻京办或者南都驻京办,用不着麻烦你们十九局。”于谦大手一挥,看也不看刘中千一眼,朝着旁边努了努下巴,示意刘中千唤来的工作人员在前面带路。
“好了,杨会长,请您移步。”刘中千虽不是刘远舟的亲生子,但光看那扑克牌一样的脸,倒真是神似,不管于谦做什么说什么,总是一副古井无波的僵硬表情。
说完,刘中千走出操作室,跨过来时那条“通往未来的道路”,走进堪比迷宫的走廊里。
杨小千没有多问,紧跟在刘中千身后。从电梯按钮来看,这一层操作室已是地上停车场内电梯能到达的最底层,不过刘中千不止一次说过“如有需要可以下去找刘局”,所以零一基地的真正核心必然还在地下更深处,看来要去地下还得走另一条秘密通道。
………………
“你叫什么?”
听到这个突兀的问题后,走在前面的白衣女人放缓脚步,与于谦并肩而行,目视前方,轻声回答:“洛萧。”
“噢。”于谦点点头,不知为何,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洛女士抱有莫名其妙的好感,哪怕是她脸上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也让于谦感到舒适,这让于谦对此人产生浓郁的好奇。
好奇的产物自然是更多的问题。
“你的工作是?”于谦心想,既然刘中千安排这位洛女士带自己去休息室,那么她或者是招待员,或者是向导。
但紧接着于谦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作为绝密场所,零一基地几乎不会有访客,何来向导、招待员一说?
“我的本职工作是一位心理咨询师,调来零一基地之前,我的职责是治疗执行秘密任务后战士们遗留的心理创伤。”洛萧的声音像一捧山间清泉,能顺着人的耳朵流下去,沁人肺腑。
原来是心理咨询师,难怪有这样的亲和力,能让人看一眼就产生好感。于谦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噢,那现在呢?”
“现在我的工作是缓解零一基地内工作人员的心理压力,使他们能够更加高效地工作。”
“嗯?是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操作员吗?”
“不,是下面那些可怜人。”洛萧幽幽的叹了口气,拉开身前的一扇门,休息室到了。
比起堆满主机和屏幕的操作室,放满各类娱乐设施的休息室显得十分空旷,因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
杨小千回头望了眼身后空无一人的通道,灰白的墙壁一直延伸到视线不可触及之处,乘坐交通工具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高速移动,很难察觉到位置的变化,因为周围的场景只是不断的单调重复。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扇合金大门作为参照物,杨小千由此得以看出自己所乘坐的代步工具的行进速度,估算不出一个具体数值,若用语言来形容大概是两个字:很快。
在合金门前平稳停下后,杨小千走下这部结构类似汽车但外观充满科幻元素的代步工具,问:“这也是你们的新产品?”
“不是。”刘中千摇头,“现实生活中总是充满美丽的意外,装备研发部门有时就会因意外而做出一些新鲜有趣但不符合经济效益不适合大规模推广的新奇物品,这只是其中之一,您进去吧,我在外面等您。”
合金大门应声开启,刘中千止步不前一动不动,他古怪的样子让杨小千跨过合金门时有些犹疑,心里甚至升起一个荒谬想法:有没有可能我走进去之后合金大门就会立刻封闭,把我困死在没有缝隙的密室里?
“看来我们之间的确需要适当的沟通,才不至于让你产生这种滑稽的猜疑。”
刘远舟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让杨小千僵在门前。
滑稽?这绝不是刘远舟会用的词语,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有起有伏,听起来很有人味儿。
“很意外?”
刘远舟缓缓起身走向杨小千,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器械,两手各端着一个玻璃杯,杯里盛着清醇的茶水,他将一杯茶水递给杨小千,说出一句勾起许多回忆的话:“招待不周,见谅。”
杨小千动作僵硬地接过茶杯,神情恍惚。
第二百二十九章 钓鱼(下)
杨小千清晰记得自己与刘远舟的上一次会面,时间是在南都保卫战烈士追悼仪式后的夜晚,地点是在紫金山庄,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刘远舟当时的模样给杨小千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个肢体健全的人将自己禁锢在装有各种电子仪器的轮椅中,以机器人代替自己的四肢,以脑电波代替自己的声带,并宣称身体只不过是一个容量有限的容器,一个应该努力挣脱的桎梏。
任谁看了都要毛骨悚然,记忆深刻。
但仅仅在不到两周时间过后,刘远舟又完全换了一个样子,这让杨小千不能不错愕。
眼前这个面带笑容神情揶揄的男人,让杨小千感到熟悉又陌生,这次他送上的茶水不是由机器人递来,也不是由勤务兵递来,而是由他亲手奉上,上一次从他手里接过茶杯还是在远江对尸前指。
那时远救会还没有出现,许多人还没有牺牲,那时的刘远舟行事决断既有雷霆万钧的铁血手段,也有微风细雨的怀柔政策,而不是冷血地拿他人生命做筹码计算得失;那时的刘远舟与人谈判时会讲道理、用策略、耍手段,或许算计得逞后还会私下一人捧着茶壶得意地哼唱几声,而不是直接报出谈判对象的预期底线,然后面无表情地单方面宣布谈判结束;那时的刘远舟,也像其他人一样,会怒,会笑。
就像现在这样,很自然的笑,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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