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大包大包的盐就很不少。
够资格绕开官盐这么明目张胆经营私盐的都是有根底的大商行,背后的势力千丝万缕,反正没一个好惹的。
只要进了商行,上了船,就算巡检司也不好过份和商人为难,人家该交的银子全部交过了,再为难,就是捞的太过了。
张守仁在码头上一看,就知道这个利丰行不是简单的角色,怪不得能在这方家集一家独大的经营垄断生意。
这也映证了他的想法,这家商行愿意比真正私盐多付最少三钱银子,肯定还是有想法的。
第四十五章 善后(2)
“草民拜见副千户大人!”
苏万年早就进了商行,这时匆忙而行,身后是一个穿着绸缎棉袄的商人。到了张守仁这边,远远的就是打躬下去,请安问好,声音清朗脆快,语调也很亲热,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就象多年好友一样。
张守仁听的心里也是极感舒服,虽然对方这是应付所有人的商人作派,但这种恭敬客气做的很自然,职业的很温馨。
当下便也客气,抱拳还了一礼,笑道:“李掌柜是大财神,应该本官给掌柜见礼才是。”
这姓李的商行掌柜笑的浑身的肉都哆嗦起来,只顾着拍腿道:“小人哪敢,真真当不起大人说的这话。”
他笑的如此夸张,张守仁却是发觉对方眼神中有不浅的惊惧之色。
显然,这一次的大手笔的战事把这胖子商人给吓住了。
一死几百人,闹这么大动静,下一步究竟如何?商人逐利,为了利润可以不择手段,不过在危及性命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先顾着性命的。
大约这一次试探的结果有这么严重,事情搞的这么大,张守仁一出手的惨烈程度都是远出这个胖掌柜的预料之外吧。
“我有话也就和掌柜直说了吧。”
发觉对方情绪,原本想和对方谈进一步合作的事,这一次可以先不谈:“李掌柜,我们送来的盐,你照市价收,反正向来的规矩就是这样,能突破巡检盐丁巡查的,到这边你就按价收盐,别的一律不理,不和你相关。”
“是是,大人说的是!”
“至于我和冯巡检的过节……”张守仁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接着又道:“此事解决之前,本官不会强迫利丰商行做什么,这一点,请掌柜放心。”
这个李掌柜现在最怕的就是这此军户大爷不守规矩,强行拆分他和巡检司的关系,或是叫他做出些逾规的举措。
他一个商行掌柜,哪一边都不是对手,还真是左右为难。
现在听着张守仁的话,真是敬服万分,忙不迭道:“是是,大人真是明鉴万里,一切都在洞烛之中,这个这个,小人也就不必多说了,这就下去,张罗点检这一次的盐货,一定叫大人满意就是。”
“好,本官在此候着。”
李掌柜忙不迭的去忙去了,外头的车队也是解开绑绳,开始叫商行的人过来开包抽查。
一是查重量,二是查质量。
一看之下,商行人的都是十分满意。
他们宁愿冒险,也要和军户合作,自然就是对巡检司和盐场送来的盐不满意。虽然不会象正经发卖的官盐那样,七成盐三成泥沙,但送来的盐质量也好不到哪去,但小的私盐贩子太少,收购的盐也是质量参次不齐,数量也很难保证。
这一次张家堡送来的盐,事先打过招呼,军户们烧煮的时候也注意了一下,虽然和以前的盐没有根本的突破,但最少整齐干净,每一包的重量相差也不多,几乎全是老老实实的一百二十斤的一担。
“大人,这是六百两的货钱,这二十两是大家辛苦的脚钱,请所有的弟兄们吃杯水酒。”
这李掌柜的出手算是大方了,二两银子就够一桌象样的酒席了,二十两够人人大吃大喝一顿也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表现显是对盐货的质量十分满意所致,张守仁也是洒脱一笑,开玩笑道:“这每一次要二十两脚程钱,咱们弟兄来的劲头也大多了。”
李掌柜赔笑道:“大人倒可以考虑留一些弟兄在镇上,盐丁已经败了,这方家集是块肥肉,大人不吃,会被别人盯上的。”
“不急,暂且还不到时候。”
此事张守仁也是考虑过,现在刚胜一仗,底下还有很多路要走,现在就把这个大镇给吞下来,还是力有未逮。
现在自己的力量不强,要收着用,这样一拳打出来人家才会痛。
分散了,容易被各个击破,被人找到破绽。
当下便是摇了摇头,笑道:“此事本官自有打算,过一阵子再说吧!”
