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无病沉吟了一下,“朝廷内部也还有不同意见,可能也还要看江烽自己的态度了。”
李瑾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容,“还要看江烽的态度?尉迟叔叔你不也是说了么,江烽现在就是一个墙头草,谁对他有利,他就跟着谁走,咱们对他也没有特别的制约措施吧?”
“小谨,道理是这样,但是浍州不过是弹丸之地,就算是加上光州,那个地方的形势也并不明朗,江烽并没有足够实力控制那个地区,所以他来也就是要寻求一个合作和妥协吧,朝廷也基本上是这个态度,但具体怎么来做,恐怕就还要详谈了。”尉迟无病淡淡的道:“不过,不得不承认,江烽已经有资格和朝廷讨价还价了,这小子,未来会走到哪一步,还真不好预测。”
“那他会对我们关中造成危害么?”李瑾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小谨,我只能说他现在可能还难以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危害,毕竟浍州太小,隔我们太远,但间接的肯定会有影响,还是要看以后的走势了。”饶是尉迟无病自诩谋略深远,但是也难以预判未来局面。
“尉迟叔叔,我听您的意思是江烽控制下的浍州实力越强,对我们关中越不利?”李瑾还不肯罢休。
“现在你尉迟叔叔还不能下这个断言,只能说浍州实力越强,对整个局面影响会越大,我们也越难以控制和影响他,所以不确定因素更多,但这也是两方面的,如果他有危害,实力越强就会越大,但如果他倾向于我们关中,当然也对我们支持力度更大。”尉迟无病耐心解释着,最后还是又补了一句:“不过以尉迟叔叔的看人术,像江烽这样的人肯定是不会甘于被谁所控制和约束的,我们关中恐怕很难做到,除非他和我们关中之间有无可分割的联系。”
李瑾何等机敏的人,立即就听出了尉迟无病的弦外之音,有些羞恼的瞪了尉迟无病一眼,“尉迟叔叔,那现在我们和江烽还是要采取合作的策略?”
“嗯,对于我们关中来说,除了朱梁之外,其他势力皆是可以合作的,无论大小,当然这只是就目前的情形来说,日后也许还会有变化,只能因时而变,因势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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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并不知道尉迟无病早已经收到了他的名剌,他现在还沉醉于大唐盛世之后的长安城风光之中。
虽然经历了安史之乱和黄巢之乱,但是长安城却不像原时空历史中那样叠遭破坏,两场战乱都未曾直接冲击到长安和洛阳这两个当时世界的最大都市,所以长安依旧保持着其固有的泱泱华都的气象。
但不可否认的是,随着李唐的没落,关中诸藩的割据格局逐渐形成,令不出潼关成为现实,北方沙陀、契丹、党项等异族的兴起,对整个中土局面都带来极大冲击,而龟缩与关中的李氏再要想对整个中土大地发号司令的可能性日渐渺茫。
关中的没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此时的长安虽然不复有当年开元盛世之繁华,但是仍然是整个中土无可替代的第一都,哪怕是繁华更甚的汴梁,但是与长安相比,仍然缺乏了几分气度,这是需要历史的沉淀来孕育的,大唐数百年的荣光就积淀在这座城市中,百万人口云集于此,既让关中感到骄傲,同样也让李唐不堪重负。
从大慈恩寺出来,江烽一行人也兴致勃勃的去了大雁塔,然后又去了小雁塔,这才回到旅舍。
对于能够重温盛唐时的一番风韵,对以江烽来说可谓难得的机会,对于鞠蕖来说,长安却不算陌生,她来过两次,当然苏铁、楚齐以及吴瑕就真的成了土包子进城了,几双眼睛几乎用不过来。
“感觉怎么样?”江烽洗漱了一番之后才回到厅堂中坐定。
盛夏时候,饶是修行武道已至天境,仍然感到几分奥热,对与鞠蕖和吴瑕来说,虽有马车,但一样香汗淋漓,早早就回房中沐浴去了。
“不愧是大唐神都,泱泱皇城,属下觉得汴梁与长安相比都要缺几分底蕴。”楚齐文绉绉的说了一句。
