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若絮将茶捧到王面前时,桦池熵品了一口,便有些词不达意地说:“我的女儿果然是长大了,人也漂亮了,手脚也勤快了。”
若絮何等冰雪聪明,弦外之音不听则明,只得尴尬地笑笑说:“父王过奖了。”
桦池熵是武将出身,也和许多北国的男人一样,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的女儿,你当真不愿意嫁给卫沃的成凯王子?”
若絮点头道:“他那个人啊,又狂妄自负还嫉贤妒能,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哪一点好。”
王竟然默许地点点头说:“不错,那个成凯确实品行不端,我当初允婚,也是迫不得已……”
若絮一手拉住桦池熵撒娇道:“父王,你就忍心把女儿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吗?”
桦池熵微微一笑道:“没有啊,要我这宝贝女儿远嫁卫沃我还真舍不得呢。”说着又饮了一口茶,试探着问道:“那么,若絮,你看安都拉如何?”
若絮不禁愣住了。
桦池熵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道:“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那个明枫,他也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他不离开索丽斯。只要你愿意,让我招他做驸马也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我一向爱才,很想把他留在身边,可是……”王的话锋一转道:“只是他不辞而别,这一去就没了音讯,况且他的身份也……”
若絮吃惊地问道:“父王你也知道他是……”
“是啊,雅比斯皇室之后肯定不会屈居我索丽斯做一个驸马,日后做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桦池熵沉吟道:“缘分如此,女儿,你还是看开点好。难道他十年没有音讯,你就等他十年?二十年没有就等他二十年?”
若絮低头不语。
桦池熵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站起身拍了一下若絮的肩膀道:“成凯就要回卫沃去了,不去和他道别吗?”
若絮对着桌上的茶具,深吸一口气叹道:“这种人啊,走了才好。”
王不禁苦笑。
若絮也站起身一边整理着茶具一边问道:“父王,听说卫沃讲和的条件是让您禅让给安都拉,对吗?”
桦池熵颜色一变,默默地点头。
父王的为人,若絮其实很清楚,母后死后他便很少来陪若絮了,仿佛她不是他的女儿,只是皇室随时可以交换的筹码。
那么此行他的目的也就是水中观月,一目了然了。
桦池熵正欲离去,却被若絮叫住,“父王,与安都拉的事,女儿会考虑的。”若絮不觉脸上一红,“请您给我一些时间……”
落英城,风家宅院。
风碎将两人的马交给门客,拉上明枫直奔古风阁。
风碎还没上楼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娘,明枫回来了……”仿佛他这个结拜弟弟也成了风碎母亲的亲生儿子。
“碎儿,有什么事情这样大惊小怪的。”风家家主隔着珠帘淡定地问道:“被下人看到又要在背后议论你了。”
“娘……”风碎停下来喘了一口气说:“明枫他真的当上高原第一剑客了!”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珠帘那边不冷不热的一声:“哦,那恭喜了。”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风碎身后背着的云慕雪上,不禁一拍红木桌的扶手怒斥道:“碎儿,你怎么可以随便动娘的东西,你胆子也太大了!”
风碎不禁一囧,才想起太匆忙了,竟然没有收起云慕雪,“这个,这个……”
明枫上前解围,接过云慕雪,单膝跪地道:“伯母,明枫要参加剑客大会才斗胆怂恿大哥借云慕雪一用,如今完璧归还,这都是明枫的主意,请降责。”
风碎像明枫投去无比感激的目光。
帘子那边的家主也点头表示赞许,随即说道:“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倒也诚实。我看你的云风翔心法也已经小成,我也不为难了,接我十招如何?”
风碎一惊,那次他亲眼看见母亲以手代剑,一击就将持惊骸的祗影轰出窗外,十招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枫跪在地上平静地回答:“可以,请伯母用云慕雪……”
风碎又大吃一惊,原本以为明枫仗着龙息剑锋锐还能勉强抵挡,他居然主动请母亲用名剑云慕雪,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明枫站起身,双手反握龙息剑,身体微微前躬,正是标准的剑客礼节。
随后他直起身体,左手抓住剑鞘,右手按住剑柄说:“伯母,请出招吧。”
云慕雪发出清脆的出鞘声,宛如凤鸣九天,三尺青锋乍现。
龙息剑随即出鞘,在两人中间突然传来剑刃碰撞的声音,刚才的出鞘竟然也是双方对实力的一次试探?
