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清和尚脸色变了,这才多少时日。
冷七心惊,问李梦凯说:“这什么玩意儿,血气这么大?”
李梦凯面色阴沉:“吃人的玩意儿!”
“上次和尚我让你侥幸逃掉,却枉害了三口无辜!今日,和尚我定送你去那阿鼻地狱,受尽刀山火海油锅之刑!”
六清眼中少有的满是冷意,再也看不见佛家该有的一丝慈悲之色。
那诡异的僧侣极为张狂的笑了:“好狂妄的禅宗小和尚!你来说说,那地狱在何处?刀山火海油锅又在何处?妄言而已!经文中那些虚妄的歪理,你也信?你资质不错,死后不如随我一样,拜入我身下,做个鬼修也不错!”
六清和尚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眼珠子上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血丝,斥道:“心不正,术不灵!你这孽障,也有脸跟佛爷我论法?”
六清猛的翻动竖掌,拍了过去,“孽障,吃洒家一记大佛手印!”
一只巨大手掌宛若金箔铸成,狠狠的拍向那僧侣。
那僧侣只是一笑:“小和尚,你拜释迦牟尼是拜佛,拜我也是拜佛,慈悲为佛,杀业亦是佛!你拜的佛,哪里有我这个佛自在痛快?既然你不听劝,我便度化与你!”
那僧侣诡异的只是看了一眼,那金箔铸成的佛手印徒然消散。
僧侣张口,吐出漫天血气,竟颂起了经。
那血气,一瞬间凝成佛音字符,一遍一遍的充斥着六清和尚的眼耳口鼻舌。
冷七面色一变,吃力的捂着耳朵,只觉得那一阵阵的怪音刀子一样刺到自己心里,脑门炸开了一样疼痛。
李梦凯大惊失色,痛苦的道:“这孽障几日不见缘何变得如此厉害……”
李青山的手都在抖,手掌上青筋毕现,不消说,也受到了影响。
其余的大多数人都呻吟着倒在地上,这僧侣口中发出的怪音宛若能唤起人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只片刻,场中已经一片混乱……
241章 曾有一念佛,今拜我为魔
精神上的痛苦,是**远远不能及的。
六清和尚觉得自己要死了,紧紧闭起的眼皮子挤成了两个包,乌黑的大眉毛拧在在了一起,就成了一条川字型的小溪,冷汗豆一样一颗接一颗的蹭的鼻梁骨又痒又凉。
可六清依然不敢分心,他的口中正念念有词:“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波罗蜜心经被六清和尚一字一顿的念出来,可心中的万般邪念,却如雨后春笋,扎出了根,长出了芽,最后近乎撑裂六清摇摇欲坠的那道佛心。
口中有一股腥甜,六清和尚却犹如未觉,只是指间的佛珠转动的更快了。
所有人都知道,六清和尚遭了大难,再没有比即将崩塌的信仰让六清和尚这样的人痛苦的了。
一样的道,却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一念向佛,一念向魔,说的便是如此。这样的对决,谁也插手不得的。
没有来由的扈气,随着脑海中血红色的增加不断变大,当脑海中那缕金色被吞噬的只剩一丝的时候,六清和尚拨动念珠的手指忽的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力气,那串念珠噼里啪啦的散在地上。
六清和尚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若人欲了之,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就安静了下来,那僧侣不知为何,竟也原地盘坐了下来,入了定一样。
镜由意,意由心。
此时的六清和尚脑海中便有一面镜,不过,这镜,却是借那邪僧的意,生在了自己的心中。
六清和尚从那面镜中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山,山顶未化去的雪与山下新绿了的树,青白相间,甚是美丽。
同样,他也看到了那个极为眼熟的僧侣。
天应该不算太冷吧,因为那僧侣只穿了半身衣,古铜的肌肉凝成块,再披上那不短不长却异常黑的头发,这邪僧,竟也曾是个美男儿。
清晨的太阳,总算从山尖儿的雪白上露出了脸,红得像牡丹。
有人提着裤腿踏溪而来,大老远的就冲溪水边的竹屋喊:“梵志,梵志(佛经中对佛家之外出家人的称呼)……”
那竹屋,简单的干净。
梵志赤着脚走出屋,看着来的人说:“溪水清凉,却难免惊扰早起的鱼儿。溪涧有石,何不踏石而来?”
