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来人一身粗布青衣,却竟是李诗诗。
“还是不要叫我师姐了。”杜九娘凄然一笑。
“师姐!”李诗诗看着杜九娘,却不知如何开口。
杜九娘回头望了望自己住的屋子,那里杜无悔正在熟睡,再转过脸时,清冷的面孔上却仿佛多了一层光辉:“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让无悔走我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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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内,张青和李禾兴冲冲地往城门口走去,此时天色已晚,再不出城,城门便要关闭了。
李禾心情大好,自己的石耳卖了个好价钱,足足八十两银子,那盆葬身自己臀下的名花,作价五十两,再加上花契中标明的惩罚性赔偿,十两银子。尚有二十两银子的盈余,总算没有让自己的兄弟蚀了老本。
张青也很高兴,石耳价贵,却非贩入豪门大宅之中,而是多卖于青楼中人。只因在诸多避孕名方中,兼具养颜效果的虽然还有几种,却没有一种能够与石女汤(以石耳为君药)相比美的。
张青以贩花为业,这青楼之中也是鲜花购进的大户,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花娘子张青的名声,还是这些青楼中的女子买花调笑张家小哥儿时叫出来的。
这一次,张青也是准备凭了这些门路,去将那石耳换钱,却没想到在即将成交时,遇到了加价争市的好事情。
石耳在开封这等天下第一繁盛的京师之地,一钱干耳便能卖到一两银子,李禾的一篓石耳,晒干后,差不多是四两半的样子。
张青与那位柳行首的侍女议好的价钱是五十两银子,已稍稍高过市价,却没想到碰到了一位不讲理的,直接扔下八十两银子后,夺了石耳便扬长而去。
隐约间,张青似乎听到有人低声提起高太尉三字,却也没放到心上,管他是高太尉矮太尉家的,手中银子那沉甸甸的份量才是真的。
兄弟俩人高兴地在开封城逛了半日,却是什么东西也没买,二十两银子,听着不少,可在这天下第一繁华的开封城,却也不过两桌寻常酒席的价钱。
待二人回到张青在开封城郊的家时,已是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亮起了灯火。
这一片区域的人家,是开封西郊同德里的菜户区,都是给开封城中提供时鲜果蔬花卉这类种植产品的,每家的占地都是不小,张青的院子在这里,几乎便算是最小的了。
看着自家被周围的阔大场院衬得颇显窄小的院子,张青一声轻叹,眼前不禁又浮现起被李禾坐坏的那盆时花,心中暗忖:“若是那盆花能够在斗花会上中个花进士,自家有了名气,这日子总要比现下好过一些。”
第三十六章 花考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投之,当今官家(徽宗)在即位之前做个闲散王爷的时候,便有传闻说他是李煜转世,天生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书法更是在才子遍地的大宋自成一家,人称瘦金书。
这位官家即位之初,倒也有心要励精图治做那一代明君,却终究本性难移,没多久便撤了心思,重又回到他做闲散王爷时的声色犬马之中,行事浮浪无常朝令夕改,到了现在,年号竟然就足足改了六次。每日里便只想着怎么弄些新奇之物供自己赏玩行乐。
这下边的臣属,自然有那投上所好,每每献上一些玩乐的新奇点子。'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今年的斗花会,便是有人献上的主意,说以七月七日牛郎织女情人相会佳期,办一场斗花胜会,为天下有情人乞福,愿其终成眷属。
官家本就是个多情的风流种子,一听之下立刻准了这个主意。
有那凑趣的,便又出了主意,拟以科考制度由官家任那主考官,亲自点出花中的状元、榜眼、探花……谓之花考。
没想到这主意又被这位官家给准了,还亲自将花分为皇品、臣品与民品。皇品花卉点出花进士二十本,臣品出花进士三十本,民品出花进士五十本,群花共将点出进士百名。
这花考名目一出,立刻引得满朝影从,纷纷挖空心思,要在这七月七日的花考上高中进士。一时之间,竟是开封花贵。
张青有心之下,透过青楼之中那些消息灵通的主顾,得知了开封花价突涨的因由,却没有趁势抬价,而是通过青楼渠道散出话去,说只要有参与花考资格的,只须凭了能够入场花考的花柬,便可用平日的价钱购买自家花卉。但有个条件,却必须使用自己提供的花盆,在花考时不得更换它盆。
