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连忙露出笑脸恭恭敬敬的把俩老头请进家门。真是个狗腿子!特务!
我跟着进屋,我三姐见我的模样,偷偷的把嘴贴到我耳根小声说,“小弟,那是你师父!”
我精神头一下子来了,哪个?三姐说那个脏的。
他就是我师父啊,看起来跟一般老头也没啥不一样啊,我寻思。
屋里,俩老头正跟我爸妈说些什么,听那个脏老头说,那个打扮的跟大公鸡一样的老头姓杜,是个算卦的。
那一天师父好像是说今年年底带我走教我些东西啥的。我家孩子多啊,也可能是早有准备。总之我爸利索的跟上大粪一样把我叉得远远的。
接着,那脏老头说,“老杜,你来算一卦,给我这徒弟算算俺俩师徒缘怎样!”
其实当初我师父只是说着玩玩而已,那老杜头也是陪着闹,接过,一个算师徒缘的卦,就这样牵扯出了一卦又一卦。
第十一章 连环卦2(这就2016了)
听说要算卦,家里人包括我都好奇起来。杜老头摸出三枚铜钱,往我家地上随手一抛,就看到那铜钱当啷啷的在地上转几个个圈有正有反躺在地上。
杜老头看了一眼,捡起,再次抛出。如此一直重复了六次。我嘟囔,啥玩意,算个卦算了六次,肯定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杜老头一巴掌甩到我头上,“额去你娘类蛋,你个瓜货数学才是体育老师教咧!”
我师父看看有些尴尬的我爸妈,烟锅子一敲,“七娃子,不懂了吧,老杜头可是正宗的六爻,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说着,我师父看向那老杜头,老杜头闭上眼,不多久才睁开,满脸疑惑,“额咋觉着不对劲咧!”
看老杜头这模样,我师父也纳闷了,“咋回事,你倒是说啊!”
“乾宫第一卦为乾,先变其初爻,下卦变成巽,卦成了天风,然后再变二爻,巽又变成艮,就成了天山遁,再变三爻,艮成了坤,卦变成了天地否,然后是四爻变,卦为观,然后是剥,第六变最上爻不变,因为上爻为宗庙……”
“你他娘的别废话,说点我能听懂的!”我师父吹着胡子瞪着眼。
“老刘啊,这卦象显示你和七娃子只有三年的徒弟缘!”杜老头扶扶金丝眼镜。这话一出,屋里人都疑惑了。
我师父嘬着烟嘴,不说话。我觉得这是个报复的好机会。
“杜老头,就你能!多大点人就知道熊能!”我学着我爸骂我的话,冲那杜老头喊。
我师父哈哈大笑,杜老头过来揪住我衣领子,巴掌不要钱的照我头上甩,“叫杜大爷!看额不撕烂你的嘴!”
“杜师傅,是不是算错了啊,要不再算一次!”我爸探着脑袋。
“建国,这算卦的起卦原则就是无事不占,不动不占,不为同一事反复占问。杜老头不会出错的!”我师父吐口烟慢吞吞的说。
“杜老头,咋会只有三年呢!”两个老头大眼瞪小眼,忽然齐齐变色看向我。
“老杜,快给七娃算一卦!”我师父说话都有些哆嗦。
杜老头不多说,再次起卦,后来老杜头明显的长出了口气,“老刘,咱想多了,这娃子命长着咧!”
我师父眉头同样舒展开,“奇了大怪了!这咋回事!那不成是老头子我……”
在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师父的烟杆子一僵,那老杜头默默不语,又是出手抛起铜钱。
卦出,杜老头两眼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三枚铜钱,张嘴就是一口血喷出来,所谓卦不算亲,这杜老头是拼着反噬给我师父卜了一卦,他俩是多年好友。
我师父的烟杆子缓缓放到桌上,这烟杆子他从没离过手,睡觉都要捂着。
“老刘,此卦大凶,还有连绵不断之势!不简单,不简单,这世道,怕是要乱了!”杜老头说话竟不带起了那独有的口音。梦呓一般。
“何解?”我师父出奇的镇静。
“老刘,写一个字给我看看!”杜老头也不擦嘴角的血渍。
我师父找了块石子,停了一会,在地上画出一个“回”字。
杜老头口中念叨,“回啊,小口在里,大口在外!大口包小口!小口为你,那大口……”
杜老头和师父两个都不说话了,杜老头问,“老刘,你这世上还有什么和你牵挂之人!”
