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呢?貌似并不寻常啊魏文成注目黑暗,愣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撇开了心中的疑惑,直接出洞去了。
三位师父虽然不靠谱,终究领自己进了修仙之门,尤其戴孟,当年若不是他给了张面饼,说不定自己就会活活饿死在建康城外,倘若不知报恩,那还能算是人么?而想要救师父们的性命,就必须加快步伐,绝不可有所旁骛那岔道中究竟有些什么,等自己回来以后再找机会探索吧,如今正事要紧啊。
魏文成了解自己的个性,好奇心太重,责任感不强,他怕真要是在岔路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估计就不仅仅耽搁一时半刻啦
出洞后果然临近湖岸,而且浓云虽密,却不见雨点落下。魏文成转过头朝山上一望,貌似雨水只往林屋观附近滴落这是说明了妖物仍然把注意力放在观中,对自己毫不在意吗?那样最好啊。
岸边有一个小小的渔村,但是不管魏文成怎么说,都没人敢撑船送他前往对岸。岛子虽然不但消息传得还真快,都说太湖龙王盯上了林屋观,这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下湖找死啊?起码也得等头顶的乌云散了再说吧。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魏文成身边儿还真没什么钱师兄们据说有暗中藏了不少香火钱的,但魏文成又岂肯求告,把自己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呢?
没有办法,只好沿岸搜寻,一路向北既然这回妖物在岛南的老人岩附近出现,那我往北走,危险系数想来总会低一点儿吧。行之不久,还真被他瞧见了离岸不远,湖面上漂着一艘小船,赶紧挥手招呼,小船缓缓拢岸,就见船上只有一个年轻船娘,仅仅交谈几句,就允许他上船了。
一篙撑开,小船离岸。魏文成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脸来仔细打量这船娘。只见小姑娘不过二十上下年纪,容貌青涩,就仿佛只是普通的渔家女一般,但是我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那船娘也注意到了魏文成的目光,当即微微而笑:“先生,阔别经年,便忘却了奴家的相貌了么?”
魏文成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双眼瞪大,面露惊骇之色:“汝汝是来寻我报仇的么?!”心说这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上了贼船”了,难道老子今天就要归位?!
原来那船娘并非旁人,正是当日在丹房秘室中见过的那条鲤鱼精!只是一来隔了足足两年有余,二则这鲤精完全不复昔日的风尘媚态,而气质、神情的不同,连带着外表也产生出了不小的变化,所以魏文成一开始竟然没能认出它来。
其实仔细想想,村民皆不敢放船下水,却偏有个女人撑舟在岸边逡巡,仿佛是专门等着自己似的,而且也不要求什么酬劳,才刚一提,她就答应送自己去对岸了,这事儿就有违常理啊。关键魏文成忙着去茅山求救,一开始以为途程无阻,只要躲开行云布雨的湖妖就成,谁成想到了岸边,却找不到船只摆渡,心情逐渐焦燥起来,就此丧失了警惕心。这回不但上了贼船,而且船离岸边,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啦!
如今鲤精要取自己的小命,那肯定易如反掌啊。就算自己习得了几门术法,对方终究几百年修炼才得人身的,就算失了内丹,也不是自己所能够抗衡的吧。这要在岸上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四面是水,还往哪儿逃去?要是下了水,那不正是鲤精的主场么?
正在琢磨,要怎么把锅抛给生死不明的许还璞去顶,怎么花言巧语,骗得鲤精网开一面,却不料那鲤精面色一沉,说出来的话却是:“先生既夺奴家内丹,便可自用,为何交于令师,致落鼍怪之手?!”
咦,它不怪我夺取了内丹,却反怪我把内丹交给许还璞,这又是几个意思?
