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约莫跟她嘱咐了几声殿前伺候的一些规矩，便就是了，她态度如此冷淡，倒不是没有缘由，这殿前伺候的宫女，哪个不是在宫中熬了多年？这锦绣听说只是刚入宫没多久，一些规矩都不懂，只是被皇上看上了，就让到御前伺候了，她也没瞧出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第604章 御前伺候（三）
羊献蓉已是重活一世了，早就司空见惯，更不会放在心上。
这伺候的第一天，张全特意跟她嘱咐了几句，比如刘曜喜静，在旁伺候之时，不能随意开口。
“切记，多看多学少言，这才是生存之道，明白吗？”
“是，奴婢知道。”
在张全的半信半疑之中，她便入了殿，到跟前伺候了，按理说，有些活计是轮不到她，毕竟她是个小宫女，那青鸾却是铁了心的想要她好看，什么都推给了她，刘曜性子不好，在这跟前伺候，就连她都战战兢兢，就她？只怕，这端一会茶水，就得出错！
羊献蓉倒显得十分淡定，这是与她共同生活多年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十分熟悉，就算是蹙一下眉，她都能猜测他的心事，又如何会忐忑？
刘曜在看着战报，怒气冲冲，大力捶了一下案台，可见其暴戾。
“该死的石虎！”
石虎？他咒骂的人是石虎？
游子远俯身站在那，手持竹篾，恭声道：“皇上，刘岳大败，石虎已收复石粱，擒住刘岳，坑杀士兵万人，如今朝并州攻去，一旦被攻下并州，司、豫、徐、兖等州皆会为石勒所有，到时，后果便不堪设想！”
“朝中可还有什么可用之人？”
“石虎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多年来，少有败仗，朝中……的确无一人是他对手。”
刘曜冷哼一声，厉声道：“游大人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朕决定，要亲自出征！率领三军，阻击石虎大军！”
“那朝中之事……”
“就由你一手操持，当年，就算朕出征一年，你与先皇后也能将朝中打理的甚好。”
提起先皇后，游子远忍不住叹了一句：“这么多年了，老臣还记得先皇后的英姿，纵然她是女子，却有经世治国之才，当的起贤后之名，可惜……英年早逝。”
听到他口中的盛赞，刘曜神色有些恍惚，他问：“那一年，苦了她了。”
“娘娘曾说过，欲要揽外，必先安内，皇上要御驾亲征，老臣自不会阻拦，朝中之事，皇上不必忧心，老臣在长安静等皇上的佳讯。”
朝中并非无人，只是，这石虎实在太过厉害，一路杀将过来，多少兵将折损于他之手，刘曜不得不亲征了！
游子远退下之后，刘曜朝后座一靠，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油然而生，献蓉……朕老了，也越来越力不从心，石勒也就罢了，如今又多个石虎，朕亲手打来的江山，如今，眼看着要拱手让人，朕实在不甘！
“皇上，喝点清茶吧，刚泡好的。”
羊献蓉开口，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茶香沁鼻，倒缓解了他些许疲劳，他伸手接了过来，浅尝了一口，一股熟悉的感觉萦绕在舌尖，这茶的味道……
他突然睁眼，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她，沉声道：“这茶，是你泡的？”
“是，是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泡茶的手艺，从何处学来？”
“奴婢是自个学的，可合皇上胃口？”
“当着朕的面，再泡一次。”
第605章 你到底是谁？
羊献蓉神色微怔，似乎没反应过来，刘曜竟要看她泡茶？
不过，他是皇上，就算提出再苛刻的要求，她都必须应下，拿来茶具，当着他的面，泡起茶来，指节修长，指尖细腻，如行云流水一般，徐徐之间，仿有韵味流转，余烟袅袅，于水雾之间，他半眯着眼，仿佛看到了献蓉就坐在他面前，给他泡茶。
如出一辙的手法，就连那微微翘起的小手指，也是一般，他的心狂跳了起来，紧紧盯着眼前这人，突然之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阴沉着脸，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皇……皇上？”
“你的手如此白皙，脸却蜡黄，是用什么东西掩住了？”
羊献蓉心底一跳，没料到他观察力如此敏锐，他紧拽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现在，将你脸上的东西抹去，朕要看你的真面目。”