“大郎说得对,不过属下觉得这长安城与汴梁相比,虽然多了几分气韵风范,但是感觉却像是缺了一些精神,嗯,就想是路上的人劲头不足似的,而且除了那些达官贵人们,寻常百姓的生活也远不及汴梁城里的人。”苏铁的观察也更为仔细。
江烽点点头,苏铁看问题更准确,长安城内居民人数不少于汴梁,但是其生活状况却不如汴梁城中局面,虽然不能说人人面有菜色,但是衣衫褴褛者甚众,而且乞丐尤多,社会治安状况也远不及汴梁。
这一点原因江烽也大略知晓,关中一地是根本无法养活长安城百万人口的,这就要求包括两川、南阳、河东、江淮、荆襄都需要向长安输入粮食、布帛、盐铁、丝茶等生活必需品,但漕运之道却被大梁扼制,这也是关中始终无法和大梁彻底翻脸的主因,近一二十年来,江淮物资由江入汉水,再由陆路转运,金商武关道这条道路也日益重要,荆襄和南阳的粮食丝茶基本上都是通过这里运入关中。
随着关东诸藩的独立性日趋增大,对关中的尊敬程度也日益下滑,尤其是遇上水旱蝗灾,自身都难保之时,对关中的需求自然就削减了。
好在大梁虽然和关中不对付,但是却少有扣押通过漕运运入关中的物资,这也使得关中和大梁形成一种类似于当初春秋时候秦和东周之间的关系,大家都没有彻底撕破最后那层面纱。
当然关中虽然因为自身难以满足需求而需要关东的物资,但作为沟通两川、西域的咽喉,商贸发达,仍然使得这里成为富着恒富,穷者恒穷的销金之地。
关中人多地狭,一旦遭遇水旱,便会有大量流民涌入长安,而这些人很多进了长安便不愿返乡,这也使得长安这座城市越发庞大而复杂,尤其是要供养这庞大人口的难度越发大,对关东诸藩的依赖也与日俱增,甚至让长安对大梁的底气也越发不足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节 马源
江烽也一直在琢磨关中的出路。
事实上在白水船上江烽就给过尉迟无病建议,让李氏尽早图谋汉中,也就是现在的兴元府。
此乃王霸之地,汉中盆地一直号称天府之国鱼米之乡,地肥水美,物产丰富,如果能取得兴元府极其紧邻的凤、兴、洋三州,便可趁势吞并现在还处于一盘散沙的文州、利州、集州、壁州、巴州、阆州等州,为日后拿下东川之地做好准备。
只可惜一年过去了,好像关中李氏也毫无反应,山南西道本来也就除了现在盘踞兴元府、凤州、兴州、洋州的杨氏略有实力,其他都是一盘散沙。
而杨氏在当地也是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这本来是绝佳的征伐机会,却不知道为何李氏却安于现状,始终未曾考虑过南下拿下这处要地。
当然,江烽也知道关中西面的几家藩阀也一直有些狂悖,对关中之地也是虎视眈眈,加上北面的党项人现在势力扩张很快,估计也对关中构成了很大威胁,让关中有些投鼠忌器。
不过江烽觉得一李唐正朔之利,无论是谁恐怕都不敢轻犯关中,只要找准时机,一气呵成的拿下山南西道之地,关中李氏实力便可顿上一层楼,这可以说也是李氏唯一的机会,哪怕是冒险,江烽觉得都应该去赌一赌。
只不过关中内部盘根错节的派系估计也应该是掣肘关中做出每一个重大决定的关键因素,这一点上江烽在白水船上从尉迟无病和李瑾谈话中就能隐约感觉到。
关中内部的事情对于江烽来说太过遥远,他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过问关心,所以能给的建议给了,至于说人家接受不接受,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甩了甩头,江烽也懒得去多想。
对于自己来说,此次来长安,就是要搞明白长安对光州的意图,同时尽最大努力能够和长安达成一个妥协,如何来确保光州的地位。
当然,两千匹夏州战马是最重要的,这是日后浍州骑军根基,必须要拿到手。
至于说光浍观察使这一类职位,能得则争取,不能也无所谓,对于江烽来说,他也没打算把过多心思放在光州这边,寿州才是他下一步攻略重心。
“铁子,大郎,你们俩的观察很仔细,我很高兴。”江烽沉吟了一下,“关中和长安本身两位一体,但是长安城太大,当年大唐王朝是举全国之力来供养长安,才让长安呈现出一番泱泱气象,现在长安虽然不及极盛时那么多人,但是起码也是百万人口,可现在长安能指挥得动的地方有多少?大梁这一块除开,河东本身就不富庶,两川局面也是混乱不堪,难以供给太多,全靠南阳、荆襄、江淮、吴越支持,但这几地距离太远,稍有风吹草动,便可找各种借口理由拖延削减支应,所以长安能维系现在这种状态殊为不易了。”
