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才从幻境中离脱出来,经此一喝,不禁气脉大乱,一跤跌倒。涵虚真人的金印骤然失去了当面阻碍,便直朝他头顶砸落下来。张禄及时将手中宝镜一转,罩向涵虚,涵虚大惊,匆忙召回金印自救距离随风的头顶才不过毫厘之差而已。
张禄先不去管他,却飞起一脚,将供案踢翻一般这种召唤法阵,即便有一定的容错率,倘若相关事物全都挪位,那肯定也就破了,他看“斩龙台”上并无它物,只有随风和这供案,以及供案上的一应事物,那么将之破坏,应该可以阻止随风“灭世”吧。
谁想已然迟了,供案才倒,地下就猛地蹿出一道黑气来,直取张禄面门!
张禄毫不犹豫地便在空中一个转身,自投宝镜中去也。
那黑气骤然失去了活人的气息,转过头来再扑随风。随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提起令牌来遮面,黑气貌似有些投鼠忌器,凭空一个盘旋,转而飞向第三个目标涵虚真人。
涵虚真人才刚收回金印护体,黑气这一冲竟然不得其门而入。可是随即张禄就又出现了,手持宝镜,白光一闪,涵虚真人猝不及防,竟被收入白光之内他的金印不如抱虛的拂尘,不能够全方位防护,难免顾此失彼。
只是黑气并无自主意识,不受宝镜幻术影响当然不是全然排除幻术,因为虽无意识,却本身便是妖龙残魂,张禄当初还能向它的同类使出一招歪打“灵台蜃景”呢既失涵虚,又来追扑张禄。张禄老规矩,一个转身投入镜中。
镜中世界,藤蔓盘曲,张牙舞爪地择人而噬,即便涵虚真人入内也不敢妄动,只是强提真气,想要以术法开出一条通路来只可惜此地术法无效。正自惶急,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张禄现身在侧,朝他笑了一笑,然后却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真实世界当中,黑气既失张禄,便即冲下“斩龙台”,朝黎彦超等人扑去。且说黎彦超等三人正在奋力合击抱虚真人,忽见“斩龙台”上黑气浮现,莫不大惊,匆匆弃了抱虚,转身前来探看究竟。黑气恰在此时飞扑而至,黎彦超当先一刀,却无法将之斩灭以刀斩气,本来就难奏其功,而即便他刀身上电流环绕,也仅仅让那黑气的行动略一滞殆而已。
随即唐丽语拳风卷至,黑气瞬间四散,但很快却又合拢起来。三人都感心惊:这玩意儿该怎么打啊?此前妖龙戾气化身巨龙,最后是张禄给打灭的,他是怎么干的?张禄呢?又在何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见空中宝镜一翻,张禄再度现身,先把镜子朝“斩龙台”上一扣,封住了黑气冒出来的裂隙,随即拔剑在手,大叫道:“打不灭就躲到那老道士身后去,让他挡!”剑指随风。
随风才刚站起身来,急忙举起令牌来格挡,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张禄笑道:“我可助你杀尽此界修真,却不伤俗人性命,你可信么?”
随风摇头:“我不信。”
张禄伸手朝侧面一指:“你虽不信,她却信了。”
随风眼角一瞥,只见“斩龙台”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儿,不过五六岁年纪,头大身四肢纤细得使人心痛,光着一对小脚丫,手提一个竹篮。撞上随风的眼神之后,小女孩儿突然间笑了起来,双手将竹篮一举:“阿哥你看,我从山上采了不少蘑菇呢”
随风不禁心头大震,双眼模糊,才刚反应过来这不过幻术而已,膻中气海已被张禄飞腿踢中,真气当即停滞,双膝一软,重又栽倒在地。
张禄击倒随风的时候,黎彦超等人已经如其所言,退至抱虚真人身后。抱虚真人以拂尘化为铜钟护体,虽然能抗巨力击打,也能隔绝术法,却并不能遮断自身气意,黑气也不识人,只找最近的生人气息扑去“当”的一声,仿佛木擂钟响,竟然余音袅袅。
还不等黑气再度转换目标,张禄已然击倒随风,飞身跃至,一伸手便探入黑气之中。众人或惊或恐,却只见一道红光骤然从黑气内部发散出来,随即剧烈膨胀,就如同将硫磺、木炭、硝石等物置于丹鼎中,却又炼不得法,导致爆裂一般“轰”的一声,众人俱感热浪扑面,整个天地仿佛都受震撼,而那黑气便在爆炸声中彻底粉碎了
红云散去,张禄御风而浮,左手倒提长剑,右手举与肩平,朝着抱虚真人微微而笑:“我这一招唤做热核风暴,方才不过六分威力而已,若然运用到极致,未知阁下的防御可能破否?”
