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还是要抓紧时间补齐,牙营和中营都要尽快补齐,据我所知,申州一战之后,光州旧军流落在外的应该还有三千余人,除了前期来我们固始的数百人外,剩下这两千余人,就算是能有一半能被我们拉过来,也能把牙营和中营补齐,甚至可以把前营也建起来,要趁着蚁贼刚离开咱们光州境内,袁家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光山、乐安时,抓紧时间在这两地去招募,估计再有一个月,这两地咱们的人要进去恐怕都不行了。”
江烽一边思索一边道:“殷城这边也别放松,杜家没有在殷城驻军,我估计袁氏在没有完全考虑好和杜家撕破脸时,还暂时不会进军殷城这个积累之地,所以我们如果招揽到的光州旧军,可以先行安排到殷城,然后再来固始,走南边,别走北边,防止袁军发现拦截。”
“嗯,这个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把人派出去了,选了几个头脑机敏的人分批次过去,不过我估计就算能把这些兵士招来,但我们可能在武器甲胄这些方面欠缺许多。”
这一点才是让张越最烦心的。
三百具草木甲大部分分配给了牙营,但是在这一战中,草木甲虽然在抗御箭矢上效果还行,但是弱点还是暴露得很明显。
面对敌人枪矛刀剑的砍刺时,草木甲难以抗御,尤其是草木甲基本上是一经刀剑砍劈之后,荻草断裂,这具甲也就废了,不像皮甲尚可修补,更无法与明光铠、山文甲这一类金属甲胄相比了。
同样奇缺的还有武器。
光州本身就不是盛产武器之地,固始军原来的配备基本上都带铁尖的枪矛,连横刀这一类武器都不多,本来光州旧军的武器应该略好,但是在逃亡过程中大多数士卒的武器都已经丢弃,所以来固始之后也只能在武库中补齐,这基本上就把固始的库存耗光。
这一战下来,士卒折损固然大,但是不少刀剑枪矛也都损坏,如果在补足重建,这方面也还需要不少。
固始这是一个中县,人口、田地、财力,比起定城这种州治所在尚有不足,但是又要比殷城这类下县强不少,单是要支撑一军士卒吃穿用度都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若是还要在武器甲胄以及城防建设这些方面提更高的要求,估计就支撑不住了。
战前倒是可以利用本地士绅望族和光州逃亡过来的士绅们对蚁贼的恐惧谋些报效,但这蚁贼一去,这些人只怕就会懈怠下来,未必愿意再多出钱出人了。
而光州袁氏那边估计也不会再像袁军入光州那样鲁莽草率了,只怕会以怀柔手段来应对。
若是这样,光州逃亡到固始的这些士绅固然因为家毁人亡无法和袁氏共存,但是像陈蔚代表的陈氏这种本地大族,就不好说了,想到这里江烽心里也有些微微发沉。
张越也注意到了江烽脸色的不太好看,还以为江烽是在为甲胄武器的事情担忧,也就宽心道:“二郎,也无须太过担心,固始城里匠作坊也还是有几家,武器兵刃倒是可以打磨修缮一番,只是甲胄却需要考虑怎么来解决,实在不行,还得要让博山在草木甲上想想办法,芍陂那边荻草丰盛,不妨在花些银两去安丰那边买些,只是现在寿州那边蚁贼横行,一时间却不得行。”
江烽摇摇头,张越还是考虑太简单了一些,这和对方之前没有占到足够高的位置有很大关系,自己需要好好点拨一番,这固始军中最能靠得住还得要自家兄弟,他也是自己最能依靠的。
