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喝醉了,你晚上多照顾着些,提前准备好醒酒汤。”
羊献蓉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
萧淑妃没逗留多久,很快便出去,也没要侍寝,羊献蓉看的出来,她对刘曜多少是有几分真心,否则照顾也不会这么周到了,陪酒的时候,也一直劝着,还替他喝了不少,并非一心只想争宠之人。
过了不久,刘曜便喊着口渴,羊献蓉忙倒了一杯清水,搀扶着他坐了起来,喂他喝了下去。
他睁眼,一见是她,便问:“萧淑妃呢?”
“安置好皇上之后,便回自个寝宫了。”
刘曜并没有喝多少酒,只是身子虚弱,有些撑不住了,嘴唇有些发紫,身子渐渐发冷起来,他低着头,冰蓝色的双眸透着细碎的光,他缓声开口:“你怎么不问,为何朕会说要将你赐给她?”
“奴婢是宫婢,任由皇上处置。”
他冷笑一声:“你并非一般女子,应是极有傲骨才是,你当真甘心被人当个货物一般,别拱手相送?”
她傲然而立,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他,一字一道:“奴婢深信,皇上将奴婢留在身边还能有更大用处,不会轻易相送。”
第666章 不爱任何人(二)
刘曜道:“呵,你倒是自信。”
“任何人都有其价值,皇上需要一个很好的谋士,而奴婢除了伺候皇上之外,便是个很好的谋士。”
“好,很好!朕就喜欢你这个样子,那么,你告诉朕,秦夫人为何会突然病了?”
果然,秦芮突然重病,没逃过他的眼线,他看起来并非在乎秦芮的生死,只是,身为后宫手握凤权之人,她若死,后宫便会乱,这是不希望看到的。
“皇上认为她是装病?还是……”
“朕是在问你!”
羊献蓉淡声道:“那皇上认为,太子中毒之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她突然提及了太子中毒,刘曜眼一眯:“你认为是她下的手?”
“她嫌疑最大,何况……皇上想必也听到了什么风声。”
“所以,她是为了摆脱嫌疑,才打算装病?”
“不排除这种可能。”
刘曜抚着微疼的头,在他认为,秦芮不过是个后宫妇人,对他的皇权并无多少威胁,他低估了女人的力量。
“朕已派人盯住了她,若有什么异动,都不会逃脱朕的耳目,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只要她敢有任何异心,朕必诛之!”
他显然已动杀心。
说完这话,他又咳嗽了几声,羊献蓉上前替他拍了拍后背,轻声劝道:“皇上身子未好,本不该饮酒。”
“呵,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忠言逆耳,皇上就算不爱听,奴婢也要说。”
他笑了笑,神色之间却显得甚是颓废。
“你说你的,朕懒的听。”
她皱眉,他突然抬手抚着她的眉间,这双眼……到底似极了她,若是献蓉在……该多好,他愿用整个江山去换。
“会唱曲吗?”
“奴婢不会。”
“那陪着朕说说话。”
他似乎喜欢听她的声音,羊献蓉的声线有些柔和,听着叫人舒服,对于他的请求,她从来都不会拒绝。
夜色深沉,又很长,他想起了,献蓉活着的时候,最后两年,一直难以入眠,而为了不让他担心,便假装沉睡,一整宿的熬着,现在想来,痛彻心扉,一整宿的不得入眠,那该多痛苦?
他该抱着她,陪着她熬,她难受,便该陪着一起难受,就算不能分担,也能一起疼着,熬着,度过那漫漫长夜。
如今,倒成他不能入睡,将她尝过的苦,再尝一遍。
“皇上,三更了,您要不要入寝?”
“你去歇着。”
“皇上不睡,奴婢又如何能安寝?”
