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与客厅中间的地板上画着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能看出杨淑菲死亡时的倒地姿势。
她头朝着餐厅,脚冲客厅,应该是被凶手刻意地摆过姿势,腿伸得很直,胳膊自然放在身体两侧,就像平躺着睡着一般。
地上有少量血迹,零零星星,看不出什么。
简单地在屋里查看了一圈,闫儒玉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最令他纠结的赤足足印上。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不穿袜子?”闫儒玉问道。
“当然是在自己家。”答案总是从最简单的开始。
“如果是在别人家呢?”
“不可能!不穿袜子实在是有点……奇怪!”
“好吧,我换个问法,什么情况下你会在大冬天不穿袜子出门。”
“仅仅是出门?不是去别人家?”
“对。”
“那除非是……去小区门口的商店买烟?对!这种路程特别短的情况。”
两人陷入了沉默。
闫儒玉踱步至客厅的窗前向外看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你知道……凶手了?”
“好像是。”
“为什么不确定?”
“因为太不可思议。”
“福尔摩斯教育我们: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剩下的,不管多么离奇,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闫儒玉翻了个大白眼,“案子没破几件,小说倒是没少看。”
“说说你的想法吧。”吴错正色道。
“首先,小区里每条通往杨淑菲家的路上都有摄像头,如果凶手是从小区外来到杨淑菲家,那一定会被监控拍到,可是现在监控里却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人,要么是有一条全程处于监控盲点的路径,要么就是凶手来自同一个小区,我更倾向后者。”
“因为赤足脚印?”
“对,如果是去相熟的邻居家串门,就会穿得很居家,尤其是女孩儿,甚至可能只蹬一双棉拖鞋。”
“可是……”吴错站在闫儒玉身旁,也向窗外看了一眼,“城里人有几个跟邻居关系好的?更别说这种高档别墅区了,我们进行排查的时候,好多人根本就没跟邻居打过照面,更别说相熟了。”
“如果是一个在杨淑菲那儿做过隆胸手术,并且手术还失败了的邻居呢?”
吴错陷入迟疑,就如闫儒玉所说,这个推论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今早案件还是一团迷雾,闫儒玉来案发现场一看,就将嫌犯锁定在不到20户人家以内。
这……会不会太神了点?
“那现在怎么办?挨个敲门查一遍?”吴错问道。
“我可不敢,万一凶手急眼了再伤到我,”闫儒玉很怂地一缩脖子,“先去物业打听一下吧。”
看着大步走向小区门口物业办公室的闫儒玉,吴错噗嗤一笑,“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当上警察的?”
“主要是走后门。”闫儒玉回答得特认真。
一边走,吴错一边给重案一组打电话,调遣人手过来。
两人走了没几步,却见距离杨淑菲家不远的一栋别墅的车库门开了。
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开着一辆红色马自达出来,与两人擦肩而过。
“就是她!凶手!”闫儒玉只看了那女人一眼,撒腿就追,吴错紧跟其后。
车里的人发现有人在追,一脚油门,速度一下子飙到了100,两人跑得脚打后脑勺,真后悔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终于跑到小区门口,红色马自达早就没影了。
上车,发动,闫儒玉选择一个方向追了上去,一边加速一边对吴错道:“通知组里,凶手开红色马自达,车牌号:京c…zt069,从金水湾别墅区出门,沿着……就在前面,找到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红色小轿车不停地变道超车,很着急的样子,闫儒玉继续道:“沿着梧桐路由南向北方向逃窜,赶紧想办法拦截。”
吴错一边拨通电话一边激动道:“追上去!”