便宜才是硬道理,那些替自家主子跑腿的管事采买们,并不介意将那比时价便宜出来的银两揣入自家口袋,更何况那一批张青特别定制的花盆,虽是紫砂陶胎却并非粗制滥造,且因定制之故,市面上还见不到这样的款式,只消报帐时说一声式样罕见,再趁机加些零头揣入腰包也非不可,这一条附加条件自然无不应允,
那盆被李禾坐烂的花卉,却是张青奔着那花考皇品花卉前三甲去的心血之作。
那是一盆洛阳十年生的野牡丹上,嫁接了姚黄、魏紫两种牡丹,盛开时黄、紫同株已是奇葩之属,更难得姚黄、魏紫正是牡丹之中的花皇与花后,这一盆“王后同枝”,却是正应了官家设立花考时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立意,可谓应题。而这花皇、花后,又有隐喻天子之意,却是正合了向以有情人自诩的官家胃口。
而牡丹多于四、五月间盛开,这到了七月七日却要牡丹开花的,不说天下仅有,却也绝不多见。这还是张青借了自家院子中那口寒井的地利,将那牡丹养在寒气逼人的井边,错乱了季节,这才能够在七夕酷暑之时,让这花中之王乖乖开花。
此时两人正进了院门,寒井便在院子当间,张青见到井边那盆残破的王后同枝,面上不由一黯。
此时虽然天色已黑,可以李禾远超常人的眼力,还是看清了张青面上的瞬间变化。
这一夜,李禾整晚没睡,一闭眼便看到黑暗中张青眼中闪过的那一抹遗憾之色。将近天明时,李禾终于起身,悄悄来到了院中,拿起那把吹毛断发的短剑,在自己腕上轻轻一抹,竟是用自己的鲜血去浇灌那盆枝形破碎的王后同枝。
李禾想得简单,自己那愈合神速的体质,或许也可以给这株倒霉的牡丹借用一下,反正这点小伤转眼便好,也不妨碍什么,若是万一管用,那便是自己关扑(赌搏)押中赚到了。
放完了血,李禾立觉心安不少,回到床上倒头便睡,直到被张青摇醒,这才流着口水从酣睡之中醒了过来。
“吃早饭了?”李禾的嘴巴先于眼睛张开。
“快起来,出事情了!”
“啊?甚么事?”李禾一下弹了起来。
“快,快跟我走!”张青一把拉起李禾便向外走去。
一出院门,便看到土路上乌乌糟糟地站了好多人,还有正从自家院子向外走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一见这个阵势,李禾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拉了拉张青的衣角,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还不等张青开口,便有那旁边的一个大块头,大声道:“这天杀的畜生,若是被俺逮到,一定活活剥皮抽筋,俺家的收成啊,全毁了!”
这里家家户户都事种植,每家后院几乎都连着大片的菜地果园,站在屋前院门便可看到屋后那一片片的绿色。
听了那大汉的说话,李禾向那屋后一看,也不禁怒从中来,有那一片种的西瓜的,此时便好似马踏连营一般,红的绿的都糊到了一起,果实十不存一。
一夜之间,这不过百户的一片乡里,竟然有十多户遭了这无妄之灾,田亩产出尽被毁去。
这一下无疑是犯了众怒,一阵七嘴八舌群情激奋之后,大家一致决定自今夜起开始派人蹲守地头,抓住这个毁了大家生计的祸害。
依着常例,按户抽丁,一户一丁,一丁一日,轮流值守。
李禾与张青哥俩二人,正好一人一夜,两日一轮。
到了傍晚,各家抽出的壮丁都聚到了一起,李禾已将猎囊中的猎叉旋上了丝扣组合起来,耳后和腰间则别满了十支上了吹箭的竹管,加上高大健壮的身材,往那里一站,倒满像那么一回事情。
分派任务很简单,更确切的说是没有分派,这每户一丁的公平方法,最后却是每家出来的男人,都不放心将自己的地儿给别人看守,结果便是自家各管自家事,每人都蹲到了自己家的地头上,守了起来。
这一下李禾倒是成了最轻松的一个,张青的院子本就不大,种的又都是需要仔细伺弄的上等花卉,后院出了院墙,虽有大片土地,张青却不放心让自己的宝贝花儿出墙去睡,是以李禾守着的,其实只有张青家前后院被墙圈起来的那一点儿地方。
别家丁壮都是憋屈的在哪个坑里蹲着,唯有李禾躺在自家的屋顶上,悠闲地欣赏着夏夜的星空,看看到底哪个是牛郎星,哪个是织女星。
一夜无事,转眼便到了凌晨时分,正是万籁俱寂,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守了一夜的菜户果农们倒是有大半已经睡去。躺在屋顶看了一宿星星的李禾,此时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想来这一夜便算是过去了,便把眼睛一闭,也想睡上一小觉。
便在几乎所有人都睡去的时候,寂静的黑夜中,突然铃声大作,惊醒了几乎全部睡去的“捕快”们。
第三十七章 妖变
铃声愈来愈密,愈来愈急!