来的人有些急,带起水花三两步踏到梵志跟前,说:“哪里有人的性命要紧!烦劳梵志下山,救人性命!”
那人走后,梵志溪水里洗了脸,净了手,笑看了片刻水中的鱼儿,便合掌拜了拜大山,踩着碎石下山去了。
山下人家,在那三里桃花深处。
见梵志出现,有人高呼:“梵志来了!梵志来了!为梵志让出路来!”
慌乱的人群终于稍显安定,恭敬的请梵志入了屋内。
木床上,一少女昨日采药回来之后便面色阴暗,昏迷不醒。时不时发出两声怪叫。床边女孩父母泣泪俱下,求梵志救自己独女一命。
梵志看了木板上少女,面色有些沉,说:“山精野鬼缠身,我一梵志,空有救人之心,只怕无能为力!”
围观之人说:“梵志不妨试一试!”
梵志道:“除去屋外桃花,为我沽酒三斗,只等今夜月圆,时机若过,梵志有心也无力!”
桃花没了,月亮出来了。
梵志吃了斋饭,饮酒一斗,携剩下两斗入了少女屋内,对屋外人说:“月色散尽之前,谁人也不可进来!”
夜近三更,屋内传来少女呼父唤母的哭声,又有呵斥声传来。
这等情景吸引了一年迈行脚僧,问清楚了原因,行脚僧便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这一切。
山间雾起时,屋内争斗声停止,窗畔有一只通体乌黑的狸猫一窜而过。
梵志推开门,面上尽显疲劳之色。
告别人群,径直上了山去。
山路之中,梵志忽然停下,借着月色冲身后跟随自己的老僧言道:“山下人家斋饭具备,荒山之上,梵志只有溪水解渴,山风裹腹,不足以待大师。”
老僧笑道:“清风山泉,正好洗去我一日奔波之苦,散去我一路劳累!”
竹屋内,一盏幽灯,两杯清茶,老僧笑问梵志:“世人常说,梵志之恶,十恶不赦,梵志之善,善中三分怨。你明知那山精野鬼造诣在你之上,却依旧没有坐视,此为何?”
梵志饮尽一杯茶水,合十掌心,说:“梵志欲求佛门而无路,却极向往佛祖割肉喂鹰、菩提顿悟、拈花一笑之境界。这山间鸟鱼,梵志尚且怜悯,救人于苦厄,仅梵志心中慈悲由心而已。”
老僧神色开朗,取下背上行囊,置于梵志面前说:“你以溪水山风清茶待我,无以回报,唯有一身向佛之衣钵赠给你!”
梵志低头谢过。
老僧于梵志剃了度,笑道:“愿你守本心。”
清晨,老僧离去。
岁月辗转,三月又一旬。
老僧离去之后,梵志每日颂那老僧留下的经书,早晚奉香拜佛,一日不离那竹屋。
那日山中有雨。
梵志被山下人家五花大绑绑下山去。
少女有了身孕。
梵志有心辩解,却无人容他辩解。
梵志大声说:“酒为粮精,我饮斗酒,山精不敢近我。山精修行不易,我欲让它悔改,并无赶尽杀绝之念,月圆之夜,地精月华,山精方能有一条生路。桃花驱百邪,不砍桃树,山精必死……”
可无人听,人群疯了一样押着梵志,任那雨水打在梵志身上,山风吹在梵志身上。
到了山下,少女已悬梁自尽。
雨停之时,梵志已被棍棒至死,弃尸荒野。
少女被埋葬了,梵志之魂,守着少女之坟墓,坟中少女的肚子里窜出一只狸猫来,看了两眼梵志的尸体,转身要走。
梵志问狸猫:“我不忍心害你,你却为何反过来害我?”
狸猫只是睁大了鬼火一般的蓝眼:“我百年道行,因你伤去十之三四,你死不足惜!”
梵志的尸首烂了、干了、化成黄土了。
梵志心中终有了怨气,可那老僧的话却一直不敢忘,守本心!守本心即可。
老僧终于再次回来了,路过山脚下那片人家,问:“山上梵志可在?”
有人答:“乱棍打死了!”
问清楚了缘由,老僧拂袖大怒而去,骂道:“梵志之恶,十恶不赦!虚伪卑劣,死不足惜!”