闫儒玉不为所动,仍然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你倒是靠近点啊。”吴错着急得恨不得跟闫儒玉换换,由自己开车。
“她太慌张了,这样开车本来就不安全,我再一追,万一发生交通事故伤到其他人就不好了,先跟着,等她情绪稳定些再说吧。”闫儒玉匆匆看了一眼吴错,“你系上安全带。”
“哦。”吴错拉过安全带系上,“小伙子很稳嘛,老司机了。”
“还行吧。”
20分钟后,在交警部门的配合下,嫌犯终于驶离城市主干道,在车流较少的路段被交警设置的路障拦了下来。
“咱们下去看看?”前方不远处的红色马自达没了动静,吴错有些着急。
闫儒玉摇头,“抓犯人可不是我的强项。”
两人虽有一句没一句地伴着嘴,气氛却一点也不轻松。凶手坐在车里与警察对峙着,她情绪十分激动,对面的刑警纷纷下车,躲在车门后举枪瞄准红色马自达,各个表情凝重。
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红色马自达的副驾驶位置上有一个塑料瓶,瓶子里有不明液体,警察们担心那是危险物品。
一名女警拿着扩音喇叭不停地安抚嫌犯的情绪,待嫌犯冷静一些,女警壮着胆子慢慢上前,一边上前一边道:“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身体、精神都受到了伤害,你心里的恨我们能理解,但杀人并不能减轻你的痛苦,相信我,还有其它解决办法……”
“没有!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他们统统杀光!”
嫌犯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冲女警大喊。
女警不敢再靠近,吴错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下车,趁着嫌犯的注意力被女警吸引,小心翼翼地从后面靠近红色马自达。
为了避免嫌犯从后视镜中发现他,他全程猫着腰,车里的闫儒玉紧张地看着他。
女警继续与嫌犯说话,吸引其注意力,“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千万别做傻事……”
嫌犯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流着泪喃喃道:“没有以后了,我已经没有以后了……”
说着,拧开了副驾驶位置上的塑料瓶,疯狂地将瓶中的液体泼在了自己身上。
“我已经烂了!只有烧掉!烧掉!”
“不好!”
闫儒玉惊呼一声,捏紧了手中的烟盒,是汽油!他的眼睛紧盯着吴错,这个混蛋!太危险了!
红色马自达车后,吴错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两步冲到了驾驶座旁的车门外,从开着的车窗缝伸进一只手一把夺过嫌犯手中的打火机,另一只手熟练地打开车门锁,同时大喊道:“别开枪!是汽油!”
终于,车门开了,嫌犯被拽下了车,三名刑警一拥而上,迅速给她拷上了手铐。被拽下车的瞬间,嫌犯放弃了所有抵抗,如同解脱。
第七章 整形医生被杀案(5)
市公安厅,审讯室。
嫌犯名叫邱婉丽,去年8月份独自来到京北市打拼。某网络直播平台主播,直播中认识了富豪李乐山,李乐山刚到而立之年,事业有成,对邱婉丽可谓一掷千金。
很快,邱婉丽就搬进了李乐山位于金水湾的别墅,成了杨淑芬的邻居。
邱婉丽本以为抓住了一张长期饭票,偏偏李乐山一副没玩够的样子,压根没有跟邱婉丽定下来的打算。
跟所有恶俗的故事一样,邱婉丽很快发现,李乐山跟另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勾搭上了。
邱婉丽生气,却没办法,只得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她萌生了整容的心思,痴想着或许这样能留住李乐山。
一天傍晚,邱婉丽恰好与一边打电话一边散步的杨淑菲擦肩而过,听到杨淑菲跟电话中人正在讨论“隆胸手术”相关的话题,她就留心多听了几句。
原来杨淑菲是整形医生,若是咨询她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大着胆子跟杨淑菲搭话,表明了自己想做隆胸手术,杨淑菲劝邱婉丽去她所工作的正规医院进行手术,并再三表示整形行业十分混乱,还是正规医院靠谱。
邱婉丽却觉得医院是个公共场合,不够私密,最终选择去私人整形会所。
大概是出于医生的责任,杨淑菲让邱婉丽去自己兼职的美容院,并表示帮她从医院购买正规渠道的隆胸假体,邱婉丽自然十分感激。
