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雪知道安宁一向厌恶周姨娘的,未免露馅,她并未和周姨娘多说,只是打了个招唿走掉。然而仅仅这举动已经让周姨娘激动万分,打那之后,她不顾炎热,一天到晚都要在静园附近熘达好几回,江沐雪体谅她一颗为母之心,也偶尔装作不经意的碰见。
次数一多,周姨娘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往静园送东西,借口坐一坐。
便有了今天局面。
这情景让安宁看见非常厌恶,几乎气冲冲的抬脚走到二人身边。
“三妹妹,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说话时只看向江沐雪,丝毫没有搭理周姨娘之意。这行事风格和安康出入太多,就连周姨娘本人都疑惑不已。大小姐一向宽和待人,纵然心中不喜,也不会轻易流露表面,今儿是怎么了,倒像自己不存在似的。
紫霄和春玲两个也看不下去,主动向周姨娘行礼,喊了声“周姨娘”,想借此提醒她们大小姐。
周姨娘出身再卑微,如今也是为大老爷生了女儿的姨娘,平时为人又老实本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幺蛾子,就是大夫人面对周姨娘,也不曾说过什么狠话,俩人行完礼,齐齐看向安宁。
“呵,周姨娘也在。”安宁不是个傻的,紫霄和春玲什么意思她明白,只是刚才被那股子厌恶的感觉冲昏了头。
周姨娘垂头低眉,喊了声“大小姐”,随后说自己还有事,便离开。
等亭子中只剩下安宁和江沐雪二人,安宁长长舒了口气,用一种教训的口吻道:“周姨娘出身低贱,你是国公府的三小姐,平日往来之人不该是这等低贱之流。”
“这就是大小姐来此之意?”江沐雪起身,看了她一眼,冷笑不已。
“恐怕会让大小姐失望呢,周姨娘虽然出身低贱,毕竟是我生母,那等弃生母于不顾的行径才叫愚蠢、低贱。”
这话让安宁大怒,“安康,你别给我耍幺蛾子,记住,你现在是何身份,惹恼了我,你没好果子吃。”
江沐雪笑了,“哟!这才几天不见,三妹说话做事颇有手段了呢,只是我有一点不明,你现在究竟是安宁呢,还是安康?”
安宁被江沐雪问的一愣,随即明白江沐雪的意思,就像这回自己针对周姨娘这件事的出发点,还是站在安宁的角度,可是她现在已经是安康了呢。
安宁禁不住有些恼怒,为什么这天下间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呢?既然让她做了安康,为何她讨厌的人依然存在,就不能动手除去?
“我只是在提醒你,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经常与那些低贱之人往来。还有,你既然顶了我的身子,就应该按照我以前的行事来过活。”安宁这样说,江沐雪哈哈大笑,“这话应该我来提醒三妹吧?你现在是安康,可瞧瞧最近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真是丢我的人,我安康自问没什么出息,但是在此之前,从不像你现在这般,行事荒唐,心胸狭隘。”
“你说谁呢?”安宁火气又上一层。
江沐雪眉头一挑,“难道我说错了吗?”不然,前几天的流言蜚语哪儿来的?
“三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大小姐这个位子,没那么好做的。做好了没有功劳,都是应该的,做差了,自然有人寻你的错处,头一个,母亲便不会放过。你若再不反思反思自己的行径,若有一天再被人拿到,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我不用你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安宁咬牙切齿,没有哪一刻她觉得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是如此的讨厌。
安康,简直糟蹋了那张脸!
江沐雪反驳,“这个请三妹放心,我一直在安安静静的做安宁。吃安宁喜欢吃的饭,做安宁喜欢做的事,就算有一点和从前有所不同,可周姨娘毕竟是这副身子的生母,我就算靠近周姨娘,就是母亲都挑不出刺儿,谁还能说什么?”
