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 第273部分

　　　　“怪物要过来了！”露娜惊呼。

　　　　“别担心，沙子可是很锋利的。”海莲娜食指一挑，钻到一半的魔物忽然僵在了原地，下一刻，平整的切痕将试图穿过壁垒的魔物一分为二，殷红的血水顷刻间染红了半边海滩，魔物们躁动的低吼接连不断地从壁垒另一端传来。

　　　　“菲尼克斯！”多伦的逼视与他近在咫尺的女人，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不安过。他不是没有被人击败，事实上帝都能够轻易击败他的人不胜枚举，但那还不足以让他绝望而在面对菲尼克斯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体内力量的厌恶。

　　　　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他确实感觉到了力量的波动，他使用能力的瞬间，那些曾属于他的火焰便争先恐后地涌向菲尼克斯，仿佛一群回归母亲怀抱的孩子。

　　　　这也证明了他偶然从主教那里看到文献都是真的，菲尼克斯培养圣子并不是让他们带领神鸟教走向光辉的未来，而是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容器！这便是神鸟教只有主教一人知道的最大的秘密！

　　　　“露娜，别过去……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多伦喝住露娜，他之所以要冒险从守序教分教中救出露娜的原因，便是希望让她亲眼看见一切的真相：“听好了，露娜，别被教条迷惑了眼睛，你不是谁的容器，你是出生在塔伦王国贫民窟的人类女孩露娜！”

　　　　多伦从未想过自己能击败菲尼克斯那是人类与神明之间的战斗，胜负在一开始就毫无悬念了。

　　　　露娜疑惑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他和菲尼克斯间来回游移。

　　　　“如果这就是你担心的事……”菲尼克斯轻笑一声：“多伦，从没有人质疑过你的存在，这也是我没有阻止你逃去帝都的原因。这个仪式需要圣子绝对的配合，事实上如果你拒绝，也没有人会强迫你。”

　　　　“胡说八道！”

　　　　“多伦……听说过力量的代价么？”菲尼克斯笑容更甚：“想要从魔物那里获得力量，就必须付出等量的代价。”

　　　　“可我从来都没向你祈求过！”

　　　　“那么，你的父母呢？”

　　　　菲尼克斯的话让多伦一滞。主教婆婆称他是个孤儿，在王都的贫民窟发现了他，而他在见到主教婆婆前的记忆从来都是模糊不清的。

　　　　“你很特别，几百个孩子里，才能诞生出一位圣子。可你并不是唯一的多伦，20年对于人类而言十分漫长，但在魔物眼中却只如弹指一瞬，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最完美继承者的降临……如果你不同意，我会等待露娜，如果露娜出了问题，还会有下一任的圣子，但是，你却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什么意思？”多伦反问。

　　　　“你可以将这件事看作人类与魔物的交易，但这笔交易是有时限的，你的父母付出的筹码只够换来你20年的强大，如果你选择留在塔伦王国，你将成为这里最优秀的骑士，你的簇拥者将足以支撑你重现法莱尔家族的荣光。”

　　　　“法莱尔家族，那又是什么？”

　　　　“唔，看来你‘叛逃’得实在太早了，以至于主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切。简而言之，你是法莱尔家族最后的子嗣，你的父母已经无力支持整个家族，所以他们孤注一掷地把一切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可是……你让他们失望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家族的名义（下）

　　　　“多伦……你一定要让法莱尔家族的名望响彻王都！”

　　　　这本不是多伦脑海中的记忆，但却在菲尼克斯说话间不断复苏着。他忽然想起了某个晚上熊熊燃烧的赤色火焰，他茫然地坐在阳光海滩上。火焰中，一位妇人握着他的双手，对他不断地嘱托着。

　　　　紧接着，大火便将夫妇吞噬了。

　　　　“多伦，交易的时间已经要截止了。”菲尼克斯的声音将让他回到了现实：“无法控制力量与狂躁化都是征兆，即使抛开筹码不谈，你真的以为凭借人类之躯，就足以能承载我的力量么？”

　　　　多伦双目通红，他望向露娜，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么她呢？她也经历过那个仪式吧？”

　　　　“没错。”菲尼克斯坦然答道：“那是仪式必不可少的一环，否则你们的躯体在接收力量的第一时间便会崩溃。”