可怎么也想不到,手术之后,邱婉丽的胸部开始疼痛、发炎,刀口长时间不愈合,她以为是自己体质弱,买了些消炎药吃,一直没有就医,直到刀口流出脓血,邱婉丽才找到了杨淑菲。
杨淑菲一看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带邱婉丽去正规医院治疗,当医生告知邱婉丽必须进行**切除手术时,邱婉丽简直要疯了。
纵然杨淑菲愿意承担她的一切医疗费用,并赔偿她近一百万元,依然不能平息邱婉丽心头的怒火。邱婉丽认定杨淑菲为了赚黑心钱而给自己用了劣质填充物。
她要杀了杨淑菲。
她精心计划了折磨和杀死杨淑菲的每一个细节,甚至,10年前护校毕业的她认真练习起课堂上从未好好学过的打针。
案发当天,杨淑菲下班后开车回家,邱婉丽从自家车库走出来,制造了监控拍不到的“偶遇”。
她对杨淑菲说自己已经想通了,不想再继续追究。对快要被这件事逼疯了的杨淑菲来说,这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杨淑菲感激邱婉丽的宽容,或许是出于愧疚,她邀请邱婉丽进屋一起吃晚饭,还亲自下厨准备了6个菜。
她没想到的是,邱婉丽会趁机在她的水杯中放入**,致使她昏迷。
之后的犯罪过程几乎与警察的推断一致,经过技术比对,门口的半枚赤足足记也与邱婉丽对应上了。
可是,除了杀害杨淑菲的过程,邱婉丽交代的另一件事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在她对杨淑菲实施了伤害以后,杨淑菲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美容院店长侯文华发来一条消息:手术事故另有隐情,想知道真相,10万。
邱婉丽看到这条消息,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在说自己的手术事故吗?究竟有什么隐情?
凭她的了解,侯文华就是个贪图利益的小人。
邱婉丽大着胆子回了一条信息:我就是邱婉丽,我愿意出20万。
侯文华果然动心了,对她来说能拿到钱就好,至于是杨淑菲还是邱婉丽的钱,她才不在乎。
拿到了20万,她添油加醋地将蒋芬如何在手术所用的假体上做手脚,杨淑菲是如何无辜告诉了邱婉丽。
看着陷入昏迷身受重伤的杨淑菲,邱婉丽内心泛起了一丝迷茫,她还恨杨淑菲吗?不恨了。
可她已经害了杨淑菲,一想到杨淑菲醒来以后要体验一遍自己经历过的非人的痛苦,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邱婉丽决定给杨淑菲一个痛快,或许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
她想到从前看的破案连续剧,静脉注射空气能够使人死亡,她并不清楚致死剂量,只能机械地重复注射空气的行为,根本不记得注射了多少次,直到杨淑菲停止了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了现场可能留下的痕迹,抹去指纹,清理头发,就连穿过的棉拖鞋都被她带走了,然而百密一疏的是,门口还是留下了半枚她的赤足足印。
接下来她就以隔壁发生命案她害怕为由死乞白赖地将李乐山骗了回来,侦查员在小区走访的时候,开门的正是李乐山,而邱婉丽并没有露面,也正因此早期排查时侦查员没有发现邱婉丽这个嫌疑人。
“我怎么觉得这案子还没结束?”站在监控玻璃外听着邱婉丽交代案情的吴错皱眉道。
“说明你的感觉是对的,”闫儒玉也是眉头紧锁。
审讯室内,邱婉丽始终冷漠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我当然不会放过李乐山和蒋芬,那两个混蛋,我受过的苦,他全部都要尝一遍!不过可惜了,侯文华那个贱人还活得好好的,她也该死……”
“还有两名受害者!”吴错心头一紧。
“李乐山家!还有蒋芬家!分头吧!”闫儒玉已经跑向了门口。
蒋芬死了,李乐山还活着。
被警察发现时,李乐山仰卧在自家卧室,脸上有血,还有蓝色的……墨水,五官在凝固的血痂下甚至有些分辨不清。头周围的地板上有一块血泊,血已经凝固,血块挂在李乐山的头发上,头发结成了一缕一缕。
闫儒玉伸手摸了一下李乐山脖子处的脉搏,“还活着,快叫救护车!”
有警察拨通了120电话,闫儒玉又道:“检查一下他身上的伤。”
年轻法医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检查伤者头部,“初步检查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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