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就是,你是何人?”田春同挥手制止了背后引弓待发的弓弩手们,目光直视在这个气宇轩昂落落不凡的男子身上。
虽然从衣着服饰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是对方走出来那么一站,渊岳峙,顿时就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气势。
“某乃朝廷新任光浍寿防御守捉使兼浍州刺史江烽,今日来乃是接管寿州防务,令梅田两家立即放下武器,等候命令!”
江烽语声清越,不高不低,但是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个明白清楚。
“光浍寿防御守捉使?!浍州刺史?”武将下意识的一勒马,夹住马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浍州军?你是江烽?!”
“大胆!”
“我是江烽!”听得对方直唿江烽性命,背后亲卫都是勃然大怒,江烽挥手制止亲卫的爆发,泰然自若的道:“今日与田大人一道前来,就是不欲发生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希望田指挥使顺应大局,遵从我令!”
武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光浍寿防御守捉使,但是眼前此人却绝对是浍州新任刺史江烽无疑,这股子气势不是谁都能装得出来的,只是这样的命令,自己能遵从么?
田春荣见四弟气势已经被江烽压了下去,摇摇头:“春同,服从江大人的命令吧,让士兵回应待命。”
“大哥,是不是他们挟持了我们田氏家人?”武将犹豫了一下,突然有些凶狠的问道。
“够了,春同,我现在还是田氏一族族长,我让你马上带兵回营,江大人,是否可以和四弟一道回营?”田春荣突然怒吼,然后回头问道。
“当然可以,我希望田大人可以和田指挥使好好谈一谈,相信我们可以达成共识。”江烽深深的看了田春荣一眼,点头应允。
他相信能够坐到田氏一族族长位置上,田春荣的智慧还是够用的,若对方真的要不识时务的一意孤行,他也不介意将田氏族灭。
……
听完了田春荣的介绍,田春同仰天长叹。
事已至此,已然无法逆转。
浍州军得了郑氏的内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城,立即就对各军发起了攻击,而且布置得如此周密,阻断水军增援,包围梅田两家家人,分明就是要让你首尾难顾,难以决断。
田春同能坐到水军指挥使上,当然也非看不清形势之人,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降,那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为田氏争取最大的利益了。
郑氏今日之举,显然会为其争取到最大利益,三姓寿州,郑氏拔了头筹,如果田氏再不跟上,假如梅氏突然投降,只怕寿州就没有田氏立足之地了。
“大哥,梅氏可否会降?”田春同在帐内来回踱步,“江烽会否遵从诺言?”
“若然梅氏不降,我想江烽也许会遵从诺言,但若是梅氏降了,这就不好说了。”田春荣思索了一下之后,缓缓道。
田春同愣了一愣,立即明白过来。
梅氏不降被灭,那么江烽作为外来者势必不会容忍郑氏在寿州一家独大,肯定会扶持田氏与郑氏抗衡,这样才能确保其在寿州的统治地位不受影响。
而梅氏如果投降,要梅氏之影响力,很难说江烽会不会改变想法,用梅氏来遏制郑氏。
尤其从江烽之前的举动就能看出,其对水军的看重,意味着江烽可能会有意要利用水军来控制淮水沿线,而梅氏在淮水沿线的水运势力是要强于田氏的,这恰恰是江烽最看重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江烽遵守诺言,不过纵然梅氏也降,也还要看未来这个江烽的意图,若然他只停步于寿州,那不必说,若是他还有更大的野心,那也许就是我们的机会。”
田春荣发现自己此时的思维无比的清晰冷静,之前很多未曾想清楚的问题都突然迎刃而解。
江烽这般苦心孤诣的包围梅田两家大宅,显然是有要逼降梅田两家的意图在其中,这固然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在里边,但是田春荣觉得恐怕江烽更大的用意是要拿下寿州水军。
这从他对寿州步军和水军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而实际上这个时候决定胜负的应该是步军而非水军,他却要亲自与自己一道来降服水军。
“更大的野心?”田春同看着兄长的脸,慢慢回过味来:“大哥你是说他想要掌控和借助寿州水军有所作为?他是不是胃口太大了,这才吃下寿州,就在图谋别处?濠州,还是颍州?”