言罢，便又甩开了她，事到如今，她不得不依照他的吩咐去做。
当她那张娇嫩的脸暴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眼底并未任何惊艳，反而多了几分省视。
“为何故意将脸遮掩？”
羊献蓉知他心性，他非心软之人，一旦她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之斩杀！
“奴婢出身卑微，入宫之后，这张脸反而成了祸端，便将这脸给遮掩了起来，如此，在宫中便能安然生活。”
这说的倒是实话，他看着她的脸，心底并无多少波动，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以后，不必将脸遮掩起来。”
“是。”
“下去吧。”
她躬身退了下去，刘曜唤来了一人，低声道：“去查这个女子的底细，事无巨细，都要禀告于朕。”
“是，属下明白。”
“另外，让宋九来见朕。”
“是。”
宋九于入夜时分悄然而至，羊献蓉死后，他依旧归于组织，不过，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刘熙刘袭刘阐三人的安全，而之前建立的情报网，也归于他管制，并将之尽数告知于刘曜。
“你这两年一直在襄国以及东晋一带活动，甚少入长安了。”
宋九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朕知道，在你心底，献蓉才是你主子，以你如今的势力，甚至不需要依附组织，这几年，你也为朕做了不少事。”
“属下只是遵从主子遗愿罢了。”
“石虎这一次势如破竹，朕欲御驾亲征，太子便交付于你，朝中之事，有游子远，倒也出不了岔子，你盯着后宫，切莫让有人作乱。”
宋九温声道：“太子身边的近侍十二人，都是属下精挑细选，一顶一的高手，东宫也守的密不透风，皇上请放心。”
“那就好，这段时日，你就留在宫中，禁卫军由刘逞调配，你与他相识，宫中的安全，便交予你们二人了。”
“是，属下遵旨。”
刘曜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道：“你心底是不是也在怪朕？”
“属下不敢。”
“你是如此，胭脂也是如此，你们都觉得，当初若不是朕一意孤行，执意亲征，将国事交给献蓉，或许她就不会如此操劳了，也不至于……”
第606章 本宫…回来了
说到这，宋九的神色间，浮现了少许的波动，眼色也冷了下来，他自然是怨了，那一年，她拖着病体，还要帮刘曜处理国事，耗费心思，这才油尽灯枯，一整年的时间！她的心血生生被熬干了！
一说起羊献蓉，刘曜的神色便有些恍惚，他最近总是常常想起她，五年了，心底的钝痛没有半点缓解。
“你下去吧。”
他摆了摆手，宋九退了出去，行至殿门便看见了她，眼神冷了下来。
“这才是你的目的？”
羊献蓉抿嘴，不发一言，或许，在他看来，她处心积虑，都只是为了这荣华罢了。
宋九看着她，想到那些相似，心中杀意顿起来，身形一闪，便拽着她的手，朝偏僻之处而去，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道：“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
宋九的力道甚大，半点也没怜香惜玉，她喉咙被掐着，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我……”
“你到底从哪里得知先皇后的一切？你有什么目的？”
那半月，他与她一处发现，她们一些神态、小动作，都极为神似！回到长安之后，她迫不及待的进了宫，如今又成了刘曜的殿前侍女，其目的昭然若揭！
羊献蓉心知，他下的去这个狠手！宋九本就是杀手，杀过的人多不胜数，再多她一个也不多。
“不说？呵，宁可杀过，也不可放过，既然你不说，那我只好送你下地狱了。”
纵然他对刘曜再不满，可他答应过主子，要护他周全。留着这么一个处心积虑的人，恐怕会成祸端，不如直接杀了！
宋九已动了杀心，指节收紧，她的脸憋的通红，他看着她的眼，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人，这神色也太像了！不行，就连他都被迷惑，想必刘曜怕也会如此，他不能留下这个祸根！
“宋九……你不能……杀我。”
她艰难的说出了这一句话，宋九嗤笑：“为何？”
“后庭的桂花开好了，你能不能推我去看看？”
她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宋九脸色大变，手下一松没再掐着她脖子，反而紧按着她的肩膀，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死了之后，记得收一些花，洒在我的尸体上。”
