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泰黝黑的眼眸里忽然闪出了难得一见的点点泪花。
“东家,太欺负人了,不带这么埋汰人的。我以为只有我会对的那帮娘们喜新厌旧,没想到你也会。为了个新人,曹大爷说不要,你们就不要了。你是个人吗?”
茶楼东家看了眼郑泰手中生锈的剁肉大刀,忙摆着手,“郑泰大哥,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咱有话好说,我……我给赔偿点损失成吗?”
郑泰竟孩子一样嗷嗷的哭上了,“那是钱的事儿吗?那不是钱的事儿?曹大爷上吊了,他都六十了,说三国说了四十多年了,丢不起这个人。我的干爹啊,你死的好惨啊……你”
“什么?曹大爷……上吊了。”
闻听此言,不仅是茶楼东家吓的瞠目结舌,周围的看官和伙计们也全都惊得目瞪口呆了。
方才曹大爷夹着那块“曹公后代曹蒙德,一段三国说天下”的牌匾,临走的时候还笑呵呵的和大家作别,看起来特别淡定从容。
原来是……憋着回家上吊去了!
才,才一个多时辰的事儿,一条人命就没了。
郑泰嗷嗷的接着哭,声动九州,如泼妇附体。
“你不是个人啊,你逼死了条人命呀,我的干爹啊,就这么没了哇,你打狗也得看个主人呀,我不活了啊……”
茶楼东家毕竟是经多见广的,一看郑泰这么个哭法,跟死了亲爹似的,便想快些出钱,打发了便了事。
他在袖口里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使劲往郑泰眼前比划;郑泰也不客气,立马回敬了五个指头,晃悠着,比划回去。
茶楼东家面露难色,回应了四个指头;郑泰的哭声越发震耳欲聋,撕心裂肺了。
茶楼东家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张开了右手的五个指头;郑泰倾盆雨似的泪水,忽然在脸上凝结了,哭声也止住了。
“好,你既然答应给五千两银子安葬我干爹,那我这个契仔也就无话可说了。”
什么?
五千两?
茶楼东家的身子惊得“腾腾腾”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又栽倒在地。
他上当了!
他还以为是五十两或者五百两……
没想到郑泰真是狼子贼心呀,一下子要了五千两这么多,这,这可让自己如何是好?
郑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手中生锈的剁肉刀在东家眼前直晃悠,“大家可都看见了,你是打个欠条,还是现在就给付清楚了。”
茶楼东家急得双手抱拳,泪眼摩挲,“郑泰大哥,您不能这样圈点我啊,我这茶楼多年来惨淡经营,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是倾家荡产都拿不出五千两啊。”
郑泰点了点头,“哦,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我看你不如就把茶楼赔与我算了。也好给我干娘有个养老的依托。”
茶楼东家“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郑泰大哥,咱们是多少年老街坊了,您现在发达了,有的是银子,可是我还指着这茶楼……”
郑泰双手用力一甩,眼中射出了一道凶光,“东家,咱们这是公事公办啊,不然的话,我一张诉状告到衙门,你活活逼死曹大爷,暗通匪患又打死了这新来的卖艺人。”
暗通匪患。
茶楼东家吓的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两年前的一桩匪患进城闹事的案子,差点把他牵连了进去,后来花了不少银子才息事宁人。
如今,茶楼里牵扯了两条人命,那高衙内又是这郑泰的结拜兄弟……
茶楼东家看了看狠辣异常的郑泰,又瞅了瞅躲在屋角的几个小伙计,再望了望那些刚才听曲找乐的看官们。
这些收他保护费的人,领他薪水的人,在他的地盘寻开心的人。
全都和他无关。
他知道,他今天栽了!
