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多解释道:“第一看守所成了心理辅导试点单位以后,上面多次派领导来视察,了解心里辅导工作开展情况。
这是其中一份视察报告,其中有几句话要特别留意:
三名犯人实名举报心理辅导员赵建国,说他在心里辅导过程中辱骂犯人,并传播犯人都是人渣不值得挽救的消极思想,甚至对犯人拳打脚踢,影响十分恶劣。
建议赵建国立即下岗,重新学习后如果仍不能端正工作态度,应当直接开除。”
闫儒玉眯眼看着投影上的字,“三名犯人实名举报,死的……也恰好是三人……有举报人的名字吗?”
“没有,这份记录明显是后录入电脑的,仅对当时的事情进行了基本描述,作用是为了方便查找纸质文件……您看,这里着重标明了纸质文件的编号……纸质文件咱们没有阅读权限啊。”
吴错皱眉道:“这件事为什么会有如此高的保密级别?是因为监管者被服刑罪犯举报,监狱方面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另有隐情?”
吴错的提问使众人陷入了沉思。
“考察时间!考察时间!”闫儒玉突然指着一个投影中的一处文字,站了起来。
“怎么了?”
“那个狱友的资料,你还记得吗?”闫儒玉转向吴错,激动道:“就是曾经殴打关小虎,致使他受伤的那名狱友,他殴打关小虎的时间,就在考察之后的第三天!你还记得吗?”
吴错满脑袋黑线,心想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时间不是偶然!走!找这个狱友聊聊去!”
第一零四章 北郊墓园跪尸案(10)
“王秋亮,42岁,现居住地址是……”
金子多报出了这名狱友的信息,闫儒玉拉起吴错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没到深夜,现在去找他,不算扰民。”
“你厉害,你说了算。”吴错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就凭时间挨得近,你就确定这两件事有关系?”
“跟王秋亮聊聊就知道了。”
此后,闫儒玉始终闭目,一言不发,任凭吴错再怎么询问,他就是不肯多说。
被问急了,干脆装睡着,吴错恨不得把他那一侧的车窗,让他感受一下微凉晚风的醍醐灌顶,又怕吹感冒了,终究没有使坏。
据金子多查到的信息显示,王秋亮入狱前和媳妇一起做蔬菜批发生意,因为两口子是市场里新来的,经常受老菜贩的欺负。
一次王秋亮为了保护妻子,拿刀砍伤了一人,伤者送医不及时,导致失血过多死亡。
出事当天王秋亮就自首了,因为有自首情节,且对方有过错,王秋亮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
服刑期间,他的妻子独自支撑家庭,赡养老人,教育孩子,等着王秋亮出狱。
如今,王秋亮出狱已有3年,两人依旧做着蔬菜批发的生意。
王秋亮家就在蔬菜批发市场附近的小区。
闫儒玉和吴错赶到时,王秋亮一家已经睡下了。
当闫儒玉说明来意,王秋亮披上一件外套示意两人出门,去楼下说,不要影响他老婆孩子休息。
三人来到楼下,闫儒玉递给王秋亮一根烟,问道:“出来以后挺好的?”
王秋亮点上烟,默默点了点头。
能看出,他的生活轨迹已恢复正常,他正尽力补偿之前十年对老婆孩子的亏欠。
“我们来找你,是想跟你了解一件当年监狱里发生的事,关小虎这个人,你认识吧?”闫儒玉问道。
“我揍过他,因为这个,我被关了整整两个月小黑屋,还被禁止了探视。”
“为什么揍他?”
“揍一个强奸杀人犯还需要理由?”
“得了吧,别装,”闫儒玉长长地吐出一口烟,“你不是那种谁怕谁大不了一死的狱霸,老婆孩子在外头等着你呢,你在狱中表现向来良好,你想减刑,如果没有理由,你不会对任何人出手。”
王秋亮底下头,狠狠吸了一口烟,“过去的事,别再提了,现在我就是个小老百姓,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
“是不想跟我们扯上关系,还是不想跟赵建国扯上关系?”