　　　　“真是邪恶的仪式。”海莲娜闲暇下来时还不忘插话道。只是她说话的语气却不带厌恶，反而还充满了讽刺意味。事实上，从魔物那里获取力量这个想法本身就是疯狂的，而它势必带来一些疯狂的后果。

　　　　赛维拉毁灭了第二王国，玛兰弗茵为此被教会永远地放逐，这边是强大力量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多伦突然间仿佛受到了刺激般，低吼道：“菲尼克斯，你不会得逞的！只要我把真相不断传下去，那个完美的继承者就永远不可能出现！露娜，你是绝对不可能配合她的，对吧？”

　　　　两人之间的露娜左右为难，只好求助性地望向海莲娜。

　　　　然而多伦的威胁却让菲尼克斯笑得更开心了：“所谓完美的继承者，当然指的是在得知了一切真相后，依旧心甘情愿地将力量归还给我。”这也是菲尼克斯觉得人性最为吸引她的地方绝大部分人类会为了无上的力量与权力变得盲目与疯狂；但是，她也见过为了大义甘愿牺牲的人。

　　　　在魔物世界中，绝不会出现在这样的情况。它们更加泾渭分明一些，狡诈者始终狡诈，残暴者终究残暴，魔物的力量或许会随着时间而变强，但性格却从不可能改变。除非，它们超脱了原有的桎梏，到达了她这一级别。

　　　　“多伦，你把立场弄反了。并不是我有求于你们，而是你们有求于我。”菲尼克斯转身，不再看多伦那一阵一阵白的脸色，矗立海滩的壁垒在魔物的围攻下逐渐显得摇摇欲坠，悍不畏死的魔物们一次次撕开沙石的防线，又一次次地被一分为二。

　　　　“十分钟快到了。”海莲娜说道。

　　　　“是啊，时间过得还真快呢。”菲尼克斯注视着随时可能崩塌的壁垒：“除非找到源头，否则魔潮是不会停止的。”

　　　　在魔潮的话题上，没有人比菲尼克斯更加权威了，她当初便是由于天空的裂缝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型魔潮指的是魔物的等级，而并非魔物的数量，不过这些在她和海莲娜眼中的低级魔物，却足以把整个塔伦王国灭国数次。

　　　　人类对抗魔潮的方式，从不是正面迎敌，而是在加固防线的同时，派奇袭部队绕后封印裂缝。

　　　　“看来，这一次你们已经没有奇袭部队了。”菲尼克斯半开玩笑地对海莲娜说道，她们之间知根知底，这都是第一次魔潮战争时打出来的默契。

　　　　“你……是什么意思？”多伦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如果魔潮涌入王都境内，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罢了，在这片海域对面便是拜伦帝国，想要在那里找到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并不困难。”菲尼克斯轻松地说道：“可是对于你们来说。这是灭国，你们所熟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多伦，你的父母希望你重现法莱尔家族的荣光，可现在看来，连他们存在过的证据都要被掩埋了。”

　　　　多伦瞳孔一缩，怔怔地望着不停撕毁壁垒的魔物。

　　　　“菲……菲尼克斯大人。”

　　　　这时，露娜忽然怯生生地开口了：“您……您一定能阻止魔潮吧！”

　　　　她记得主教婆婆说过，菲尼克斯大人是神鸟教敬奉的神明，她不死不灭，无所不能。

　　　　“当然。前提是我找回另一部分的力量。”菲尼克斯不置可否。

　　　　“那……那就把我这里的力量拿去吧！”露娜一咬牙，说道。虽然她无法理解多伦大人与菲尼克斯大人对话的全部内容，但她却听出来自己似乎与多伦大人具有相同的东西。而这，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是她出生的地方，而她一切在乎的人与事都与塔伦王国息息相关，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王国走向毁灭：“求求您，救救塔伦王国吧！”

　　　　“并不是取走力量这么简单。”菲尼克斯说道：“失去了力量的支撑，你会死。而根据当初的协议，你还有好几年挥霍我力量的时间……这对你来说是一笔亏本买卖，不是么？”

　　　　“不要紧的。”

　　　　露娜低声说道。事实上当齐格勒把匕首刺进她心脏的时候，她就以为自己要死了：“不要劝我了，我……我会改变主意的！”

　　　　她知道自己一向都是个懦弱的人，明明是神鸟教的新任圣子，却还是大家嘲笑的对象。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赶上多伦大人了，但现在，她却破天荒地拥有了与多伦相同的选择权。