安宁气哼哼的走出静园,良久才平息心境。
刚刚江沐雪的话让她又恨又嫉妒,她想不明白两件事,一,安康做安宁,怎么那般轻松,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似的。第二,安康真的甘心做安宁吗?她失去的可是大小姐的身份呢。
这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脑海,直到回了芙蓉阁也没理出个思绪。
没一会儿,董氏传她过去用晚饭,安宁顿时神经绷紧。今天的胃口怕是又要遭殃了。
饭桌上,董氏的话比从前要少很多,这个正合安宁心意,她打心底也不想和董氏装作亲密无间的样子谈天。
吃了饭,董氏才言,三日后,她要带着阖府上下的姑娘们去慈恩寺进香,让她准备准备。
安宁惊讶,“我也要去吗?”
“自然,你是国公府大小姐,明年要出阁的,去理理佛,上上香,求个平安符,这样,等你明年离家了,娘也安心。”董氏一改慈态,说的话不容置疑,安宁低头称是。
离了董氏的正院,安宁又想从前,第一世的时候她被禁足一年,安康定亲之后董氏有没有带全家人女眷一起进香,她不知。可第二世,安康定亲后她就被放出来了,关于进香的事,她记忆中仍没有。
安宁觉得奇怪,好端端的进什么香!
她思虑一晚,想想董氏这些天的态度,似乎变了许多。她十多天不出屋,董氏也没来看她,还有,今晚吃饭时,董氏连个笑脸都没露。
一想到这个,安宁心中便咯噔一声,“莫不是董氏瞧出了些什么?”
安宁不由后怕。
寺庙那个地方,玄之又玄的……从前,她一点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可是,她一连活了三世,每一世的记忆都清清楚楚,这第三世她又成了安康,对鬼神之说便有了另外看待,不能不信。
可不去不行,董氏明显是命令的口吻,容不得商量。
“紫霄!给我拿块冰,什么鬼天气,热死人了!”
“是,大小姐。”
过了一会儿,紫霄端着一碗冰推门而入,看见安宁满头大汗吓的差点把碗都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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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7章 位置(18)
安宁病了,第二天董氏来看望她时,面色惨白不说,身上还一直不停地的出冷汗。听到这个消息,江沐雪连连摇头,这也是活了三世的人,真是没出息,还没怎样呢就如此自乱阵脚,看来,她真是小看了安宁体内的那个东西。
“既然大小姐病了,那后天慈恩寺之行,夫人是不是取消了?”江沐雪问绿萝。
“没有,夫人那边的人回话,明天照行。”绿萝拧着眉头,“说来真是奇怪,夫人对这次慈恩寺之行非常看重,好像发生了什么都不肯放弃呢。”
绿竹接道:“我听说夫人有意向慧能大师求一场平安的法事,顺便再带各房小姐们出去散散心,大小姐这一病,恐怕夫人更要虔诚进香求法事,以保大小姐早日康健。”
“也是,大小姐这场病来的太突然,夫人一向重视礼佛,这次恐怕非去不可了。”
江沐雪暗自点头,像绿萝、绿竹这样的丫头都能看清楚的事,别人恐怕看的更明。若安宁真病就罢了,若是装病,那这招棋可真够臭的。
到后天,一大早国公府门前停了长长一排马车,大约七八辆。一顶顶灰蓝顶墨绿绸缎的小轿从大门两侧走出,在董氏的带领下,花团锦簇的安国公府女眷们上了各自的马车,不一会儿,依次出发。
马车刚开始走,绿竹赶忙把小盒子里的点心拿出来,又倒了一杯梅花茶递给江沐雪,不用想也知,这个时候大约每辆马车里的情形都差不多,大家都是天没亮就起来梳洗,然后给长辈们请安,来来回回折腾到现在。
江沐雪刚用两块糕点,便有人在她马车旁小声道:“三小姐,这是我们六小姐给您的点心,我们小姐说了,差不多要一个时辰才能到慈恩寺,怕您饿着,先垫垫肚子。”
绿竹忙掀开帘子,是安瞳身边小丫头。
江沐雪亲自道谢,并赏了那小丫头一把铜板,那丫头先是一惊,后来眉开眼笑道谢,欢欢喜喜跑开。
托着安瞳送来的小木匣,绿竹直感叹,“还是六小姐好,无论何时,心里都记挂着三小姐。”
“都是自家姐妹,自然相互牵挂。”江沐雪淡淡一句,命绿竹收好那木匣,便闭上眼睛。
第二世一开始,安宁便装傻充愣,胡吃海塞七八年把身子吃的圆滚滚,大约在所有人眼里她是最没城府的一个,因此,众姐妹都愿意和她交好。就算,安宁后来被禁足三个月,脱胎换骨,惹人艳羡。
再说,自打江沐雪接手这副身子,深居简出,比安宁之前更低调,安瞳、安暖待她同以往一样也不奇怪。