鲤精确实不恨魏文成,更没想着弄死他。想它在太湖中感受日精月华,修炼了好几百年,那一日正躲在湖南小雷山附近,忽然眼前一花,出现了一个人影。鲤精定睛一瞧,当即就觉得无边的威压扑面而来,唬得它连动都不敢动。
要说人而能施施然深入水底,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面前,那肯定不是凡俗啊,但就算一般的修行者,也不会给它造成那么大的压力。鲤精一般情况下都只在太湖南侧遨游,轻易不敢北上,就是为了躲那头修行时间比自己长了将近一倍的鼍龙,想那鼍龙它也曾远远望见过一回,确实妖焰熏天,但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恐惧。这种恐惧感既是与生俱来的,又是修行多年所自然提升的心灵感应,就如同地面上鼠兔躲避虎豹,天上鸽雀躲避鹰隼一般。
在鲤精的感觉中,就仿佛整座西山岛从地底抽出根来,然后轰隆隆地向自己开近似的其实真要说起来,对方又岂止是一座岛?恐怕整个世界加起来都未必有他的能为,但是鲤精终究见识浅薄,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太湖,更明确的比喻它根本就感受不到。
总之鲤精知道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形的家伙是不能得罪的,想逃恐怕也逃不掉,于是一边瑟缩,一边口吐人言:“尊仙长来寻小鱼何事?”
对面那人说话的口音正常,遣词造句却有些怪怪的,当下似笑非笑,朝它点一点头:“我这回来呢,要借你去试一个人,倘若试成了,还要拿你的内丹赏赐给他。”
鲤精闻言大吃一惊,可是对方的语气虽然轻松,却似乎完全不容自己推拒,只好苦着脸哀告道:“内丹为小鱼多年修成,安可与人?仙长是欲杀我耶?”
那位“仙长”一撇嘴:“那玩意儿其实也没什么可宝贝的,真所谓敝帚自珍了,你固然不舍,终究不过一柄烂笤帚而已。”顿了一顿,突然间反问道:“汝为何要修人身?”
鲤精随口回答:“为求仙道也。”
“就算成了仙,又有什么好处?”
第十三章、化龙
张禄进入口袋地球世界,找上了太湖里一条鲤鱼精,问它说你想要成仙,但是成了仙又有什么好处?此言一出,鲤精当场就愣住了。它在同族中当然是个异类,既有天生基因的变异,更重要还是后天环境的培养,也不知道怎么一来就开智了,从此自我摸索,潜心修行,一心只想登仙,可是真成得仙道,又有什么好处呢?它却从来也没有细琢磨过。
嗫嚅了一阵,只好回答说:“为求长生,并得自由也。”
张禄笑道:“长生好说,你如今的寿数,已经超过凡人不知道多少倍了。至于自由,每一个体的定义都不尽相同,你怎敢保证登仙以后,就能够找到自己所憧憬的自由?你只是一条鱼啊,你所谓的自由,大概是指自在遨游吧,可是天上却并没有大江大湖,天仙大抵是凡人修行而成,你若想与他们打交道,那是必须要变做人身的
“然而,若求长生,正不必变化人形若是变化人形而登仙,人仙与妖仙终究天然隔阂,他们真肯接纳你吗?到时候再想返回凡间,恐怕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而且人身无尾,你还能够自在遨游么?”
鲤精迷迷糊糊的,听着对方所言仿佛有理,可如此一来,不是把自己多年来的修行经历一杆子打翻了么?那自己接下来的“妖生”又该迈向何方?当即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忍不住就求告道:“恳请仙长指点迷津。”
张禄笑道:“你一辈子就在这几百里的太湖之中,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眼界太浅啦。你知不知道向东数百里外,还有浩瀚汪洋,吞舟之鲸比比皆是,真要是落入太湖,估计连身体都展布不开。那才是水族真能够得着自在遨游的地方你想不想去?”
鲤精回答说我也曾经听人说起过汪洋大海,可据说那里全是咸水,没有淡水,恐怕小鱼我住不习惯啊。
张禄一挑眉毛:“此易事耳。你可以不做鲤鱼啊,变成黄鱼、带鱼什么的,自然就能在海水中存活了”随即笑一笑:“也不必再躲那个鼍怪当然前提是,你得听我的话,并且把内丹交出来!”
在张禄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鲤精没有办法,只好按他所说的设圈套测试魏文成。鲤精的心里也很矛盾,既希望测试不通过,则自己就不必要把辛苦凝成的内丹送人啦,又怕如此一来,则自己对那位“仙长”再没有什么用处,他还肯将自己变形成别的鱼,送到汪洋大海中去吗?
据说修道者对自己这种精怪向来是不友好的,即便只是躲在深山大泽里修行,从来不肯害人,甚至不肯杀生,也说不定哪天就有修道者找上门来,想要夺取自己的内丹或者是一身皮肉筋骨修行了好几百年的妖物,满身都是天材地宝,足以启人觊觎之心,贪婪之意。正如那位“仙长”所说,天上大多是凡人修成的人仙,由凡间类推天上,他们真能跟妖仙和平共处吗?