他笑了笑,朝里面去了些,指着空出来床榻,淡声道:“上来吧。”
“这不和规矩。”
“朕让你上来,便上来。”
羊献蓉心绪有些复杂的上了软榻,靠在一旁,他的俊脸就在一旁,触手可及,他没看她,闭眼假寐着。
“朕很久没让人陪着入睡。”
羊献蓉沉默着,刘曜与萧淑妃**之时,她就在一旁看着,看他逢场作戏,就算举止再轻佻,一口一个爱妃,那眼却是冷的,他不爱萧淑妃,他不爱任何人。
第667章 教导刘袭(一)
就算那一夜缠绵,她成为刘曜的女人,可他看她的眼神也从未改变过,试探,防备,没有半点温情。
恐怕,他今生的柔情都只给了“羊献蓉”一人,之后,再无一人能进入他的心中。
羊献蓉是心疼的。
“失眠之症甚是难熬,不如让太医开个方子?”
“不必,这样挺好。”
他能体会,当年献蓉遭受的一切。
“皇上还时时想着先皇后?若皇上无法放下,先皇后……若知道了,未必会高兴。”
他睁眼看她,烛光下,她那双眼熠熠生辉,他心一颤,献蓉也时常这么看他。
“是吗?”
“先皇后深爱着你,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沉溺于昔日的痛苦。”
“睡吧。”
刘曜说,她轻叹一声,没再说话,何苦呢?沉溺于过去,在懊恼与内疚之中度过余生。
他已入魔障,根本无人可劝的住,英雄迟暮,被石虎惨败之后,便越发的颓废了起来,心如死灰,在这强撑着,实则,早无半点朝气。
他不耐烦处理朝务,天生属于战场,可日渐老去,受伤累累的身躯已不能再在战场中所向睥睨,他老了,倦了,日渐消沉了起来。
若无半点的希望,剩下的人生,又何以为继?
晨曦初露,羊献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悄然起了身,走出殿外,霜雾甚浓,衣衫单薄,遮不住那一丝寒意。
她取来花枝上的露水,用来泡茶,遮了一支“折颜”花别在鬓发之中。
待阳光渐渐升起来,金黄色的光芒洒在她的脸上,这才传来一股暖意,鞋袜已湿,冰冷入骨,她提起裙裳朝里走,却见一人站在那。
刘袭问:“你弄那些露水干什么?”
“用来泡茶。”
“大哥说,世上许多附庸风雅之人,甚是喜欢花费精力做一些无用之事,女人更甚。”
他一本正经的教训道,只是,他这身量还没她高,这么一来,气势就弱了些,有些底气不足。
羊献蓉笑了笑,低头看他:“那三皇子认为何为有用之事?”
“饱读诗书,锻炼筋骨,女子嘛……女子无用,大哥说,女子只要相夫教子就行。”
“看来三皇子诗书读的不错,奴婢考考你如何?”
他挺直了背,一脸的得意:“尽管来问。”
“何为君之道,何为臣之道?”
刘袭愣住了,不是说诗书吗?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就算是大哥一时之间也未必能立即回的出来,他憋红了脸:“这不算。”
“怎么不算?不是让奴婢随便问吗?”
他哪知道她随便就问出这么难的问题,又道:“这些东西,大哥才会,我不会,换个问题,你考我武学好了。”
“那好,瞧着这棵树,三皇子如何能在不摇晃它,伤害它的前提下,将上面的叶子全摘光?”
刘袭得意的笑了笑:“这个容易,我的轻功可不是白学的!”
他腾空而已,手一扫,便将一大把叶子,羊献蓉立在那,看着树间飞腾的身影,笑的十分温柔。
第668章 教导刘袭(二)
狂衣怒马的少年,朝气十足,却也容易被蛊惑刺激,他跟她一个宫女斗什么气?
这明摆着就是陷阱,一棵树上多少叶子?累死他,也摘不完。
刘袭累了,也渐渐回过味来,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冷哼一声道:“你在戏弄我?”
“何以见得?”
“这么多叶子根本摘不光。”
“是啊,那为何,你被奴婢一刺激,就冲动的应下了呢?若是沙场之中,明知对方设下了陷阱,却因为一时之气,脑子也不动一下就跳入人家陷阱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愚笨。”
刘袭瞪大眼看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来,她只不过是个宫女而已,怎么会……
“你懂兵法?”
“兵者,诡道也,战场变数万千,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刘袭看她的神色渐渐发着光,凑上前去,急声问:“你既然懂兵法,不如教教我?”
