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寻常几百响马,李勇新相信一鼓之间就能冲散对方列阵,半个钟点就能把对方杀光,但对面毕竟是李青山,所带来的也是其部下精锐,这个仗,不好打。
“怎么样?”
李青山脸上十分得意,微笑道:“李游击给个话儿?只要答允下来,你们浮山从此不入兖州,不到兖州生事,东昌这边凡事留一手,俺这边就能让开条道。虽说受人之托一定要吃下你们这一股骑兵……没办法,李游击你这一个多月杀的太狠,做事太不留余地,也是叫人惦记上了,这会子不把你们吃下,等你恢复元气,编成一两千人,到时候想收拾你们就难了……不过这不关俺的事儿,成不成,你一句话。”
这个贼匪头目倒是真的能随机应变,原本是要吃下李勇新一伙,现在看看是块难啃的骨头,亲自动手损伤太重,此时便是口风一变。
李勇新面露讥嘲之色,微微一笑,对着这个响马头目道:“响马俺们是要继续杀,干这个就预备被人杀,没啥可说的。都是刀枪讨生活不假,不过俺们是护着百姓,你们是糟践百姓,不要和咱们攀扯关系了……后头那些人想来是曹州兵,不打旗号也装成是响马了,实话实说,我们是打算冲开你们的阵势,打败你们,当然这一回不能消灭你们了,但梁山李青山我们浮山是记下来了,等俺们大人知道,自有对付你的区处……”
第四百六十八章 全新的一战(2)
李勇新说完,干脆利落的一拱手,拨马就是回头而去。
这边的众响马都是听的发呆……这么多年在各处抢掠,和官府和官兵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官兵和这样的将领。
李青山也是呆住了,楞征住了。
李勇新的决绝和勇气,在李青山这边并不算太意外,山东这里,永远不缺够胆色的汉子。这些年来,不怕死的他是见过不少,但是如李勇新这样胆气十足,又自信十足的,倒也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一边是五百多人,也是李青山带了多少年的精锐,哪一个汉子都是骑了不少年的马的老手,哪一个不是用惯了刀枪剑戟的好汉?
一百来人包打五百多人,眼前这厮是个疯子不成?
“他要打,咱们就陪他们打一场!”
李青山也不愧是豪杰的身份,回阵之后,虽是要打,却并没有因怒兴兵,而是静静的观察了一会,才大声令道:“成万才张称金,你们两带一百人,从夹堤右侧包过去,史东泽,你也带一百,从左侧,沿着那些麦田包过去。一会我们中间打起来,你们就一起从他们后头两边一起打,老子不信,巴掌大的地方,后头是何,两边我这么一包,他一百多人能反了天不成?”
这个安排,当然也是十分自信。
三面分兵包抄,正面顶住,两边再包上,就是能把敌手全吃下的格局,但如果正面顶不住,很容易就叫人中间突破,两边的包抄也就没有用处了。
“大帅,这个咱们一走……”
“甭他娘的废话,老子不信,一柱香的功夫三百多弟兄顶他一百多人也顶不住!”
虽是贼首,但李青山一样喜欢部下叫他大帅或是总爷,听着这样的称呼,他会有一种自己是统兵大帅的错觉,多少年下来,有时候自己都迷糊了。
想一想是这个理,眼前这五百多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锐士,不是那些仆倒在地连脑袋都被人割了的孬货能比。
“装药,等近了再打。”
李勇新抽刀在手,刀锋经过刚刚的劈砍已经有点钝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一种熟悉的燥热感又回到了身上……每次临战之前,他都是有这种感觉。
其余的骑兵也是纷纷抽刀,上马,排成一字并排的阵势。
既然是要破敌阻拦而出,最好的办法就是中间突破,一阵败敌。特别是看到敌军已经分兵,开始迂回之时,众人一阵破敌的决心便更大了。
在东昌剿匪以来,已经没有三五百人就敢和浮山骑队正面硬悍的响马了。
不论此战结果如何,李青山这一伙,也是值得警惕和重视强梁。
“上!”