“这只是我的猜测,他对水军很看重,超过了想象。”联想到田春来的江都之行所见所闻,田春荣摇摇头,“也许还不仅止于濠州颍州,也许还有更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迫降
不出江烽所料,一盏茶时间之后,田春荣便出来了,表示寿州水军会驻留在营中,等待指令,没有命令不会出营。
解决了这个问题,江烽心中石头便放下了。
田春荣的猜测没有错,江烽的确对寿州水军兴趣远大于寿州步军。
寿州水军乃是淮水中游除了感化军外唯一一支成建制的水军,无论是之前的光州、申州,还是现在的蔡州,淮水两岸便再无第三支水军力量,这也和寿春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商贸运输有很大关系。
相比之下寿州步军战斗力乏善可陈,江烽的考虑就是在拿下寿州之后就毫不犹豫的裁撤寿州步军,而要保留甚至进一步强化寿州水军。
当然那时候会是光浍寿水军了,其巡逻战斗范围将扩展到更上游的光州,甚至可以深入到颍水、涡水和汝水,无论是淮北,还是蔡州腹地,都将是打击范围之内。
当下的寿州水军还是只防御保护性为主的水军,在将来,这支水军就会成为日后自己争夺淮北淮南乃至江南的一支重要力量。
只是这都是后事了,江烽很清楚,现在自己的首要任务还是要尽快解决梅家,田氏已降,要解决梅氏就要容易许多了。
鞠慎率领牙军右营的加入战场,使得战争的天平终于开始向浍州军方面倾斜。
江烽与田春荣到来时,围攻梅氏大宅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鞠慎和郭岳联手终于遏制住了手持拂尘的道装男子攻势,而且死死的将其压制在了一处角落中。
同样张挺和那名持剑道士的对决也是进入了决战阶段,虽然那名持剑道士占尽上风,但是却始终无法一锤定音的解决张挺,而黄安锦更是率领牙军终于攻破了梅氏主宅,将战场推进到宅院中。
看见仍然在酣战不休的战场,田春荣脸色也复杂,倒是江烽脸色平静,“田大人,这两名道士也是梅氏族人?”
“是,持剑者是梅原,他十年前就出家修道,而哪一个手持拂尘者是梅孔,没想到他也回来了,据说他已经过世了,没想到还在。”
田春荣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虽然田氏得以保存,但是他很清楚,从今以后寿州的主宰权将不会属于三姓了,而掌握在这个年轻男子手中。
而他也不会再允许这些大姓独掌军权,无论是步军还是水军,也许这些大姓的子弟还可以在军中任职效力,但是效忠的对象都只能是他本人,而非某一姓了。
“梅况不在?”江烽随口问道。
“梅况?!他不是被大人……”田春荣一惊之下才反应过来,脸上苦涩之色更浓,“大人使得好诈术啊。”
“田大人,你觉得多一个梅况就能改变当下战局形势么?”江烽没有理睬田春荣的表情变化,淡淡的道:“西门大营已经被杨堪攻破,梅况纵然有逆天之力,也只有要么投降,要么伏诛,你上去劝一劝,若是不想玉石俱焚梅家族灭,便只此一次机会!”