第八节 远虑,近忧
“子跃,你把问题考虑太简单了,蚁贼这一去,粗一看,似乎我们已经摆脱了危险,但实际上,我们现在才是内忧外患齐至,恐怕不比蚁贼围城轻松啊,甚至可能更危险。”
江烽的话让张越吃了一惊之后也是沉下心来思考。
他也是在斥候队干过的,思路并不狭窄,只是到了牙军之后,对这方面反而就没有那么敏感了,现在江烽有意要启迪他,他自然要凝神思索。
“二郎,你是担心城里这些人起别样心思?”张越不笨,立即就想到了一些什么。
江烽苦笑,“不是他们起别样心思,而是袁家势必要拿回固始。”
张越没有说话,他还没有想过来,也知道江烽还有后续话语。
“当初袁氏初进光州,必须要清理一些人来酬谢为他们袁氏一族提供鼎力支持的蔡州和南陈州的阀族豪绅们,这么些年来,袁氏从蔡州一地北上争夺陈州,从朱氏手中虎口拔牙夺下南陈州,固然有淮北时家支持,但是蔡州各阀族为其提供了大量的子弟、资材支持,南陈州只辖三县,且州治也不再袁氏控制下,且随时在朱氏大军威胁之下,所得不多,那么这一次南下光州,当然要给这些蔡州阀族一个交代了,所以才不得已用了恶法,撵走了大批光州原有士绅望族,否则何来土地、山林、湖沼、商铺、宅院以谢这些蔡州阀族?不这样做,日后谁还愿意为袁氏一族提供支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哪怕是在这个以武技称雄实力称霸的时空中,依然如此。
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门阀就无法称之为门阀。
没有田产山林,你哪来粮食养士卒?没有商业生意,你哪来资金筹措军资,打造武器甲胄?没有资金支持,你族中子弟如何可以衣食无忧的学文习武,长大成才?而没有一批属于自己的充足人才储备支持,无论是在军事力量还是政务管理上,你又何以统驭一方?
像袁氏一族之所以能够从蔡州一地崛起,除了袁氏一族自身人才辈出外,背后也还有诸如郾城赵氏、新蔡薛家以及新近纳入袁氏门阀旗下的南陈州项城何氏等地方门阀的支持,赵千山、赵锦瑜皆是出自郾城赵氏一族,而飞骑尉薛檀则是新蔡薛家子弟,新近担任光州刺史府录事参军的何冲就是出自南陈州项城何氏一族。
一句话,一个大门阀的崛起,其背后必定有数个地方小门阀望族的鼎力支撑,他们或是世交家族,或是利益共同体,或是姻亲,这些门阀家族纠合在一起才会抬起一个顶级门阀。
在江烽看来,袁氏现在虽然还不能说是顶级阀族,但是也已经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气象了,坐拥蔡州、光州和半个陈州,两州半之地,而且皆是中原膏腴之地,背后还有淮北大豪时家的支持,俨然可以与中原另外两大顶级阀族——汴洛朱氏和南阳刘氏隐隐相抗了。
这种情况下,恐怕袁家势难容忍固始这粒沙子搁在眼皮下,解决固始军,拿回固始,就是应有之义了。
“袁氏用恶法解决光州,也给光州带来了很多负面结果,至今光州元气未复,但现在他们对固始恐怕就不会如此了。一来固始只有一县之地,殷城地偏城小,地理位置远不及固始重要,可以忽略不计,二来固始相对较远,三来以光州酬谢蔡州阀族已经足矣,所以无须再动固始士绅利益,所以他们定会以怀柔手段拉拢,这种情况下,子跃,你觉得陈蔚他们会怎么选择?”