“地下很阴冷，我怕黑，也怕冷，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入皇陵，一把火烧了多好，再将骨灰埋在树下，上面再种些兰花。”
宋九如受重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这不可能，那是她跟我说的话，除了我们两个，绝对没有第三个人听过，你怎么又会知道！你……你……”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
“我曾问过你，人死了，是不是真的都下了黄泉，喝了孟婆汤？看来，我是个例外，宋九，本宫……回来了。”
宋九后退了几步，浑身都颤了起来，她……她……不，这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死了五年了，骸骨就在皇陵！如今，她怎么可能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第607章 东宫看儿（一）
可是那些话……那些她曾经说过的话，的确只有他才听过！
“你是皇后？”
羊献蓉淡笑一声道：“半年之前，我醒来，就变成了她，一个新的身体，新的身份，世上之事甚为玄妙，人死之后，未必是去了黄泉，或许，上天见我心愿未了，才又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
宋九震惊之后，人也冷静下来，他审视着她，连续问了一些隐秘的，多半只有两人才知道的事，她都对答如流，宋九心底的狐疑渐渐淡去，随即变得激动了起来，是了，如果不是她本人，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隐秘的过往？就算是再厉害的细作也没这本事！
他双腿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属下该死，刚刚差点杀了主子，求主子责罚。”
“起来吧，你这么做，也情有可原，是我没掩饰好，让你看出了破绽，太多的巧合便不是巧合，你做的很好。”
她将他扶了起来，宋九眼底竟浮现些许水光，手颤着，有些难以自持，还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这种事情太过玄妙，他生怕这是假的。
“主子，你。。。。。”
“你叫我锦绣或者流栾便是，我已经不是皇后了，这事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若不是刚才太危机，我也不会暴露身份，宋九，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少。”
宋九点了点头，随即缓过神来问：“太子与两位皇子，你都见了吗？”
“见了阐儿。”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东宫。”
她朝他笑了笑：“好。”
笑靥如花，一如记忆中，那纯白的笑颜，宋九只觉得这天都亮了，就算这是梦，他也不愿醒，真好，她还在，就算她变了容貌，换了身份，她还是那个人，这就够了。
东宫守卫森严，宋九带着她伏身于前院屋檐之上，一眼便能看到书房内，正埋头苦读的刘熙。
他还未行成人礼，面容清秀看着还有几分苍白，那张脸像极了刘曜，多了几分少年老成。
“太子被教的很好，不仅好学，又聪明，如今已开始学着处理政务，就连游大人夸他有治国之才。”
宋九多说了几句，他知道，她想听这些，羊献蓉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鼻头渐渐有些酸涩了，那是她孩子，这么小，就背负了太多，她还记得，她病的很重的时候，他来她床头，寡言少话，低头之时，胸前一片水渍。
他一直很懂事，甚至懂事的让人心疼。
“大哥，瞧瞧我得了什么好东西。”
刘袭兴冲冲的跑来，羊献蓉心一窒，那是袭儿！身量甚高，倒与她有几分像，兴致颇高，神采飞扬，印象中那个爱哭爱闹的袭儿也长大了。
他手中提了个笼子，里面装着个金丝雀，他吹着口哨逗弄着它，太子看了他一眼，竟有几分不怒自威，淡声道：“你这几天就在弄这玩意？”
“这玩意可比你手中的书有趣多了。”
“玩物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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