“赵头儿!他还不够惨吗?你们有完没完?!”
闫儒玉的眼中闪过精芒,他上前一步,甚至想要伸手抓住王秋亮的衣领,手抬到一半,握了握拳,忍住了。
“你打关小虎,跟赵建国,也就是你的赵头儿有关,对吗?”
王秋亮依旧是闷头抽烟。
吴错也上前一步道:“我们找你了解情况,就是想查清赵建国的事,他究竟为什么从心里辅导的岗位上下来,还丢了铁饭碗。我们不是要害他!”
“你清楚当年的事,对不对?”闫儒玉步步紧逼。
王秋亮清了清嗓子,问道:“我要是都告诉你们,你们能保证以后再不来找我吗?我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
“明白,咱们就当没见过面。”
“好,那我都告诉你们。
在牢里的时候,赵头儿一直对我不错,他知道我惦记家里的老婆孩子,一直想要立功减刑,有了那什么心理辅导项目以后,我就成了他的辅导对象。
如果在心理辅导过程中表现良好,就有可能减刑出狱,所以我一直积极配合。
我是亲眼看着赵头儿写了我的减刑意见报告,可是,报告还没提交上去,赵头儿就被停职了,原本已经到手的减刑,就这么打水漂了,我当然生气!
赵头儿停职后,我就被郑书齐接管了,后来有一天我被带到心理辅导室,准备接受郑书齐的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室的门虚掩着,郑书齐当时正在里面打电话,狱警和我就没进去,我们在外面走廊上等了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工夫,我听到了郑书齐的电话内容。
具体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说赵头儿被他彻底踩下去了,有三个犯人想从郑书齐手里得到减刑机会,郑书齐让他们实名举报赵头儿,他们照做了。
当时他在电话里提到了三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就是跟我在同一间牢房的关小虎。
我这才知道赵头儿为什么被停职,也知道了我的减刑机会是怎么飞走的。
郑书齐我惹不起,但是关小虎,那个猥琐的强奸杀人犯?!一想到他在背后使坏,我气不打一处来,就把他打了一顿。
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
王秋亮要走,被闫儒玉一把拦住,“余下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田硕,还有一个,高大国。”
“你……记得这么清楚?”吴错激动地搓着手,十几年前的阴谋终于揭开了面纱,为现如今的北郊墓园跪尸案指明了方向。
三名死者之间的联系终于清楚了!
“我还记得,因为当初我特意跟人打听过这两个混蛋!我本想教训他们的,可惜揍完关小虎就被关了小黑屋,后来我自己也想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服刑早日回家才是关键。”
“那你对赵头儿说过这件事吗?”闫儒玉问道。
“没有,我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谢你的配合!”
两人离开时,闫儒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兴奋地大口吸着烟,笑容没有浮现出来,眼睛却已成了月牙,嘴里还一个劲儿叨念:“这下好了!动机有了!”
“赵建国的杀人动机?”吴错分析道:“当年三个人实名举报赵建国,使他走上了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所以赵建国杀了他们,对吗?”
闫儒玉看傻子似的盯了吴错好几秒,吴错投降,“好吧,你别看了,我知道我说错了。”
“咱们的推论中,凶手一直都是郑书齐啊!老吴,你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可是,郑书齐没有动机!对三名死者心怀怨恨,有杀人动机的明明是赵建国!”
闫儒玉翻了个白眼,“一句话没点到,你就参透不了,智商啊,真是着急!得了得了,爷爷嚼碎了喂你嘴里,好不好?”
“我靠!老闫你太恶心了!”
“我这是比喻!”闫儒玉正色道:“一起做过坏事,他们知道郑书齐的污点,这就是杀人动机,就跟犯罪团伙起内讧是一个道理,明白吗?”
第一零五章 北郊墓园跪尸案(11)
吴错恍然大悟,“郑书齐杀死三人,是为了掩盖当年陷害赵建国的罪行?”