清玄世界里仙人烧鼎炼药,三天两头会出事故,不过一般情况下也就是铜鼎开裂而已,一百次里难得有一次会产生爆炸。这纯是世间真火之力,威势有可能极为惊人,普通元婴都扛它不下,靠得近的,轻则重伤,重则陨落。抱虚真人活了两百多岁,自然也是见过爆炸的,故此一见张禄使出这招来,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妖物究竟是什么境界?他竟然能够模拟丹鼎爆裂?!
自己若将法宝威力催至极致,应该能够扛得下他这威力无匹的一击,问题就不清楚他还能使几回了,而另三个妖物就在身后想到这里,抱虚真人不禁面如死灰,长叹一声:“汝待如何?”
张禄说“不如何”“我等本是散修,只为救世,并不想与上清派为敌。如今随风已为我擒获,但如何发落,我说了算,还不想把他交给上清、洞玄二派。你若是就此退去把那地上躺着的两个也带走吧可保全生。”
其实抱虚真人早就想跑了,只是“我师弟尚在镜中”
“汝等先退出去,一个时辰之内,我必然会放了镜中之人。”
抱虚真人没有办法,也不敢收了防御,就这么头顶铜钟,缓步而至循道、辅虚身旁,一手提一个,把那俩货也笼罩在铜钟壁障之内,然后便倒退着逐渐飞远
张禄等他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望不见影踪了,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骗走啦”
“骗?张禄你”
“热核风暴虽然威力巨大,但你以为我能够连续使用吗?”其实张禄若不被压制等级,这般大招再放个三五回都不成问题,即便以如今的境界,努努力也能拿它来试着轰轰抱虚真人的能量护罩,但他觉得今天自己被迫使出的实力太过强悍了,就怕同伴们起疑,所以口头上要谦逊几句,压一压自家的风头。
风赫然道:“这你已经很厉害啦!你在此世究竟能够达到何种境界?化神?”
张禄举起食指来摇了摇:“,”随即轻咳一声:“我没什么厉害的,只是要灭妖龙戾气,武道不足,术法有余而已。热核风暴瞧上去挺吓人,其实也不过变相的火焰法术罢了,当初打巨龙就是这招建的功,所以我有把握灭了刚才那股戾气”
随即双眉一皱:“但是既然已有一道戾气泄露出来,只怕其余的很快也将现世我拿镜子暂且盖住,也不知道有效无效。”
唐丽语问道:“那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
黎彦超虽然没听过张禄嘴里这句成语,但大致意思还是能够想明白的,当即点头:“不错,去问随风。”
四人便奔“斩龙台”上而来,审问随风。随风侧躺在地上,面冷之色:“光靠那面镜子是挡不住戾气发散的,此世终究将灭,谁都无路可逃!”
张禄问他:“你也只能召唤,不知道该怎么封堵吧?”随风闻言,双眼略一闪烁,张禄已知究竟“我有几个办法可以逼你说出封印之法来,其一,就是先打你个半死”
随风冷笑道:“此世既灭,我也不得活,我早想和此世同归于尽了,死都不怕,还怕你打么?”
唐丽语忍不住问道:“你若痛恨此世修真者,自可想法绝灭,为什么要连那些无辜的俗人也都带上?既然咱们都要死,那临死前请你告诉我们缘由吧,如何?”
随风目光中隐露无奈之色:“我当然想只灭修真,不害俗人,但世间哪有这般两全之法?上清、洞玄,数十上百的化神,以我的能为,哪怕转生十世,都不可能灭绝啊,那便只有召唤妖龙戾气了俗人与之同归于尽,此亦无可奈何之事”
张禄眉毛一拧,随即开口:“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你将俗人活下去的希望彻底斩断,所作所为与那些修真又有什么不同?”眼见随风神色不变,毫无醒悟或者懊悔之意,便又说道:“我还有办法可以逼问出真相来,那就是”
说着话将袖子一抖,只见原本躲在“斩龙台”一隅的小女孩儿怯生生地迈前几步,站到了随风身前。黎彦超等人这才发觉有个俗人女娃儿在咦,以我等的探查能力,刚才竟然视而不见“这是”
张禄冷冷一笑:“是随风的妹子。”说着话袖子再抖,就见台上骤然出现一口鼎炉,鼎下堆积着柴草,火光熊熊,燃烧正炽:“我想让随风瞧瞧,她妹子是怎么被烧化入药的他此前只是听闻吧,并没能目见”
唐丽语眉头一皱,面露厌恶之色,正待开口,却被黎彦超一扯衣襟给阻止了。
随风大叫:“你敢!”