全部整队完毕,李勇新没有耽搁,身后的曹州兵已经开始准备渡河,从上游飘下来二十来只渡船,一船最少是四五十人,两千多人,两趟就渡完了,等他们过来多最也就两刻功夫,这河太小了,再整队压过来,自己就是神仙也得完蛋。
骑兵在两侧,中间是十一辆大车和六十五个火铳手,这样一支队伍缓缓逼上,怎么看,战线都是十分单薄。
在他们对面是三百四十余人的骑兵,看到浮山骑队逼上来,所有的响马都是将长矛或铁枪平放下来。
在一片哗啦啦的声响之中,响马们的阵列仍然平静不动,长矛铁尖向前,闪耀寒光。所有人的眼神阴冷,神色从容而平静,少量的弓箭手也是开始将弓弦拉开成半圆形,箭矢的尖锐瞄向空中,略作停顿后,几十支羽箭就是飞向半空。
“装备差,不过看样子是精锐,普通官兵是比不上了,怕也只有东虏的步甲能比,不过要是和正经马甲或是真正的东虏精锐比起来,那就差的远了。”
李勇新漫不经心的拨飞一支箭矢,比起东虏的羽箭来,这些响马用的弓箭力小,箭矢也差,实在不值得一挡,他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罢了。
两边相隔原本是有四五百步,在不停的羽箭落下和格挡的动作中,三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两边包抄的响马们也是纵骑飞奔,他们与主战场的距离也很近,只要再奔行片刻,就能往回迂回,等他们迂回的时候,不论浮山这边是否冲上前去,响马的主阵也会疾冲而下!
“将作处的新东西,原是说下一场对东虏的战事中才用的上,现在就叫这些不开眼的先尝尝鲜吧。”
丁哨的帮统已经在车队旁边等候时机,到两百步的时候,他下令车阵暂停,然后便是令道:“开火吧。”
车队一停,黑洞洞的炮口就瞄向了堤上的响马们。
这么近的距离,虎蹲炮都是固定炮位,直射的炮管角度,车身一停,重新调校炮位后,炮手们就是很熟练的将一个布包塞入炮口,用推杆重重推实,然后又是一个布炮放在上头,接着便是点火。
“不对,不对!”
李青山在阵中看的十分清楚,暮春时节天气和暖,他更是满头大汗。
这些虎蹲炮,他原本也是见鲁镇官兵用过,都是要先塞实火药,再放一层霰弹,然后再塞一层土,再放一层炮弹,再塞一层土,装填过程十分冗长繁琐,正因如此,他才不把这些火炮看在眼里。
十一辆车,十一门小炮,等装填好了,战局怕都定了,勉强开炮,威力有限,还不如火铳。
当时李青山是有这种想法,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是大错特错,眼前的这些火炮和装运它们的车队已经代表一种崭新的做战方法,虽然不是划时代的,但无疑代表了这个时代最高的火器运用水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变革(1)
“轰!”
火药引燃之后,十一门虎蹲炮的炮口一起喷出火舌,这么近的距离,众人眼睁睁看到火舌喷出后,肉眼似乎也看到无数的铅弹铁丸和碎铁屑一起飞向了对面,在轰隆隆的炮火声中,对面的响马阵列被生生打塌了好几处!
霰弹正是上一次西门一役后浮山上下都急欲得到的中近距离的群体杀伤武器,因为西门一役,张守仁也是收回了对大明火器的无礼轻视,虎蹲炮这样的小炮被紧急铸造出来,并且迅速改革了装填办法和运载的办法,这些小炮,虎蹲炮是几十斤重,固定在轻车上,两马一拉,行动起来与纯粹的骑兵队伍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少跟上是毫无困难。
火药也是最新型的,也就是张守仁一直要求的颗粒火药,采用的办法他没有做硬性的要求,但眼下的效果来说,也是将近距离小口径火炮的威力,发扬到了十足!