“江大人,只怕田某一露面,梅家更会拼死一搏了。”田春荣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田大人正希望见到的么?”江烽反问一句,“若是梅氏聪明,便应该清楚,负隅顽抗的结果是什么。”
田春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当田春荣走出来时,两名道装男子都认出了田春荣,惊骇震撼之后,更多的是愤怒,面对田春荣有些落寞的劝说,两名道装男子却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放缓了下来。
江烽干脆就命令张挺和鞠慎、郭岳他们暂停进攻,让二人可以返回梅氏主宅商议,也让张挺要求牙军的进攻暂停。
就在长宁街的战火渐熄的时候,西门大营的战火正浓。
杨堪与赵文广一举突破了寿州步军西门大营,猝不及防的寿州步军损失惨重,而气势如虹的浍州军更是牢牢的将这支梅氏掌控的寿州步军压制在大营内无法动弹。
夜袭对每一支军队都是一个考验,虽然突袭的确给寿州军造成了巨大损失,但是谁也未曾想到号称寿州第一高手的梅况今夜却在西门大营中。
杨堪的冰王戟大开大合,搅动其的白色气雾化为两条白色的龙形光影,堪堪顶住了对方的那支无孔不入的暗绿剑影。
这一次杨堪再度感受到了与袁无为那一战时的那种步步受制的滋味,对方那一枚有些诡异的长铗看起来比寻常长剑更纤细,仿佛只需要一碰撞就会折断,但是刚一交锋,对方就给杨堪上了一课。
凌厉的剑术犹如密织的春雨,无所不包,无孔不入,杨堪一被卷进去之后,就再也无法脱身,而且丝丝入扣的剑技让杨堪大开大合的冰王戟根本无法施展开来。
杨堪身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细密的剑气不经意间就突破了杨堪的冰王戟防线,而哪怕杨堪将玄霜劲提至极致,仍然难以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如果不是对方由于身体缘故,时不时的咳嗽,杨堪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败下阵来无力抵御了。
“梅况,就算是你能击败我也于事无补,浍州大军已至,莫非你还认为就凭这一军兵力能逆转干坤?田氏已经归降,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一条路走到黑?”
虽然身上血痕遍布,但是杨堪却仍然保持着虎虎杀气,并未因为受伤受到太大影响,冰王戟与绿沉剑的对决,在他看来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哼,杨堪,你以为你这一手诈术就能欺哄到我么?郑氏不过是釜底游鱼,才不甘寂寞找上你们,哼,寿州之事何须你们浍州来过问?”
被唤作梅况的病容男子举止优雅,态度从容,手中绿沉剑每一剑发出都直指杨堪必救之处,若隐若现的剑气总是不经意的爆发,让杨堪捉摸不透,难以应对。
不过也正如杨堪所说,虽然他在面对梅况占尽下风,但是赵文广与另外一名寿州将领的大战却不分轩轾,而第一军的战斗力更是远胜于寿州军,正在一步一步的锁紧包围圈。
经过了数场血战,再加上这半年多时间的锤炼,第一军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浍州第一军了,无论是在攻坚克难,还是野战对抗,亦或是组队协同作战,第一军都已经充分展示出其强悍的战斗力。
一次突袭就将猝不及防的寿州军打得落花流水,一举占领了西门大营前营,而且没有给对方多少反应的机会,就连续攻克了左营和右营,将寿州军残部死死压在了中营和后营出,如果不是寿州军在中营安设有术法弩阵和术法陷阱打了浍州军一个措手不及,此时的浍州军已经可以宣布战争结束了。
“梅况,我家主公已经获朝廷任命为光浍寿防御守捉使,接管寿州防务乃是朝廷命令,莫非寿州现在已经可以抗拒朝廷诏令了?”
手中长戟横挂,戟锋上玄气外放,白色霜雾灵活如活动的长龙倏闪倏现,盘绕而动,勐噬对手。
“不相信田氏已降?那你听听南门还有响动么?北城水门内水营有无动静?呵呵,若非我家主公对寿州水军颇有兴趣,今日一战便早已结束!”
病容男子面色不变,绿沉剑荡起层层青波。
白色龙形霜雾与青色光波搅在一起,乍分乍阖,骤然炸裂开来,化为点点光斑冰凌,四射逸散,两名仅靠二人的兵士勐然大叫一声,却见两点冰凌光斑击中二人,瞬间脸色铁青,化为两具冰雕。
实际上没有杨堪的话,梅况也知道形势不妙了。
北城内水营至今没有反应,西门一战杀声震天,长宁街那边火光冲天,田氏水军岂有不知之理,要说唇亡齿寒,田氏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若非他们已经和浍州有了交易,岂会至今不动?
北城外水营被火攻袭击,但是梅况相信以梅璋的指挥能力,能够很快控制下来,并给予自己这边支持,只是若是田氏真的如这个家伙所言已降,那水军来援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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