若不是点破了这一层,鲤精还真没有放弃原本计划,改成期盼汪洋大海的可能性呢。
再说自己虽然在魏文成面前装可怜,说从来也没有害过人,其实那也不过谎言罢了。鲤精确实没有害人之心,但既在太湖,时常会撞见打渔的小船,那些渔夫随便捕杀鲫鱼、鲢鱼、鳙鱼、草鱼啥的,它当然不会管,若是不期然捞着了自家子孙,又赶巧被鲤精撞见,终究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在那种情况下,它肯定会尾巴一甩,掀起一个大漩涡来,把渔船当场打翻。自然渔夫全都精通水性,但也不免有倒霉的被直接卷进漩涡里去,挣扎不出,就此溺死。这类事情虽然只是偶有发生,几百年下来,鲤精尾下亡魂也接近两位数啦。
据说天上神仙都是眼里不掺沙子的,会不会翻出旧账来要自己好看?
在张禄的明言和暗示下,鲤精已视上天为畏途,所以只好依命行事,然后就乖乖等在太湖里,等着“仙长”哪天想起自己了,来渡自己脱离这片局促之地。等着等着,就等到了鼍怪逞凶,于是它才再度变化人形,跑来迷惑魏文成。
船既离岸,鲤精不禁质问魏文成:“先生既夺奴家内丹,便可自用,为何交于令师,致落鼍怪之手?!”
魏文成听了这话,不禁瞠目结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嗫嚅半晌,只得回答道:“师尊有命,安敢不献?”
鲤精解释说,我的内丹你既然取走了,就应该尽快吸收掉,即便献给许还璞,这也两年时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保留着呢?妖物内丹为人所收,不过丧失了一部分功力而已,影响并不太大,可倘若落到另外一个妖物手中,被它吸食了,就可能通过内丹直连己身,连自家魂魄都会为其所拘啊!
魏文成不禁恍惚了一下,心说竟然还有这种设定哪估计是许还璞要面子其实是害怕祖师责罚,但魏文成不清楚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不能把鲤精内丹彻底吸收掉,所以还留下最后一点儿渣子,时刻带在身边。如今他既然被那什么“鼍怪”摄去,自然鲤精内丹也就落入了鼍怪手中,所以鲤精感应到了,不高兴了,这才来找自己的麻烦。
赶紧解释,说这乃是无妄之灾,真不关自己的事情啊。接着又安慰鲤精,说我这就要前往茅山求救,找来高人降服了鼍怪,说不定还能把内丹的残渣还给你就算不成,直接一刀被鼍怪宰了,难道死物还能拘役你的魂魄不成么?
鲤精摇一摇头,说茅山太远了,你这一来一去的,少说也得五六天,连你师父带我的内丹,早就连渣子都剩不下啦还是我指点你一个求救的地方吧
“鼍怪独霸太湖,奴亦见而远避也,唯有一处,彼绝不敢轻易涉足”
是什么地方呢?原来在太湖西北端有一个小小的半岛,因为巨石突入湖中,如同神龟昂首一般,所以起名叫“鼋头渚”,也算是一处著名的风景区了。但是鼍龙之所以不敢靠近鼋头渚,跟什么巨石如龟没关系,是因为四十多年前,有位高僧从建康到此,在鼋头渚上盖建了一座小小的庵堂广福庵。
这个广福庵因为规模太所以在郡内并不知名,但太湖里的妖物都能够感应得到,庵中常有瑞气蒸腾,梵音缭绕,想必有高僧大德居焉说实话,不知道比你们的林屋山洞高到哪里去了。那地方距离很近,我这就可以送你过去,你赶紧去向寺僧恳请,说不定有机会在一两日内便即降伏鼍怪,既救你师父性命,也能取回我的内丹。
魏文成闻言大喜,当下是千恩万谢啊。鲤精说完话便即转过身去,也不再搭理他,却将竹篙在水中轻轻一划,那条小船就跟有马达驱动一般,“突突突”地就分开湖水,直奔了太湖北岸。
最终小船在康山渚靠岸,这里距离鼋头渚还有大概三十里路程。鲤精说再往北连我也不敢去了,你就腿着前往吧,千万千万,要说动寺内高僧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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