珠帘在刚才的一击之下散落下来,无数的珍珠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上,此时的风家家主才真正显出了容貌。
只见珠帘之后的风家家主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头上长发盘成发髻,却是一身白色的长裙,星目闪烁,手中握着寒光粼粼的名剑云慕雪,从骨子中无形的傲气散发出来。
明枫觉得那气息竟然与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却剑门剑客一脉相承。
时间不容多想,明枫运起云风翔心法,闪到风家家主身后,刺出凌云剑法中以迅捷著称的“云随风”,家主随即向后一仰,龙息剑锋正从她头顶削过,险些折断了摇晃的发髻,家主也同样运起云风翔心法保持着后仰的姿势贴地向后飘去。
明枫刚准备追击,突然剑锋碰上了极强的剑劲,龙息一阵锐响,不自觉地偏了几寸,明枫只觉得握剑的右手隐隐发麻。
又是剑意鸿阵!
明枫自从在剑客大会上突破云风翔中段之后已今非昔比,自然不会像上次那样被剑意鸿阵逼得走投无路,束手就擒。
他定了定神,将龙息换到左手,右手五指并拢不断地作出剑状,片刻之后虚空中传来剑刃相互碰撞的声音,连响数下之后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明枫左手的龙息迅速冲刺过去,连行三步,在家主面前一跃而起,一记“云撼天”灌顶而下。
突然,风家家主手中的云慕雪,剑锋发出银白如月晕的光芒,反手一剑刺出。!~!
..
第九十七节:误打误撞
突然,她手中长剑轻啸一声,剑锋发出银白如月晕的光芒,反手一剑刺出。
明枫记得,那正是紫泽擅长使用的“皓月神剑”起手式,慌乱中急忙收住云撼天的余威,回剑使出“云蔽月”护住身体,贴着那一道皓月剑气向后飞去。
明枫连退十步终于勉强缓解了那一道皓月剑气,未及喘息,又是一道强横剑气横扫而来,却是却剑门绝学“三花神剑”中以剑意萧索肃杀闻名的杀招“一叶知秋”。
那一剑中仿佛凭空卷起满地的枯叶,化为无边剑意奔腾而来。
龙息发出一声低吼,明枫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此时的风家家主紧握云慕雪连连出招,竟然没有一招再是风家武学反而尽是却剑门绝学。
一个念头陡然掠过明枫的脑海,云封天,云慕雪!难道她就是雾云霜所说的师妹空吟紫月?否则她又怎么会通晓如此之多的却剑门绝学?
整座古风阁在刚才两人的激斗中已经被剑劲打得千疮百孔,好在当初修建时立了十多根数人合抱的石柱做支撑,不然整栋阁楼早就坍塌了。
明枫运用云风翔心法利用石柱闪躲着,空吟紫月则仿佛要置明枫于死地,“铮”地一声,数人合抱的石柱在云慕雪的剑刃下整齐地被切断了,剑锋直刺明枫。
这说好只接十招的比试,俨然还在继续。
好在双方都不愿意伤及风碎,风碎只看见两边剑影纵横,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早已经过了十招之数。
明枫身形一晃,出现在房梁上,刚想喘息片刻,不料云慕雪挥动,化作一道银光,正是皓月神剑中的“皓月在天”直打过来。
这一剑斩在石质的房梁上,登时裂成了数段砸了下来。
明枫刚刚落地,只见风家家主,右手盘起云慕雪,左手手背绷直,以手代剑,右手崩剑向前,使出三花神剑中的“落红无情”绝杀,左手蓄势挥出“皓月神剑”中的“浮光掠影”,与云慕雪剑气接踵打去。
显然,她想取明枫的性命!