　　　　菲尼克斯不再言语，而是淡淡地瞥了多伦一眼。

　　　　下一刻，一道赤色的火柱从天而降，方才多伦的含怒一击与此相比如同小巫见大巫。火柱甚至将天空都撕开了一个缺口，天边的乌云仿佛都被赤色的火焰点燃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眨眼间便被火光驱散，明明是傍晚，塔伦王国却比盛夏的午时更加明亮。

　　　　“过来吧，露娜。”菲尼克斯向露娜伸出手，汹涌进攻的魔物不约而同地面露惧色，它们惊恐地向海里退去，尽可能地想要远离那道火柱。

　　　　“汤……汤姆，快……快来看，圣女大人显威了！”

　　　　港口酒馆门口的酒鬼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闪了舌头，在他们脑海里，也只有圣女大人具有这足以让日月变色的力量了。

　　　　“我不是瞎子。”老汤姆在酒鬼身后说道，作为港口酒馆的老板，他自诩见过了无数大场面，他故作镇静，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汤姆顺着火柱向半空望去，在火柱的尽头，赫然是一轮赤色的太阳。他腿一软，手一松，一杯朗姆酒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第四百三十七章：逆转命运之人

　　　　露娜每向前走一步，海滩上的赤色火莲便向外扩散几分，被火焰波及到的魔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化为了灰烬。海莲娜搭起的沙墙虽然彻底坍塌了，但魔物们反而退向了浅谈，当露娜来到菲尼克斯身前时，就连海水都被点燃了。

　　　　她垂下眼帘，仅存的意识也在逐渐离她远去。

　　　　然而在她即将握住菲尼克斯伸向她的右手时，多伦忽然动了。他悍不畏死般的钻入了将菲尼克斯与露娜围起的火柱，饶是有菲尼克斯部分力量护体，那灼热的力量也在顷刻间对他的皮肤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灼伤。溃烂的皮肤与狂躁的嘶吼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个疯子。

　　　　听到响动的露娜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呆愣愣地望着不顾一切冲向她的青年。而多伦来到她身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力将她一推。

　　　　“哎哟！”露娜惊呼一声，她本就身子贫弱，这一把直接将她推出了火柱，她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在露娜跌出火柱的那一刻，海滩上的火莲陡然消散，火柱的温度骤减，先前被驱散的乌云又在第一时间蔓延了过来，远方的海面电闪雷鸣，将至的暴风雨似乎随时都能把夜空的那一轮赤色的太阳遮盖过去。

　　　　而多伦则站在菲尼克斯面前，双目通红的凝视着对方。

　　　　在他逃离塔伦王国的那一刻，他以为挣脱了命运的束缚，然而数年后，他却又回到了这里。最让他无可奈何的是，菲尼克斯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体内的力量指引他回到了这里，并且在一年前，他就隐隐觉察到了能力暴走的可能。

　　　　紧接着，他心一横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在了菲尼克斯的手上。用力之大，竟然后者蹙起了眉头。

　　　　“你想让自己的名字响彻帝都，但最终什么都没留下。”菲尼克斯说道。

　　　　事实上多伦从未逃离过她的视线，当她的力量转入那些孩子体内之时，也同时为他们打上了标记，透过多伦的双眼，菲尼克斯看见了帝都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他在斯培坦恩的数年时光。

　　　　他比任何人都想坐上那个位置，但马福亚家族自始至终都没考虑过他。多伦既没有让帝都的人民认识他，也没有让塔伦王国的人民铭记他。

　　　　“后悔么？”在多伦的身体彻底化为赤色的火焰消失之前，菲尼克斯问道。而随着多伦的消亡，她体内的力量也在疯狂的复苏着。少了火柱与火莲的震慑，海滩的魔物们又变得蠢蠢欲动，它们踩过同族的尸体，争先恐后地向王都的方向进发。

　　　　多伦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与菲尼克斯对视着，到了后来，他内心的暴怒反而渐渐消退了。

　　　　他从未在意过法莱尔家族的荣光，抑或是他根本记不清的父母。在视线模糊之前，他下意识地瞥向沙滩上反复揉着屁股一脸委屈的露娜。

　　　　至少在最后，他菲尼克斯面前逆转了露娜的命运！他打破了神鸟教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