果然,马车行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到慈恩寺。
寺院于三日前便收到信儿,早早把斋房收拾出来。
和主持寒暄几句,董氏便带着一行人去斋房用早饭。周姨娘、苏姨娘以及二房的刘氏、向姨娘连同一群婆子、丫鬟随董氏进了上斋房,小姐们那边,则由安瞳带领。
进房后,斋房早就摆好,安暖、安安年纪小,又不喜甜腻腻的点心,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坐下之后吃的十分专注。
甚至,因为大人不在场,又没外人,她们筷子的动作有些急。
安瞳轻咳一声,盯了自家妹妹一眼,而后又看向江沐雪,笑道:“真是奇了,三姐向来见到食物就如勐虎见到猎物,可你们瞧她现在吃饭的样子,比,比咱们大姐还要文雅。”
江沐雪顿时成为焦点,安安接道:“是呢,确实有三分大姐的风范。”
虽然,这些天姐姐的所作所为让安安很不喜,可谁让那是她亲姐呢,在他人面前,她自然要维护。
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多好,偏要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抢,唉,还不是因为之前安宁那蠢货的行径。
江沐雪心里念叨一句,面上笑了两声,郑重道:“五妹、六妹过誉了,我岂能和大姐相比?她的文雅,是天生的,而我,是练出来的。”
“你们知道,我天生好吃,又食量大,若要保持身材,就只能一点一点的吃,把动作放到最慢。这样的好处是,吃的少,容易饱。”
她说真诚,给人的感觉既没有熘须拍马,又没有妄自菲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安暖不解,脑袋一歪,问道:“为什么呢?吃得少我明白,怎么就容易饱了?”
江沐雪瞅着她笑,“我也不清楚,想来,时间久了,胃口也习惯了吧。”
说的安暖直乐。
好在董氏、刘氏都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所以教养出来的女儿小毛病不断,可是大的方向上却没有瑕疵。
这些孩子自幼一起长大,安康又是个宽厚善良,照拂幼妹的,所以,在这之后,饭桌上的用餐氛围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安乐和安瞳频频看向江沐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早斋之后,董氏带着一等人众进香、礼佛、听禅,忙乎到日头高挂才礼毕。
之后,她吩咐众人各自安歇,众女孩儿顿时松口气。
吃了饭,江沐雪刚换身衣服歇下,绿竹便说安乐、安瞳过来了,她吐了一口气重新坐起。
“二妹,慈恩寺的凤栖潭风景美,又凉快,快快随我们去,就差你一个了。”安乐精神极好,一点儿也不像被折腾大半天的。
“你们都不午歇吗?”江沐雪打了个哈欠,并不是有多累,实在不想应付这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
若是今天安宁在场,她指定去的,那家伙若设计谁,她还能搭把手,不过安宁没来,那她也没必要和其他人有过多牵扯。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娘和大伯母又应允了的,自然要痛痛快快耍一耍,傻瓜才睡觉。”安瞳不由扯住江沐雪胳膊,眼神很是殷切,“三姐,你要睡觉,回家后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这会子就陪我们玩去吧。”
“是啊三妹,自打你,出来后,精神就不太好,其实母亲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你莫要伤心……”这样的话,安乐似乎对安宁说过不少,不过,落在安宁耳中自然是另一番意思。
“我当然知道。”江沐雪笑道,同时唤绿竹过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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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8章 位置(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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