张禄喝道:“我为何不敢?你要灭世,我等皆死,人若活不下去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正如你所言,身为俗人而吃蝼蚁,那是不吃要饿死,与修真者以人炼药有本质的不同。我为了活下去,拿你妹子再炼一回药,跟你性命无忧时竟想绝灭此世,让无数俗人为了你一己的痛苦给你陪葬,也有本质的不同!你不是痛苦吗?那我就让你再痛苦一点儿!”
只见那小女孩儿面朝随风,缓缓放下手中竹篮,双眸中泪光莹然,柔声道:“阿哥,我把蘑菇留给你吃,我先走了”说着话转过身去,一步步迈向烈火烘炙下的鼎炉,小小的身躯摇摇摆摆,似负不胜之重
随风不禁泪如泉涌,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我说,我全说!我告诉你们封禁之术你赶紧收了这幻术吧!”
张禄这才长舒一口气,神念至处,幻术即灭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妇人之仁
随风从偶尔觅得的古籍中得知破解“斩龙台”封印,释放妖龙戾气之法,一时间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便想施法“灭世”。也是他初次使这种大招,技能还不够纯属——也不可能让他纯属喽——这才导致地脉变动,先有多道戾气从别的地窍中喷出持,化为巨龙,让上清、洞玄两派有了一定的防备。
那么古籍中有没有阐述重新封印之法呢?张禄并不清楚,只能撞大运而已。他已然想好啦,倘若随风坚持不肯封禁戾气,或者只能破而不能锁,那自己就赶紧一剑把随风给穿了心——太真魔所交代的任务多少有点儿语焉不详,说不定只要杀死随风就算任务完成呢?那一行四人便可全身而退。至于此后清玄世界如何,那就不关自己的事儿啦。
只是以黎彦超等人的性子,是否不肯遽离,还想留下来悍斗这些戾气,以图救世呢?好在这并不在张禄的考量范围之内——太真魔若想你三更走,谁也留你不到四更。
倘若太真魔不肯及时将自己摄走,那便一切皆休……
他可见到过,地脉之中隐藏着上百道甚至更多的妖龙戾气,哪怕一道道排着队出来,自己都没有信心可将之全数歼灭,更何况很可能会一拥而出……哪怕等级不被压制,等于新晋仙人(超三维生物),古籍都很难得着胜算吧。
好在他赌对了,随风确实知道封禁之法,随即在张禄幻术的刺激下,终于流着泪松了口。于是张禄先把他的那面令牌给收起来——随风本人不过元婴境界,之所以能与化神拮抗,全靠了这面令牌,只要收走他的法宝,就不怕他临时反悔啦。
随风被解开道之后,神色黯然,抬起袖子来抹了一把眼泪,便即将供案扶起,一应物品摆回原位,然后伸手向张禄讨要令牌:“此物才布阵的关键,倘若缺失,则阵法难成。”
张禄心说我刚收起来啊,揣怀里还没捂热呢……他望着随风的双瞳,见对方不似诓语,也便只得物归原主了。但随即以眼色示意几名同伴,左右散开,把随风和供案都围绕在中间,要防止他逃跑或者是搞鬼。
此际天象应合人事,只见半空中乌云笼罩,盘卷扭曲,就仿如戾气一般骇人。随风手执令牌,来到供案之前,口中先是喃喃念诵,随即将令牌朝着案上狠狠一拍——“啪”的一声,当即乌云四散,仍恢复为一片朗朗晴空。
“好了,”他随即转过身来,面朝张禄,“来杀我吧。”
张禄瞟一眼同伴,见众人面上都有不忍之色,想了一想,还是提起剑来,指向随风的咽喉:“抱歉,戾气既已重新封禁,你本无必死之理,但就怕我等一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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