江烽的话让张越背上也是渗出一身冷汗,越想越是害怕。
若是无固始本地士绅支持,固始军连粮食都难以征集够,只怕军心立散,总不能架着刀枪逼迫士绅们捐输报效吧?就算一时能行,可也非长久之计啊。
更何况袁氏也不会坐失这种良机,只怕大军立即就会打上门来了,里应外合,结果怎样就不用说了。
张越脸色迅速苍白下来,显然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内忧外患,二郎这句话的确不假,甚至可以说这潜在的危险甚至比蚁贼围城更为巨大,一旦袁氏真的如此做,张越敢肯定,陈氏一族不会犹豫太久就会投向袁氏怀抱,到那时候,固始军立马就要成了无根浮萍,无处存身了。
陈蔚现在固然对固始军亲善,但是在一族之人的利益安危面前,任何个人感情都只能抛到一边,这一点对谁来说都是一样。
要想让陈氏一族站在固始军这边,除非能让陈氏一族相信固始军能确保他们的利益,护卫他们的安危,但现在固始军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二郎,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嗯,局面的确有些危险,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会多。”江烽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们自身力量不足以抗衡袁家,需要外援。”
袁家这个危机回避不了,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势必要拿回固始。
固始想要依靠杜家来抗衡袁氏,现在已经不太可行了,蚁贼离开光、蔡二州,袁氏只要腾出手来,就会立即解决固始问题,这种情况下,杜家会有这个魄力大举北上来保卫固始,为此不惜和袁氏彻底决裂?江烽不信。
杜立或许有些意愿,但那是掺杂了他个人意图,但他在杜家中的地位还不够,轮不到他做主。
“杜家?”张越迟疑了一下,“我觉得杜家实力恐怕难以和袁家硬碰,而且杜家也缺乏这个意愿。”
“嗯,杜家是不会为了固始和袁家彻底撕破脸的,在杜家看来,哪怕丢失了固始和殷城,他们杜家占有大别山三关之利,袁氏短期内是不太可能南下的,袁氏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光州,所以准确的说,袁氏对杜家威胁并不算大。”江烽一字一句的分析道:“固始和殷城本来也就相当于杜家顺手捡来的,丢了也不会太痛心,所以直接和袁氏大军对抗,杜家恐怕不会干。”
第九节 时间不等人
“二郎,你的意思是杜家不愿意正面和袁氏对阵,但是可能愿意支持我们固始军和袁家对决?”张越闻弦歌而知雅意。
“嗯,所以我们可以从杜家获得一些支持,比如武器甲胄甚至银两这些军资,我相信杜家还是不吝提供的,只要我们能够牵扯住袁家的精力,拖它的后腿。”江烽道。
“不,不,二郎,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是杜家立即为我们提供这些东西,我们也能招募到足够的光州旧军来,但如果袁氏使出你说的那一招,内外夹攻,我们没有希望,甚至哪怕没有内忧,只要袁家不惜代价,一样可以拿下固始。”
张越说到了症结上。
纵然固始军能获得杜家一些军资上的支持,但如果没有鄂州方面在兵力上的直接支持,固始军是绝不可能扛得住袁军正面进攻的。
袁军不比蚁贼,在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上都远非蚁贼可比,一旦确定要拿下固始,不会给固始半点机会。
“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江烽悠悠的道:“这段时间是袁家调整的缓冲期,蚁贼甫离,光州那边袁家还要收拾被荼毒一空的光山和乐安,安抚光州的士绅,另外也还需要评估一下杜家对固始的态度,了解一下周边形势,嗯,毕竟殷城距离阴山关不算远,要说袁家没有一点儿顾忌,恐怕也不尽然,还有汴洛方面有没有异动,所以最短一个月,最长四十天,袁家肯定会有所动作。”
“那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张越想得头都疼了。
杜氏不可依靠,本地大族在面对袁氏的招抚攻势下,随时都可能反水,现在的固始军只剩下一帮伤兵残将,武器甲胄不足,粮草辎重保障未齐,这等情况下,区区一个月时间,谁又能改变这个态势?
“坐以待毙我们当然不干,但首先得分析清楚形势,才能有的放矢,解决问题。”江烽也一直在思考,“我说了内忧,就是本地士绅望族,指望他们在袁氏招抚之下倒向我们,目前形势下,不现实,但固始城里情况还比较特殊,除了陈氏这些本地大族外,还有像黄家这些光州大族,他们现在虽然寄居在固始城里,但仍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而这支力量却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
张越眼睛一亮,是啊,gs县小,像陈氏这样的大族虽然在固始算是豪门,但是和黄家这些大姓相比,他们在整个光州就不算啥了。
当然在固始,陈氏仍然是最大的豪族,可黄氏实力依然不可小觑,尤其是光州黄氏一族各脉纷纷逃难涌入固始,也带来了大量仆从、家兵和匠户,这支力量和本地黄氏一族结合起来,势力也就不一般了。
现在黄氏一族在光州的田产、商铺和宅院基本上被袁氏席卷一空,逃出来的他们也只带了部分随身金银细软,可以说,只要袁氏在光州统治一日,他们的地位就永远无法改变,而且随着时间的流失,黄氏一族想要在光州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的希望就越发渺茫,一旦袁军要进入固始,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及其他们带来的一切,恐怕就会成为固始本地大族们贡献给袁氏最好的献礼。
“对啊,二郎,这些光州过来的人才是我们最好依靠的,他们是绝不可能投向袁家的,他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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