没有人能够帮助他,拉他一把。
周围的一切忽然间都变得灰暗了起来。
窗外的雪是白的。
但是人心是黑的。
这不过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而已。
“别动!都别动。”
“彭城县衙接到报案,有人在这聚众闹事,还出人命了。”
“在场的一个都不准走。”
正在此时,彭城县衙的一众衙役冲了进来。
这一场风波旋即在彭城掀起了……
(年年昨日外出,今日加一更,二更补偿书友们。谢谢对年年这个无名新人的支持。感谢各位订阅的书友们。)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我是特务(四)
第四十六章 我是特务(四)
阴曹地府贵宾审讯室(审死官)
我望着眼前这个无助的青年——端木凌云,我知道那场风波的结果,改变了他的一生……
七天以后,案子终于彻底了结了。
彭城县衙断:卖艺少女胡美丽的老爹——胡不三系被一块天降陨石砸伤致死,与任何人无干。
让人意外的是,望春茶楼东家将茶楼低价卖给了端木凌云的爹——端木花。
郑泰并没有像自己吹嘘的那样黑白通吃,望春茶楼没他的份。
作为补偿,端木花把自己守寡多年,风情万种的大姨子温晴,慷慨的过户给了郑泰为妾。
望春茶楼停业整顿,重新开始装潢布置。
一个月后,茶楼改头换面,正式更名为“花美人更美”绸缎布艺庄,卖艺少女胡美丽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
也就是那一天,端木花的结发妻子——温氏家业的唯一继承人温柔,在家产被骗走后,又遭到了人生的另一个致命的打击——一纸休书,玩去。
十五年前,小端木怀着一颗懵懂的同情心,天真的拉着刚刚丧父,无家可归的少女胡美丽回家了。
他以为自己强大了,就像是个英雄。
终于可以帮助弱小了。
谁能料到,当这个如此可怜纯真的少女,踏进温府的那一天,一场灾难就降临在了这个原本还算平静的家里。
小端木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看似至真至纯的少女胡美丽,半年前刚刚埋葬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拜师学艺的那个老乐师,在之前的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疯狂的占有了她。
她的亲生父亲得知后,异常的愤怒,拼命的挥着木棒打着这个不贞的女儿。
那个老乐师在背后适时而沉重的砸了一锤,只一锤就把她砸成了一个孤女……
她吓的哭了。
他说既然一个死了,那就让另一个顶替上吧,叫一声爹没有那么难吧?
他再一次撕下了自己伪善的面具。
为了永远把她骑在x下,永世占有她,让她不得翻身。
那个老乐师逼着她与自己假扮父女,准备借卖艺为名,寻个大富大贵的殷实人家,把她嫁出去,顺带给自己找个长期的安乐窝。
小端木更不会知道,那个纯洁无瑕的少女,为了给这个假父亲偿还赌债,不仅一点红唇万人听唱,更是一点红唇万人尝……
那些不光彩的肮脏沉痛的过去,让那个少女变得疯狂而**了,她竟然从恐惧与屈辱中,感受到了一种放纵的快乐,并慢慢沦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幻想挣脱,却无力闪躲。
她无数次在睡梦中哭醒,却发现身子被紧紧的捆绑在他的床上。
那个老乐师每每见她在夜半醒来,都会平静的对她说同样一句咒语:
跑吧,你跑到天边,我就追到天边;
你嫁人了,我就跟着你嫁人;
不过,你的东西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除非我死了,不然,你还是我的。
这个梦魇般的咒语,像是孙行者的紧箍咒,紧紧的卡在了少女的心中。
只是念咒的不是善良的观音,
而是一只十恶不赦的****。
那个少女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逃离这炼狱般的****生活。
直到风雪天路边的一曲“品三国”……惹出郑泰的一块飞来巨石。
于茶楼的舞台上,不早不晚,刚刚好砸死了那个****不如的老乐师。
……天亮了……
这之前一切一切的侮辱与罪恶,在那老头倒地的一瞬间,完全都被洗白了。
被那鲜红色的,肮脏的****之血洗白了。
那个受尽**,yin乱不堪的胡佩佩,彻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少女胡美丽。