眼前的堤上,就是一团团的血雾升起来。
当场最少就打死了四几十人,过百匹战马受惊,拉动着受伤或是完好的主人四窜奔逃,大量的伤患被四处飞掠的弹丸击中,惨叫声接连不断,有不少被铅丸铁砂打中眼睛的,直接便是翻落下马,在地上翻滚起来。
如狂风扫过落叶,整个堤上的响马队伍都是零落纷乱起来。十一门的虎蹲炮齐射,打出来的霰弹如同几百支火铳的近距离齐射,改良的颗粒火药在爆发力推进力上远远超过了此前的普通火药,也使得霰弹的杀伤力成倍的增加。
密密麻麻的大拇指般或小拇指粗细的铁丸扑面而至,只要被这狂风掠过的地方,所有的生命都会将消逝,不论人马,除了在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之后颓然倒地,也是没有别的下场。
李勇新看到一个个响马惨叫着掉下马来,在地上翻滚着,或是一声不吭伏尸于马下,还有不少已经不再控马,被战马带的狂奔而逃。
正面之敌,已经不足二百人。
“火铳手,放!”
在炮手们重新装填的当口,六十多个火铳手又是紧跟而上,他们早就瞄准了目标,铳口几乎就是稳定着不动,但目标在哪里,却是心中有数。
连连击发后,火铳的火门处白烟冒起,铳口处也是冒出火光,而对面的马贼们,又是有二三十人摔落下马。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火铳打响的时候,最少有三支以上的火铳是对着李青山来的,好在他的亲兵们十分得力,七手八脚的把这匪首按在身底,等火铳声停息之后,李青山感觉自己身上又湿又粘,还有一股熟悉的腥咸味道,他知道是自己的亲兵用性命换了自己一命,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爬起来后,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鲜血抹净,而对面的车上又是开始在装填火药包和弹药包了。
“你们刚刚看到打鸟铳的点火没有?”
李青山拉住身边人,喝问。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变革(2)
“没看到,就是直接就冲着咱们打响了。”
“大帅,咱赶紧摞吧,等他们炮再打响,咱们弟兄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这笔买卖亏了,咱下一次赚回来就是,不能把本儿折在这里。”
“没错,走吧!”
身为响马,什么军人荣誉或是赌气的事李青山是从来不干的,今天这一场战事是打不得了,再打下去,老本全部折光。
在他的命令之下,大旗招展挥动起来,当然是没有了开始出现时的凌厉和张狂,无论怎么看过去都是十足的狼狈模样。
在大旗招展过后,整个夹渠上只要能动的便都是乱纷纷向后退去,那些伤患在地上拼命哀求带着一起走,却是根本无人理睬。
响马就是这样,或生或死,一律只能看运气,这会子停下来救人,万一中了炮,却是谁来救自己?
夹渠上的响马如潮水般退去,也是果然中了李勇新刚刚的话,消灭有点困难,打败击退却是十分轻松的事。
想来那李青山在队伍之中还不知道是如何的后悔与难过,这一次他折的人手有限,他在梁山一带随便就能拉起几千步骑出来,还都是比普通官兵精强的兵马,但这一役却是把他和身边的精强骑兵的信心打没有了。
近六百人全部是老手,和曹州兵配合,还用了几百东昌响马当诱饵,结果如何?人家不到二百人,轻轻松松吃了诱饵不说,还把他们这些精骑一轮炮一轮火铳就直接打的退走不迭,此役过后,李青山和他的部下,谁还敢正面对敌浮山?
而此事是把浮山那边得罪不轻,如果人家派了几百骑兵,如同在东昌府扫荡一般横扫过来,此后李青山不要说吃香的喝辣的,怕也只能缩在水泊深处,每天去啃鱼头果腹去吧。
“真他娘的晦气,怎么想起来惹这些凶神。”
李青山在马背上一颠一伏,回首去看,浮山那边倒是没有追过来,但他放在两边的部下可是惨了,明明听到一阵火铳击发的声响,两边都是传来惨叫声,从原路退回再逃走,怕是最少要吃三两回火铳,一想到火铳击发的那么快和那么准,两边的人怕是最多能回来一半就不错了。
刚刚的那一轮击发,李青山看的很清楚,对方不仅没有点火,而且是在百步之外击发,被打中的有不少都穿着棉甲,这种甲胃防御子药最好,是李青山从南直隶的武库托人私买来的,也是害怕官兵进剿的时候大量使用鸟铳,不成想在百步之外,还是被人打了个通透,棉甲屁用也不顶。
“怎么回事呢……”这个匪首一边心疼自己的损失,一边尽自摇晃着脑袋,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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