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荣嫔微微笑道,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该死,那天下就没有不该死的人了。”
紫韵抿嘴一笑,垂手站在荣嫔的身边。
“月香。你先下去吧。我和紫韵聊一聊。”荣嫔微微笑道。
“是。”月香蹲了个万福,退了出去。
紫韵不知道荣嫔要和自己“聊”什么,也不敢先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心里猜测着。
“这玉佩真别致。”荣嫔拿起桌上的玉佩,微微笑道,“成色也属于上乘。”
我怎么忘了把玉佩收起来呢。紫韵在心里嘀咕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体,想着祸从口出,万一说错话就不好了。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望你的。但是呢,一来近日事务繁忙,抽不出身来,二来你有伤在身,需要静养,若我来了,反倒让你不自在了。所以一直到今日才来看望你。”荣嫔慢条斯理地说道。
“谢谢娘娘的关心。奴婢何德何能,让娘娘如此挂记。奴婢感激不尽。”紫韵躬身说道。
“你替我挡了那壶滚水,你的忠心,我是明白的。”荣嫔缓缓地说道,“在这宫里,人心莫测。妃子们为了争宠,相互算计着。奴才们为了邀功,也费尽了心机。但据我看来,你不是那样的人。”说道这里,荣嫔顿了顿,看了紫韵一眼。紫韵只是低头听着,神情没有太大的起伏。
“我想着,像你这样的,只做一个针线上人,未免太可惜了。”荣嫔接着说道,“以后针线上的活,就让夕颜去做。你就到前头来伺候我。我需要像你这样忠诚的人。”
紫韵躬身说道:“娘娘请恕罪。奴婢只想做个针线上人,并不想持宠邀功往上爬。”
“什么?”荣嫔的脸上瞥过一丝惊讶的神情,“做针线上人是难有出头之日的。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紫韵回答说,“奴婢没有那份上进的心,只想着安分守己,平平安安地过了这几年,早日出宫与家人团聚。还望娘娘成全。”
荣嫔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露出笑容。“难得你有这份恬淡的心境。”荣嫔笑道,“你很像我,知道么?”
紫韵听荣嫔这么说,赶紧低头说道:“奴婢不敢。像奴婢这么卑微的人,怎么能与娘娘相提并论。娘娘这话,折杀奴婢了。”
“不要这么拘谨。我并不是刻薄的人。”荣嫔微微笑道,“你我同为宫中的女人,虽然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但都是苦命的人。可你比我要好,等到了年限,你便可出宫与家人团聚。而我呢?下半辈子都被埋葬在宫里,将来也将老死深宫。平日里,连亲人的面都很难见到。还有儿子……我生了五个儿子,只活下来一个……”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她的眼睛中涌出了泪水。
“娘娘。”紫韵见荣嫔这副样子,不由得心生同情。她原本就不羡慕宫中的嫔妃,如今则更是可怜她们。“娘娘深受皇上宠爱,别人都羡慕娘娘呢。况且三阿哥洪福齐天,将来必定是大清的栋梁之才。娘娘您的福还在后头呢。”
荣嫔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微微笑道:“我失态了。你不要见外。”
“不。娘娘是真性情。奴婢有娘娘这样的主子,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紫韵躬身道。
“这玉佩,是别人送给你的吧?”荣嫔再次拿起那块玉佩,端详着问道。
“是。”紫韵想到纳兰性德,不由得微微一笑。
荣嫔看到她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是心上人?”
“恩。”紫韵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你不想待在宫里,一心盼着出宫呢。”荣嫔笑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心上人的事啊?”