“是,小人多嘴了。”
事情办完,张守仁也是大步出来,外头的运盐壮丁和押送的亲丁们正在说笑,一见他出来,运盐的壮丁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所有的亲丁都是赶紧列成一个个小的队列,然后再又组成大的横排队伍,一切动作都是娴熟而自然,没有丝毫的滞碍之处。
等张守仁到达队伍前时,一百多人已经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兵器斜握在手,两眼直视前方,腰板挺直,所有人都是如此,立刻就有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出来。
“好精强的兵,好厉害!”
隔着窗子,满头大汗的商行掌柜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他的眼光已经只能随着外头的士兵的行动而转动着,刚刚在聊天说笑的时候这些士兵没有什么太优秀的表现,他也是一直在想这些穷军户扛着一杆大枪怎么杀败的盐丁,到这个时候,一切答案就尽在眼前了。
第四十六章 反制(1)
第四十六章反制
“谁叫你们散开的?有没有布警戒?”
一到方阵跟前,张守仁便是黑了脸。从左到右的打量了一通,不少小旗官都被他看的浑身发毛……
这个大人,不是带兵和训练的时候,笑呵呵的十分好说话,也能和大家偶尔开开小玩笑,并不太摆上司的架子。
但只要一翻脸,涉及军纪什么的,那就肯定是六亲不认,谁的面子也不给。
等张守仁看到孙良栋的时候,这个刚刚还在吹嘘自己杀了七个,超额完成任务的小旗官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也躲不下去,面对张守仁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出来,禀道:“回大人,是安排了下官负责秩序,警备是做了,本小旗的十个,三个受伤回去了,剩下的七个,已经四散巡逻去了。”
“嗯。”张守仁点一点头,冷然道:“看这里的样子,原本要抽你一百军棍。不过你还知道放线警备,饶你七十棍,回去后的三十棍,我亲自招呼你。”
“是,大人!”
孙良栋知道张守仁的脾气,此时万不可求饶,更不能害怕,只是昂首挺胸,大声响亮的回答,然后就自行退回队列之中。
这个表现,张守仁才满意一笑,自己翻身上马,令道:“全体整队,回堡!”
在他身后,亲丁队按顺序鱼贯而随,一百多人扛着长枪,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没有人说话喧哗,更没有刚刚的说笑声响,就连普通的壮丁也是老老实实的跟随在队列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敬服的表情,大胜之后,副千户大人仍是这般清醒冷静,光是这一点,明显就比大家强过百倍。
队伍在镇上穿行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得到消息,知道军户杀败盐丁的人也是十分之多,不少受过盐丁欺负的镇民也是赶了过来,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好汉做出这样的大事来。
这其中有不少是镇外的村民,一下子就有人把张守仁给认了出来:“看到没有,是那个杀韩六的小张百户。”
“对对,是他!”
“没错,就在浮山所俺们还给他送去牛酒,他还和我说过话来说。”
“果然是他,怪不得了,韩六那么狠,也是叫他一刀砍了脑袋,盐丁又算什么。”
“这个官不错,是个有良心的,赶走盐丁,方家集这边归他管才好。”
“这可不敢保了。”
“怎么不敢保,我看准行。”
嗡嗡声中,七成是对张守仁的赞誉,三成也顺带着夸赞这些亲丁。
老百姓也是略知军制,知道眼前这些排成长蛇阵的长枪兵就是大官的亲丁,尽管是对装备不以为然,但对这些亲丁的精气神和块头还是十分有可称道之处的。
在如潮的赞誉声中,亲丁们行进时的头颅抬的更高,腰板也是挺的笔直,亲丁队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为主,正是追求荣誉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自是叫他们觉得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回程的路就显的轻快多了,盐货出清,每个人脸上都带笑着,亲丁虽然是领饷银的,但都是本堡的人,哪一家没有拼命熬盐?