“咱俩相交数十载,你还不知道,老头子孤身一人,到现在除了七娃子,哪里还有牵挂之人!”我师父瞅瞅我,道。
俩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看的烦了,“行了,说了这么一大圈,没事小道爷我出去玩去了!”
我觉得无趣,转身就要走,却不料身后齐齐两声大喝,“站住!你刚才说什么?”
“小道爷出去玩去了!”我不耐烦。
俩老头却是忽的站起身,脸色骇然,我师父哆嗦着手,“快快快,老杜头!”
杜老头有些惊慌失措,三枚铜钱刚拿在手里哗啦啦竟然洒落了一地。
老杜头愣了半响,忽然苦笑,“老刘,莫算了,此卦已出,这天下道门怕是要受到前所未有的一场冲击了!”
我师父闻言,又拿起烟杆子,“建国,你们先出去!”
我爸自然答应和我妈带着几个哥哥姐姐出了屋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师父和杜老头出了屋门。找到我爸。
“建国,三天后我就要带七娃子走!”
纵使我爸妈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不舍,迟疑道,“刘师傅,这么急!”
“不能再等了,建国,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师父叹口气。
我爸我妈不再说话,我妈红着眼一直摸着我的头,我是听见了的,“妈,你跟我爸不要我了?我以后不捣蛋了管不?”
我仰着眼,说着就哭了起来,我才八岁,就让我跟着一个没见过的老头离开家,我不干。
我爸说,“哭个啥,平常的劲都哪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走遍天下。不准哭!”
我还是哭。
“解放军离个家门就跟你一样?”
我立刻不哭了,不能给革命同志丢人现眼。
我爸没好气的摸摸我的头,说到底,他还是不舍的。有句话说的好,最调皮的孩子,往往是父母最疼爱的一个。我不懂,因为我爸我妈在我离别前真的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伤感。
后来,我爸说过,“那年没有你师父,经历的就是死别,这一点生离算什么?”
那三天,来我家里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门槛都被踏破了。特别是那胡家三兄弟,领着一群孩子,硬是给我家抬了一头杀好的肥瞟大猪。
那几天,我就没出家门,天天跟我爸我妈杠着过,我是希望他们能够体会到我倔强里面的委屈。
可惜,我失算了,除了我妈顿顿给我弄红烧肉外,几个人没一点留我的意思。
我寻思着,走那天是不是要表现的绝情一点,一往无前,再不回家的架势。
“妈,赶明我走的时候,你俩别送我,让我自己走就好了!”我使劲嚼着红烧肉,气呼呼的。
我妈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捂着肚子笑的连连喊我爸,我爸闻声进来,不明所以。
“建国,瞧咱着这个小祖宗,给咱怄气呢!
我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等着吧,说不让你俩送,就不让你俩送!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你俩要是送了,我就不回这个家了!”
第十二章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要开始了)
跟老头出来四年半了。杜大爷说得对,我们师徒缘或许真的只有三年,实际还不到三年,六七年的时候师父和杜大爷就被一群戴着红袖章的人带走了。
他们的批斗大会我没去,人群高喊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师父和杜大爷胸前挂着一个木牌牌,一言不发。最后被带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他们斗了一辈子妖魔鬼怪,到底没斗过生活在这个世间的人!那个时代,把他们淹没了。
有人说过,那个时代像一个大熔炉,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是熔炼出来的最复杂的钢。
六五年,师父和杜大爷带着我,离了家,不顾我的哭闹,坐了很久的绿皮火车带我来到了北京。
六六年,听说中央发了一个什么“五一六通告”同年八月十八日,我见到了那个伟人,和**广场的一望无边的人群。听说,那群人后来都戴了红袖章,高喊着“造反有理”。
师父和杜大爷经常捧着茶杯坐在院子里,师父说,“上海和武汉已经乱了,听说武斗死了不少人!”