“对!”闫儒玉继续分析道:“郑书齐一开始未必动过杀人的心思,他要是想杀人,有得是机会让他们死在牢里,根本不必等到三人刑满释放。我想,他很可能受到了勒索!”
“你是说,三人中有人以当年的事要挟他,问他要钱。”
“是啊,你想啊,三人都四五十岁了,没有一技之长,有犯罪记录,且几乎没有亲友帮扶,出狱以后生活是个大问题,穷急了,总得想个弄钱的办法。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关小虎,他虽然有一份社区工作,但他吸毒啊!三人里最急需用钱的就数他了。”
“对!最有可能向郑书齐勒索钱财的就是关小虎!我这就通知小金子,重点调查郑书齐的一切信息往来,看他是否收到过勒索信息。”
联系过小金子,吴错好几次通过后视镜偷瞄闫儒玉,闭目养神的闫儒玉似有所感,睁眼瞧了瞧他。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确定凶手不是赵建国?好吧,我就跟你解释个透彻。
有三点原因。
其一,赵建国和郑书齐一样,要是想杀这三个人,让他们死在牢里更容易,而不必等他们刑满释放;
其二,我们在赵建国家里发现了凶器,那把匕首就摆在果盘上!
怎么说赵建国也是个警务人员,处理凶器的意识还是有的,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把凶器摆在自家桌上,说明他真的不知情,是被陷害了。
其三,你不觉得赵建国最恨的应该郑书齐吗?三名犯人不过是受郑书齐指使的傀儡,真要说报仇,他应该杀了郑书齐。
明白了吗?吴警官。”
吴错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明白了,闫警官,可是……那啥……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
“我是想问,仅凭两件事时间相近,你就能确定赵建国停职和关小虎挨揍有关系?这也太假了吧?”
“这个啊,也不仅仅是因为时间,”闫儒玉点了根烟,抽完一口,才幽幽道,“你还记得那年吗,我因为偷东西被抓进去了。”
“当然记得!那年你17,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为什么要去偷东西?我记得,从我开始勤工俭学起,每个月都给你钱的啊!你虽然不比别人富裕,却也不差!怎么就沦落到偷东西的份儿上?”
闫儒玉狡黠一笑,“我不是去自首了嘛,你就别揪着这事不放了,再说,我当年可不是为了偷东西,我吧,就是想坐牢,跟形形色色的罪犯生活一阵子。”
“……”
吴错的沉默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我靠!这小子有病吧?!
绝对有病!
妈呀!这么多年跟我相依为命的,究竟是个人,还是个胎盘?
淡定淡定,别让他看出来我在吐槽,我还不想死……
不,我宁愿死亡!
无所谓了,爱咋咋地吧,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扎西德勒撒浪嘿呦……
……
吴错甚至不知道该摆一个怎样的表情。
“哎,好好开车,注意看路。”闫儒玉拍了拍吴错的肩膀。
“那个……我记得你关了30多天吧?”吴错收敛心神,答话全凭下意识。
“嗯,38天。被关押期间,狱友们可帮我涨了不少见识。”
“比方说?”
“比方说,在监狱里,针对女性、儿童犯罪的人是最受鄙视和欺负的,强奸犯、拐卖犯往往是每间牢房里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而关小虎,他就是个强奸杀人犯。”
“你的意思是说……”
“对关小虎的狱友来说,欺负、殴打他是常态。”
“怎么可能?!……”
“监狱就如同一个小社会,它的运行遵循一定的规则,只要在规则内办事,狱警和犯人也能达成某种心照不宣。
比方说,打人可以,但要注意轻重,要是把人打死、打伤,那就麻烦了。
出手殴打关小虎时,王秋亮已经入狱5年了,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怎么会冒着被加重刑罚的风险将人打成重伤?这不合理。
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某个突发事件激怒了王秋亮,而殴打事件发生之前,明面上只有一个突发事件,就是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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