“三皇子又不用上战场,学来何用?”
“父皇十六岁便扬名天下,我这么大了,却连一次战场都没上过,武功练的再高又有何用?”
羊献蓉轻声道:“能自保,沙场无情,一不小心就没了性命,奴婢的确可以教你,只是……三皇子要明白一点,只有你自个厉害了,兵法于你才有辅助之能,比如石虎,他能所向睥睨,除了用兵厉害之外,自个也十分厉害,声名显赫,别人与他战斗之时,便先软了几分。”
刘袭闻言,点了点头,第一次有种挫败之感,他……有些偷懒了,就连骠骑将军都打不过,更何况是那什么石虎?
“你一个宫女,怎么懂得那么多?”
“殿下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一旦轻敌,极有可能被那些你轻视的人,暗捅一刀。”
刘袭看她的眼神越发不一样了,高人啊,就算是师父也不会跟他说这么多,只是,这么厉害的人,为何只当个宫女呢?
“那说好了,你要教我。”
“好。”
“我要拜你为师吗?”
羊献蓉哑然失笑:“不必。”
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走了,对比太子来说,袭儿与阐儿都甚好接近,熙儿……则要艰难的多,也不知他像谁,心思敏锐,又极为聪明,在他面前,想要掩饰,怕也是不易。
啪啪啪,刘曜拍着巴掌从暗处走出,他换了一件黑色长袍,人显得倒还精神,眼神尖锐的看着她。
“你有意要教袭儿兵法?”
“是三皇子缠着要学的。”
“是你故意诱导的,袭儿是武痴,对行军打仗之事极感兴趣,缠着朕好几次了,要朕领他上战场。”
“乱世之中,江山都是打下来的,三皇子多历练一番也好,否则,这江山到时又何以为继?”
她的眼漆黑如墨,似乎藏着许多秘密,说出的话,更不像简单的人,她总让他想起了她,皆颇有几分指点江山之势。
“那你认为太子如何?”
谈论一国之储君?这是试探,也有可能是陷阱。
“太子博文多才,悲悯天下,若生于盛世,一定是明君。”
“生于乱世又如何?”
“危矣,三皇子若假以时日,定成大器,可辅佐太子大业,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
第669章 指导政务(一)
刘曜的眼底划过意思幽光:“你倒看的通透,时不我待,石勒虎视眈眈,已吞噬了朕的半壁江山,司、豫、徐、兖等州皆为石勒所有,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不出半年,必定再派石虎领兵大举入侵。”
羊献蓉心底一惊,前赵已尽显疲态,上一战,让朝廷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到时,石虎若领兵卷土重来,到时又该如何?
越想,心底便越沉重,乱世,江山都是靠打来的!西晋亡了江山,被前赵取代,如今,后赵强势崛起,自当会逐鹿天下,东晋偏隅一方,又怎及后赵势大?
之前司马睿将司马绾送来算是示好,可真当两国交战,他又未必会援手。
刘曜幽幽一叹:“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朕欲让太子接手处理政务。”
“皇上圣明。”
“袭儿还太小,朕就算有意带他历练,也不敢冒险。”
“三皇子像皇上,于浴血之中,方能成就霸业,恕奴婢直言,皇上要做好万全之策,朝中重臣虽不少,猛将却不多,前景堪忧,应招募勇猛有志之士才行,另外,一旦交战,朝廷局势如何稳定?太子一人是否安定局势?这些都需细细思量,当年,西晋亡于内斗,我朝自建立来,也是纷争不断,那些鲜卑族羌族人,未必与皇上同心。”
她侃侃而谈,将其中的问题一一详叙,就如当年献蓉一般,只是,那时,她是皇后,有她在,后方无忧,他才能心无旁骛,打下一大片江山,如今,他欲守住江山,却觉得越发吃力了起来。
“朕封你为朕身边的第一谋臣,一些事,你与游子远游大人细说,另外,太子之事,也由你多去教导。”
羊献蓉有些惊诧的看着他:“奴婢……奴婢只是一介宫女,如何能教导太子?”
“朕已封你为谋臣,对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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