杜大爷叹了口气,“当今天子这么英明,怎么……怎么会……”
我师父连忙示意杜大爷噤声,良久,才道,“有位高人曾给天子卜过一卦,太祖年老,头三根白头发不得,一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我的一个哥哥不顾家人的反对也来了北京,是那被**接见的千万中的一员。他在上海一场武斗中死了。
那两年,好多人自杀了。
师父是个有能耐的人,连带着我的户口也转到了北京,在一所初中上初二。
师父和杜大爷不知去向,整个北京,整个四合院里,只剩下两个半大的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叫马志坚,我叫他马子。他比我大一岁,初三,是杜大爷的徒弟。
四合院里的东西早已经被抄的干干净净。被带走前,师父给我留了那个小棺材和这些年强灌硬塞在我脑子里的东西,师父叹气的说,才三成。杜大爷给马子留了那三枚铜钱和一本我看不懂的书。
那时候学校里早已经不上课了,我和马子靠着师父托人每月寄来的五十块钱度日子。
去年十二月的时候,那个伟人讲“〃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一场轰轰烈烈的插队开始了。在当时,年轻人有两个选择,“下乡插队,到偏远山村去!或者当兵。”
我和马子这样的孩子,政审那一关是绝计过不了的。别人家的孩子,革委会的大妈一天三回的登门劝,登门说。可是我和马子,没人招理。我们是逃不掉的。
马子那年初三,算是北京老三届。刚过了年,就有人对我们说,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我才初二,其实是可以晚一年的。不过,自知逃不掉,马子又要走了,我很自觉的也报了名。
那报名处的主任满脸开花的道,“成成成,这孩子思想觉悟高!”
我和马子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我们分到一块。那人连说没问题。
没想到的是,我们这边刚落声,那边就响起一声,“哥们也要跟你们一块!”
我和马子回过头,嘿,不是黄标还能是谁。这黄标是军区大院的孩子,根正苗红,正宗的红三代。他父亲是中将,可惜,因为一个历史问题,被组织带走审查了。至今还没放出来。
黄标和马子是一届的,这个军区大院的孩子,偏偏跟我们哥俩玩得好,对脾气。
见我们看他,黄标抄着兜,胸前快着的军绿包包一晃一晃的,“怎么,哥俩不欢迎!”
“哈哈,当然欢迎,咱们一块到国家需要我们的地方去!哥几个,走着!”
晚上,三个没有亲人的十二三岁的孩子,都喝得断片了。
我们这样的人,说不清,有人去了陕北那穷疙瘩,有人去了淮北开荒种粮,有人去了黑龙江,还有的去开发海南去了。
我们三个被分到了东北一个叫做龚牛屯的地方。那疙瘩是个什么地方?鬼知道。
二月二龙抬头,本该是剪头吃炒豆子的日子,可是我和马子还有黄标三个人背着被褥,一大早就被塞进了绿皮火车。
火车前面,大人搂着孩子哭,眼泪一把抹一把,可是我们仨,只能干瞪眼,谁搂谁去?
黄标这人可能是在军区大院里养成的脾气,隔着车窗喊,“嚷什么啊,嚷什么啊!北京爷们天不怕地不怕,背着行李闯天下!哭得娘们似的丢不丢人!”
被他这一嗓子一喊,还别说,那哭声还真就小了起来。有人挂着泪珠子豪情万状的道,“哥们说的对,怕什么!上车!”
“对,上车!上车!”男男女女的声音,在整个车站此起彼伏。
纵然不知道去何方,走着就是了。
火车上的人有大有小,大的十七八岁,那是高中老三届,小的,呵,怕是比我小的真没几个了。
半个小时,火车吹着笛,发动了。车厢里挤得能把人挤出粪。我和马子还有黄标各自拉着各自的手,生怕被挤散了。
到夜晚的时候,就有人开始下车了,车厢里才显得宽敞了点。
一天的折腾,都有些饿了,我从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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