“这个……”紫韵为难了。她和纳兰性德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知道彼此地位悬殊,会有很多阻挠,所以两人商定了,待一切事务都妥当后,才把两人的事向长辈亲友告知。
“让你为难了吧。”荣嫔笑道,“我也只是好奇。在宫里,又出不得外面去。有什么新鲜事儿,都是一些宫里的事,听都听烦了。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也很难传出去。真是闷死人。”
紫韵听荣嫔这么说,便想,荣嫔与纳兰一家非亲非故,告诉她也不妨事。况且荣嫔看起来知书达理的,也不像是会嚼舌根的人。于是便笑道:“不是奴婢不想告诉娘娘,只是这个人,恐怕娘娘是认识的,万一……”
“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荣嫔正色道。
“他叫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是明珠的公子?”荣嫔问道。
“是。”紫韵害羞地笑道。
荣嫔听紫韵讲了纳兰性德的事,然后微微笑道:“你和纳兰公子真是男才女貌,十分般配。这事我不会说出去。将来若明珠大人阻拦你们,我愿意出面为你们说话。”
紫韵赶紧躬身谢道:“谢谢娘娘。”
“谢什么?你替我受了那皮肉之苦,我还没有谢你呢。”荣嫔笑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本宫能给的,你尽管开口。”
“奴婢不敢。能替娘娘做些什么,是奴婢的本分。”紫韵想到在辛者库的卫微,“奴婢有个不情之请。奴婢有个好姐妹,叫卫微。她犯了点事,被宜嫔娘娘罚到辛者库去了。能否请娘娘开恩,赦免了卫微的罪。”
荣嫔清楚卫微的事,她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可让我为难了。宜嫔现在正得圣宠,连我也不敢去得罪她。要不这样吧,我派人去辛者库关照一下,让他们不要为难卫微,这样可以吗?”
紫韵心想,其实卫微在辛者库,体力上虽然劳累,但可以远离宫廷的纷争,未免是件坏事。既然有荣嫔的关照,那些太监宫女也不会为难卫微。“谢谢娘娘。奴婢感激不尽。”
荣嫔站起身,踩着花盆底往门口走去。“我先走了。在这里也让你拘束。”她走到门口,又转过头,微微一笑。“改明儿,我想个法,差你去前庭,你也有机会见见纳兰公子。”
紫韵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向荣嫔蹲了一个万福。
待荣嫔走后,紫韵赶紧把纳兰性德送的玉佩藏好。她想着荣嫔刚才的话,觉得荣嫔是个好人。在宜嫔进宫之前,荣嫔是最得宠的。她给康熙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又在这几年里连生五子,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荣嫔为人低调淡泊,不张扬,因此也没有什么对头。可她连殇四子,亦是个可怜人。
紫韵拿出针线活,给三阿哥的肚兜快做好了。她一针一线地缝制着,心里感慨万千。宜嫔和荣嫔,同样是深受皇上宠爱,但性情却完全相反。幸好自己遇到像荣嫔那样贤惠的主子,要是遇到像宜嫔那样的,一定会被她折磨死。
屋外传来脚步声,貌似是夕颜回来了。可听这声音,却不像是夕颜平时走路那么清逸。待脚步声近了,紫韵抬头一看,果然是夕颜。可是夕颜却失魂落魄的,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一进门便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紫韵觉得奇(…提供下载…)怪,放下手中的活,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夕颜的肩。“夕颜。你怎么了?”
夕颜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娘……我娘去世了。”她哭道。
怎么会这样?夕颜一定很伤心。紫韵轻轻地抚mo着夕颜的肩。在这个时候,任何的话都无法安慰她。因为话语的软弱无力,根本就抵不上丧母之痛。还是让她哭吧。哭出来了,会好一些的。
夕颜趴在床上,嘤嘤地哭着。紫韵坐在一旁陪着她。屋子里静静的,只闻得夕颜的啜泣声。夕颜哭了一会儿,又起身走到橱边,打开橱门翻了一阵,翻出一个木盒。她打开木盒,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桌子上,一边哭,一边(炫书:。。)整 理着。紫韵走过去一看,见是几张银票,以及一些银子和铜钱,外加几件首饰。
“这些……都是我在宫里这几年存起来的……原本……是想出宫了,给我娘……”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夕颜的脸颊流淌下来,“没想到……”
“夕颜。不要太难过了。”紫韵安慰道,“六道轮回。你娘只是开始了另一段轮回。”
夕颜擦了擦眼泪,把东西(炫书:。。)整 理好,放回木盒中。“紫韵。你有没有法子把这些东西带出宫去?”