梵志听得真切,这,是那老僧说的话……
一夜过去,那片人家,再无一人。只有森森的白骨。
梵志丢掉手上的狸猫,吐了吐猩红的舌头,笑看苍天道:“世人皆于梵志有偏见,只见心中大恶不见善!慈悲为佛,虚伪而已!当饮尔等其血、食尔等其肉、挫尔等其骨……拜那真佛,不如拜今我为魔……”
ps:这章,写的!好累……
242章 被女人欺负了
心中的那面镜,到此处,便散去了。
在那镜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六清和尚看到了死去的老僧,面色灰白,只有双眼中的那一抹懊悔,永远的僵在了脸上。
六清和尚睁开眼的时候,面如土色,嘴皮子都在哆嗦。
李梦凯和冷七面色沉重,看着六清和尚失魂落魄的背影,都没有说话。
六清声音发涩,指着那邪僧道:“你是那梵志?”
邪僧笑的有些恨:“梵志?梵志早死了不知多少年,小和尚,那些假佛陀,不拜也罢!总有一天,我的下场,也是你的下场,别再执迷不悟了,何苦被佛经之中假惺惺的慈悲迷住了双眼!”
六清回答的极为无力:“凡事皆有因果……”
六清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怨毒的咆哮打断:“因果?小和尚你告诉我,那梵志之死为果,其因为何?是怪那梵志好心救了那女子?还是怪那梵志一时心慈放过了那山精野鬼?或者是说,信了那老僧假慈悲的话?笑死人啊,你口口声声说有因有果,那善因却为何食了恶果?若存善之人,所得却是恶果。那要善何用?尔等常说,善恶有报!这是佛理,如此看来,这佛理不过是欺人向善的大妄言而已!信他何用?不如抛开这一切,撒开自己的**,岂不是真正的大自在?”
这邪僧,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看着六清,冷笑连连。
邪僧的话,让六清和尚痛苦的闭上了眼,合十的双掌渐渐松了开来,嘶声呢喃:“大妄言?大自在?”
没人知道六清在问谁,或许是在问自己。
纵观那梵志前前后后,一切皆不离慈悲之心,悲那少女,所以去救。心有慈念,故不忍杀那山精野怪,信了那老僧,到头却只得老僧“虚伪卑劣”四个字。
梵志一心向佛,可梵志的慈悲又换来了什么?身败名裂?
佛,不过是一个大笑话而已!
念及此处,六清面色煞白,心中仿佛万把刀子把他穿了个七零八碎。痛苦的呻吟一声,六清和尚大呼了一声:“因果虚妄!”
就吐出一口血剑,重重的昏了过去。
一片惊呼。
邪僧极为诡异的一笑,伴着风消散在众目睽睽之下。
邪僧消失,着黑袍戴面具的那群人看了地上的六清和尚一眼,便转过身,淹没在人群中。
李梦凯和冷七慌忙跑过去扶起六清,李梦凯探了探六清的手腕,苦声道:“心脉紊乱,血有淤积。老七,六清这次的心结,只怕是一道死结!我不该带他出来……”
冷七叹口气,背起六清:“先带他出去吧!”
************************************************************
李青山小小的寿衣店里,第一次如此热闹。
六清和尚昏迷两天了,粒米未进,只能用加了红糖的汤水,吊着六清的那口气。
两天,这个肥硕的和尚,就瘦了整整一圈。
对于那黑袍人,李青山不知道是谁。洛英说,苗疆巫寨一寨一脉,传承不相同,平时往来也少。各个寨子之间,信仰也不同,相处的自然也并不是那么融洽,所以,虽说知道那群人很可能就是秒人,可要弄清楚这些人的底细来处,真的还要花费一番力气。
长沙正风云巨变,只因为,那个前阵子那姓白的年轻人,抛下了巨大的权势,走了,走去哪不知道,只是听说,离开了长沙。
冷七不知道和李青山那老头说了什么,说完之后就来到屋门前,挨着正碾药的李梦凯坐下,掏出烟叼在嘴里,却被一旁的李梦凯揪下来塞到自己口中。
冷七笑笑,不以为意,重新点起一根,才道:“我跟老爷子商量好了,土狗先留在他这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