她坚信自己一直很纯很清新。
过去不过是很傻很天真。
只可惜好人才做了不到一天半……
当这个叫做胡美丽的纯情少女第一次踏入富丽豪华的温府,第一眼见到英俊多金的端木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忽然又迷失了。
找不到北了。
于是,她借着请端木花老爷为自己书写状纸之机,百般可怜,媚眼如丝……
直到不费吹灰之力就勾动起天雷地火,惹得雨打娇莲……
她才发现自己所有的yin欲与邪恶之火,竟又再次复燃。
她刺破手指,滴血点点,泪水涟涟,“奴本是清白人家,处子之身,如今怎得做人,不如一死了之……”
端木花心怀舒畅,早已被迷得团团乱转,错把妖孽作仙子,竟意兴阑珊,信誓旦旦。
胡美丽下定决心要用自己全部的手段,去攀附与痴缠这个男人。
她要独自一个人占有这个集英俊和富有于一身的优秀男人。
从身体到心灵再到财产。
独自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必须一个人。
他的善良贤惠的妻子温柔。
他的****入骨的****温晴。
甚至是他的儿子端木花。
一切阻止她幸福生活的人,都必须全他**滚蛋。
受不了了,我崩溃了……
我做为一个资深的审死官,我他**的真的崩溃了。
阎王老爷,原谅我再次说脏话了,不文明了……可是……我他**的真为这帮人渣感到恶心和寒颤。
还好,他们都死去了,惨烈的死去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把我看到知道的一切真相,告诉面前这个可怜的青年。
我情愿他就那么傻乎乎的死去吧……
永远都不要把这个肮脏而灰暗的世界看清。
我,我必须要跳出他的记忆与那段过往了。
不然我会崩溃到底。
我怎么,我到现在有点……不像个审死官了……
我不是救世主……我是堂堂的地狱审判者!
请让我的意志再次回到阴曹地府审讯室吧,别让我在凡间心怀凌乱,备受摧残。
寂寥的狂野上,六儿的呼唤出口了,她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呼唤着玉皇大帝和阎王老爷。
伴随着这句话,不觉间一颗滚烫的热泪,从她美丽明亮的眼眸中轻轻滴下了。
不知怎的,暗夜里突然升起了一道卷天的乌云。
阴曹地府审讯室(端木凌云)
我,我的脸,上怎么突然感觉,有一点湿润和温热 ,那……是……一滴……眼泪吗?
我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自己的脸颊,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到……我自己了……
我内心的恐惧此时才真正的迸发出来。
我……怎么……没了?
这种荡然无存的恐怖,竟然比死亡还可怕。
但是,当我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时候,当我的**已经无法再被自己触摸的时候……
我居然能感觉到那个姑娘眼泪的温度。
湿润。
温热。
一种久违的柔软。
突然袭来。
我痛苦的微笑着,“我是因为出于一个三等特务的高尚而又无私的责任使命感,才救的那个姑娘,除此无他。”
审死官那漆黑的黑眼圈,轻轻的颤动了两下,他微微点了点头,在那张屎黄色的审死状上打了一个对勾,“哦,我知道了。”
哦,我也知道了。
我再一次熟练而老道的扯谎了。
就算是死,也让我死得有一点职业操守吧。
我已经习惯说谎了,掩饰内心是我必须掌握的生存法则。
我只想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在我此生的轮回上,请认真的记录下这样一句话:
端木凌云,一个优秀的特务,死于二十五岁,他没有一天虚度光阴,除了窃取情报就是追忆往昔年华。
不知道我的这个要求可以吗?
我想尽量让我的人生纯粹点,一个爷们,写写事业就好了,别再扯上什么女人,悲伤与身世不幸了。
审死官居然没等我开口,就似有默契般,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审讯室突然变得安静了。
审死官写着写着,突然扬起手,把毛笔扔到了桌上,毛笔上漆黑的墨滴四溅而起,洒落在了我的判词之上。
他,在做什么?
我没看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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