“带出宫?”紫韵知道私自携带财物出宫是重罪。
“我娘这一生过得很苦。她虽然是正室,但只生了我这一个女儿。爹和奶奶一直待她不好。后来爹纳了妾,那妾生了两个儿子,便张扬起来,作践我娘。”夕颜一边流泪一边说道,“如今我娘去了。想必他们也不会好好发丧我娘。我只为了我娘能过上好日子,可她不在了……我想让她有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我本来是想让小杜子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出去的。”夕颜继续说道,“是小杜子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他昨天出宫办事,遇到了我爹。可是,小杜子今天就出宫办差了,要半个月后才回来。”
“这事得找个牢靠的人,才能放心。”紫韵问道,“夕颜,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有没有交心的朋友呢?”
“朋友……”夕颜冷笑了一下,“在这宫里,有几个人是真心真意的呢?只有小杜子还算好,今天急急忙忙地把消息告诉了我。”
的确。这宫里几乎人人都戴着一副假面具,不知道谁值得信任。
宫女不得出宫。只有太监可以借出宫的机会把东西带出去。可太监中值得信任的没有几个人。况且,这事若是被查了出来,还要连累别人,紫韵不忍心。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
正文 第九回 无心人遇事亦无心
康熙头戴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身穿明黄缎绣五彩云蝠金龙十二章吉服袍,戴着菩提朝珠,束着金镶红蓝宝石线带挂带挎,脚蹬黄缂丝面靴。一双眸子深得不见底,两片薄薄的嘴唇紧闭着。他坐功极好,耐着性子听完了大臣们汇报的三藩战事,又听一些大臣汇报一些朝中的繁琐之事。几个时辰下来,他一直端坐着。待大臣们退下后,他除了顶冠,摘了朝珠,脱了龙袍,换上一件青色长袍,顿时感觉舒服很多。
“朕乏了。出去走走。”康熙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就小德子跟朕来吧。”
真正的小德子躬身应了一声:“扎。”他的全名叫做李德全,是康熙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中短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白胖的脸上带着笑,似是脾气极好。
康熙带着李德全走出乾清宫,走下白玉石阶,准备去慈宁宫看望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他刚走下石阶,便看见远处有个宫女站在墙边。
紫韵?她怎么在这里?康熙停住脚步,吩咐身后的李德全:“你先在这里等着朕。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过来。”
“扎。”李德全躬身说道。
康熙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见没有什么皇帝的东西,便箭步走上前去。
紫韵是来找纳兰性德的。但她问了很多宫女和太监,都说没有见到纳兰性德。一个太监说纳兰性德会来乾清宫,于是紫韵便站在乾清宫不远处的角落等着。
“紫韵。你怎么在这儿?”康熙远远地便喊道。
“哦。小德子。原来是你啊。”紫韵一见是他,便微笑道。
“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就站在日头里啊?”康熙走到紫韵身边,把她拉到阴凉处。
“我原本是挑了个阴凉的地儿站着的。但站久了,太阳移动着,阴地儿也跟着移动。我竟没有注意。”紫韵笑道。
“你在等谁吗?”
“我……我等纳兰性德大人。”紫韵说道,“有些东西,我想交给大人。”
“什么东西?是这个吗?”康熙指着紫韵手中的木盒问道。
“恩。”紫韵点了点头,“夕颜的娘去了。这些银子和首饰都是她这几年存下来的。她不能给母亲尽孝,便想把这些东西托人带出宫去,给她母亲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这个简单。你交给我吧。”
“不行。”紫韵正色道,“私带财物出宫,万一被查出来,你就要受罚了。我不能连累你。”
“那你自己呢?你不怕被人知道是你托人带出去的?”
“我?”紫韵想了想,笑道,“我竟没有想到。”
康熙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心里想到,真是个傻姑娘。
“我想让纳兰大人帮我带出去。他的话,应该不会被查。就算查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罪的。”紫韵说道。
“纳兰性德今天早晨不进来了。他家有点事,说是下午才进来呢。”康熙说道,“你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事儿。要不我帮你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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