第四十六章 反制(2)
运盐的就更欢实了,这些盐货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个多月起五更睡三更熬出来的,不是副千户大人提了盐价,谁愿意吃这种辛苦?
盐货出光之前,虽然大人有过保证,卖不掉也是照价给银,但谁的心里不是七上八下的放不下心?
这一次亲眼看到打跨了盐丁,杀了几百号人挖坑埋了,想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难,这盐货可以正常出货,不必三钱一担送到盐场去,吃辛苦被辱骂恐吓,赚的钱根本不够温饱,现在这样,平时在家里只顾熬盐,数字够了一起送去贩卖,这样的好事,还到哪里去找。
开始的时候,众人只是一边想一边笑,后来慢慢的就开始说笑议论起来,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不少人脚步轻快,差点要飞起来了。
“亲丁队,唱歌!”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也是知道亲丁队的小子们快忍不住了,张守仁呵呵一笑,转头下令。
“是,大人!”
张世福精神抖擞的答应下来,自己顺顺嗓子,然后大声开唱:“日落西山红霞归,将士射靶把营归……”
歌曲的旋律十分动听,歌词也浅显易懂,当然是张守仁改动后世歌曲的手笔。
骑在马上,看着四周风景,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张守仁自然也是深深陶醉于其中了。
……
……
回到堡中,自又是全堡欢腾。
张守仁解散亲丁队,由得这些小子们去闹去,自己回到官厅,把几包银子递给张世福,吩咐道:“世福,这是三百两银,各家按送来的盐斤数字发银,今晚之前,要全部发到各家的手中。剩下的几十两,派给各伤兵家里,按我们规矩的战场受伤的抚恤标准给足,一家不准拉下,知道了么?”
“是,大人请放心。”
“我要到所城去一次,这里就给你主持了。”
“是的,大人!”
现在距离和盐丁的血战已经过去几个时辰,张守仁知道不能再耽搁,取了五十两银,换了副千户的袍服,系上银带,挂上腰牌,又叫张世强带着三个人当伴当,一行四人全骑上马,立刻就是威风凛凛的朝廷命官的模样。
这么一路急驰,到所城东门时,守门的兵丁也是正要关上堡门,一见有人骑马过来,这些守城门的兵丁也不害怕警备,只是好奇的打量着来人,等认出是张守仁后,自是忙不迭的请安问好不提。
“副千户大人,听说登州已经有公文过来,徐效祖煽动军户闹事,革职,徐以显罪更大,打四十板,枷号三天,革职。”
“哦,本官知道了。”
守门的小旗官拼了命的巴结,一边上来亲自给张守仁牵马,一边也是把所城最近的新闻娓娓道来。
最轰动的,当然是副千户徐效祖倒霉的事。
大家也都知道,此事是和徐家叔侄排挤张守仁有关,不过千户周炳林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不然的话,徐以显是倒霉蛋一个,徐效祖却是罪不至革职的。
抛了一小块银角子给这个殷勤的小旗官,到千户官厅门前的下马石旁,张守仁也是老老实实的下了马。
张世强去上门求见,这么一点时间,张守仁也是在门前等着,并没有自己进去。
得闲打量四周时,在几盏气死风灯下头,分明看到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立枷里,两手和头露在枷外,整个身子有点被吊起来的感觉。
这种站枷十分残酷,整个人都半悬在立枷里头,吃喝拉撒也全是站立,一天就能去掉人半条命,三天功夫,简直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徐以显这个纨绔子弟,一年只有小半年在堡中,大半年在所城,跟着当副千户的叔父狐假虎威,不把张守仁这个百户官放在眼里,现在却是这般田地,想来是周炳林故意恶整,以泄张守仁的怒气。
但张守仁对这个敌人其实没有多大恨意,向前两步,沉吟着想叫人把人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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