明枫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再多想,深吸一口气,龙息贴身护住,同时手腕缓慢地扭动着长剑。
那剑虽然缓慢却仿佛化在水中一般分开多重剑影,甚至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霜凝在龙息赤红的剑身之上。剑气狂飙到少年的面前,明枫从容后退一步,那剑挥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一时竟是雪粒乱飞,在明枫身前形成一圈圆弧屏障,那原本锐不可当的剑气进入霜劲之内就仿佛泥牛入海,又好似古井无波再难掀起波澜。
随着龙息剑在明枫手中越旋越快,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蒙上了一层白霜,积成的雪粒被挡在明枫身前三寸的地方,足足堆了将近一尺之高。
此时的风家家主已经完全落入颓势,任再强的剑劲也难以突破那一层霜气的防御。
龙息剑缓缓地停下,此时屋内的积雪也已近一尺,少年缓缓地将龙息推回剑鞘,对着风家家主拱拱手道:“伯母,承让。”
风家家主面色惨白,仿佛连手中的云慕雪都难以握住了,她颤动着嘴唇,发出不连贯的声音:“你,你怎么会霜神诀?雾云霜,他,他是你什么人?”
明枫作揖道:“剑神雾云霜是晚辈的恩师。”
风碎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住明枫,对着家主说:“娘,我先陪明枫回去了。”
家主无力地摆摆手。
明枫刚下楼就听见云慕雪笔直落下,刺入雪中的声音。
小师弟,对不起,我已经杀不死他了……都怪那个雾云霜……
空吟紫月极力抑制因为频繁使用绝学调动杀气而翻腾的气血,但还是喷了一口血溅在白雪之上。“这样的人,难道会是却剑门的灾难吗?”
明枫走出古风阁,不禁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风碎急忙扶住,关切地问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吐血了?”
“哎呀,手怎么这么凉啊。”风碎握住的那只手已经失去了体温,简直就像握着一部分的尸体。“难道用完霜神诀都是这样的?”
明枫此时已经瑟瑟发抖了,却拼尽力气喊道:“什么霜神诀啊,那是我用霜神诀的心法配上乱七八糟的剑招弄出来的,不走火入魔已经是万幸了……”
风碎“哦”地应了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啊,大哥!”若不是明枫此时动弹不得,真想在风碎额头上敲上一记。
好在风家有的是好药,而且明枫与风碎是结拜兄弟,自然不会吝啬什么,只有传长老嘀咕着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却暗地里拿出收藏的药材给明枫疗伤。
所以不过一周的时间,明枫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而走火入魔这样的毛病在普通大夫手上整上半年痊愈,已经很不错了,如果遇上庸医那就小命难保了。
因为感到空吟紫月对自己不善,急于离开风家的明枫执意要走,风碎也不敢阻拦什么。
离别最是伤感,即使是在春天也变得如同万物凋零的深秋一般萧索。!~!
..
第九十八节:流言蜚语
常有人说,离别最是断肠。那么别离时刻即使是在春天也变得如同万物凋零的深秋一般萧索。
风碎已经知道明枫此行要回云澜城隐居,不再过问高原上的是是非非,那么这一别便不似上次那般几个月后就可以重逢,直到十年生死,音信茫茫。
风碎其实很想让兄弟多住一阵子,甚至说将两位老人一同接进落英城。可是明枫不愿涉足高原江湖,只想就此大隐隐于世,何况归心似箭,风碎也不好挽留。
饮过践行酒,银发剑客飞身上马。风碎则站在落英城外目送着自己的兄弟远远离去。
明枫出于礼貌,只好回头望着,作出恋恋不舍的模样。
怎奈何一路都是平原,两人就这样对望了近半个时辰,结果不仅风碎被风吹得眼泪汪汪,风碎也觉得眼睛干涩无比,只想流泪。
不知道的随从仆人们还以为少主是兄弟情深,分离时难舍难分,以至热泪盈眶,结果一个个感动也罢,谄媚也罢,纷纷拉着袖子擦着眼泪,一个个哭了起来。
春风拂面,绿草茵茵。
比起明枫离开云澜城时漫无边际的荒草已经大不相同。
空气中弥散着芳草的清香,叽叽喳喳的鸟鸣从树林里传来。
少年都觉得驿路两边的杉树也越发挺拔了,想起两年之前,在这些杉树下走过的懵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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