“那主公觉得长安意欲插手光州,是否也有要想要让我们光浍之地沿袭原有旧制给予长安钱粮贡赋之意?”苏铁突然问道。
江烽心中微微一动,这种可能倒也不是没有。
南阳取得安州和申州,如此迅速获得长安认可,估计也应该是和长安有私下协议,在贡赋上不会短少。
而蔡州历年来不但从没有向长安支应贡赋,而且取得光州之后也是如此,纵然袁氏有牵制大梁之意,但恐怕长安也是有所不满的,所以当时尉迟无病才毫不犹豫的要蔡州交出光州的控制权,这里边不无这方面的原因。
自己之前还觉得长安如此热衷于插手光州,是不是不放心自己和大梁走得太近的原因,现在看来恐怕除了这个因素,也还有现在长安困窘的因素在里边。
若是长安真的要让光浍沿袭旧制,让光浍两地都要向长安输送钱粮,倒还不好拒绝。
想到这里江烽就觉得头疼,本身自家都不富裕,这还得要给长安上供,哪怕未必有多少,心里也还是不舒服,自己都是打秋风打惯了的人,怎么现在轮到自己被人宰了?
若真是如此,到要提前琢磨一下如何应对,最不济也得要从其他方面捞取一点回报。
让江烽高兴的是现在苏铁和楚齐都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能够主动的考虑问题,这一点对于他们日后加入军队还是斥候情报系统,都有极大的益处。
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人难以成为真正的将才,江烽希望苏铁和楚齐能够在这方面都有所突破,不要只满足于一个精于武道的武夫强者。
“铁子,楚齐,你们都要学会思考,刚才铁子问的问题很好,你们都要考虑一下我们浍州当下的局面,另外长安有什么想法,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角度来考虑问题,你的思路会周全许多。”江烽点点头。
待到二人退去,鞠蕖也沐浴完之后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衫进来。
有着胡人血统的鞠蕖身材实在太过傲人惹火,虽然胸围子已经选了小一号的,但是仍然让江烽有些心猿意马,尤其是这么久的相处,鞠蕖已经自觉不直觉的把她自己摆放在了妻妾的位置上,很多时候就不太介意了。
像这种二人相处一室中,衣衫单薄,沐浴后的香气扑鼻,来自西域的各种用香料碾磨调制而成香脂香粉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为上流社会女性不可或缺的物事,尤其是在沐浴使用更成为时尚。
江烽来到这个时空的一年多时间里,基本上都处于禁欲状态,虽然身畔女人环绕,但是繁杂的事务和自身修炼武道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让他基本上无暇顾及这些。
鞠蕖应该算是他身边最熟悉的女人了,而且从女人这个角度来说,也是最为亲近的,几场战事下来已经让鞠蕖成为江烽身边不可或缺的女人,这是融入了亲情和男女之情的一种特殊情感,江烽可以不相信其他人,但是却可以把一切托付给鞠蕖。
注意到江烽脸上还残留着思考的神色,鞠蕖也悄悄的替江烽把茶泡上。
“二郎,我打算明日去西市找一找我的两位舅父。”鞠蕖的话把江烽从思索中拉了回来,他有些惊讶,“怎么了?”
“在路上我听你说起过,我们浍州军的骑军力量还很不足,主要就是缺战马,但是战马在中原并不富足,现在战马的来源渠道主要有三处,一处是契丹,河朔地区的战马基本上都是来自契丹和靺鞨以及奚人,或者说种马都是来自契丹、靺鞨和奚人通过自家牧养繁殖而来;一处是沙陀、吐谷浑以及其他杂胡,都是以突厥人为主的,然后就是西北方向的党项人、吐蕃人以及西域的昭武九姓等粟特人等,……”
没想到鞠蕖居然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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