那是一种被当地人家叫做跳铃的自制防贼装置,是在一根离地不过两寸的皮绳上面系上铃铛,这样因为离地很近,风不易将铃吹响,只有脚踩到绳子时,才会引发铃声大作。
李禾噌地一下翻身坐起,那铃响之处,是这片住户最靠外边的一块地,离着张青家的房子,已在一里开外。如此距离,又是夜晚,却难不住此时的李禾。'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有那离得近的庄户已经抄起家伙赶了过去,却只看到黑暗中一个巨大人形正在田中飞速奔跑,不由胆气一壮,呐喊着便追了上去,对于同类,人类是从不缺乏勇气的。
只有目力超群的李禾看得清楚,那人形却是一只人立奔跑的黑熊。
李禾双眉一跳,目中露出一抹疑惑,那黑熊此时的反应,既不是被围追它的庄户骇得惊慌失措四处乱闯,也不是想要逃回山中,而是抄着一条直线,笔直地插向房屋最为密集的中心地带。
“它这是……追逐猎物?”李禾目中一亮,再一凝神细瞧,终于看到一点白色,正在那巨熊的身前飞速逃窜。
虽然黑熊根本无心地中的作物,可它那硕大的体格,在田间奔动起来,当真是马踏连营一般,所过之处立刻便是一片狼籍。
那被黑熊追着的白影,因为太过矮小,在种满作物的地中逃窜上,时常会被枝叶遮住身形,速度又是快极,便是以李禾此时的眼力看去,也是忽隐忽现的一道白色,却始终没有看清它的身形。
黑熊的奔行速度,用说书人的话说,那便是旋风也似,可它身前那一点白色,却是还要快上几分,当真是迅若光电一般。
李禾刚要从屋上下来,去配合庄户一起围堵那头巨熊,却又忽然顿住身形,黑熊身前那一点白色,此时已经进了屋舍的范围,没了枝叶掩映,李禾只见一道白线正笔直地向着自家院中射了过来。
李禾没有从屋顶上翻身下来,却是想等那白线冲到近前后,认清它的模样,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这念头刚刚闪过,那闪电一般的白影便爬上了院墙,便在白影翻墙的瞬间,稍稍减慢的身形终于被李禾看了个清楚,竟然是一只纯白的小貂。
那白色小貂冲入了张青家的院中后,却是攸忽一下便没了踪影。只有李禾看得清楚,那消失的白色小貂,却是躲入了院中的那口寒井之中。
李禾心思一动,正要寻个东西盖住井口,那黑熊却已经旋风一样刮到了进了这片住宅之中,它可不比那白影飞檐走壁的轻灵身法,只是一路撞将过去,所过之处立刻一片房倒屋塌哭爹喊娘。
黑熊是追着那雪白小貂来的,李禾当然不能让这位不速之客把自家房子给拆了,只好手中拿了双头猎叉,口中叼着吹箭竹筒,硬着头皮主动迎了上去。
“呜!”李禾手中猎叉一晃,那叉头却是挽出了一片枪花样的雪亮残影,这一下叉作枪招,一式梅花五瓣,一下抖出了五个叉头残影刺了出去,让对手难瓣虚实。
可那黑熊却仿佛没有见到一般,任由那叉头刺到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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