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营这边,吃肉是几乎每天都有,不过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时候,想要给足也不大可能。一般是新军入营体能训练比较厉害的时候,吃的精粮,肉食也给上,到了体能训练进入平缓期后,肉菜虽然还是有,要想吃足也是很难,这一次,张世禄这个仓储补给算是出了血本了……
这等事,也不要张守仁操心,下头这些人顺手就办了,等到十日这一天的傍晚,营中到处是军歌嘹亮,内卫们牵着马匹,马在门前不停的打着响鼻,用马蹄刨着地,寻找着深秋时节残留的草根……张守仁茫然四顾,自己是真的无事可忙了。
“世强,莱芜的老实他们……”
话没说完,张世强就笑着躬下身去,一边的张世禄几个一起行礼:“给大人贺喜。”
张守仁一征,不自觉的也只好笑着回礼,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王云峰已经笑着把马鞭递过来:“大人,今天说什么也不要办公事了。马匹和随员下官已经都给大人准备好了,赶紧回堡吧,等云娘……不,等夫人进了门之后,要是知道今天咱们还和大人谈公事,将来非剥了我们皮不可。”
这个特务头子,今天也是难得的一脸笑容,这样的话,按说是孙良栋才敢嬉皮笑脸的当着张守仁的面说,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敢。
张世禄也笑:“回吧,大人,什么都备妥当了,各样礼什么的都已经搬抬到夫人家的宅院里头,就等明天你亲迎时带回来。今儿晚上回堡,好好歇息,明天也是人生大事了。”
他也是成过亲的人,说起来老气横秋,好歹是有一件事他能指导张守仁了。
这个时候,饶是张守仁一肚皮的心思,满脑门的官司在打架,他还能说什么?
看着众人,所有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都是盯着自己在看……这些下属,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拉拔出来,论起忠心来,也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啊。
“好吧,我回堡去!”
自从这浮山大营建起来,张家堡已经被很多人称为“老营”,这也是当时人习惯的叫法,就象很多人私下里称呼张守仁为“将主爷”,或是干脆称他为“总爷”。
这是总兵一级武官才有的敬称,但大家在背后私下说起来,却是感觉十分亲切,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从搬迁到现在,很多人在老营和大营间来回奔波,张守仁却是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一想到自己要回去做的事,他也是一脑门子的浆糊。
整个人,都是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感觉出来了……
不论是前世今生,这结婚当新郎倌儿,他可都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啊……要是第二回就有经验了……嗯,想的这是什么啊……
从节堂后院一路出来,过内宅门,穿过正堂,再经过插着游击旗和各式旗帜的大院,外头的说笑声就听的很清楚了。
内卫们在说笑着,嘻嘻哈哈的听不大清楚,这在往常也是不可想象的事,军纪森严,内卫更是精中选精,其中不少还是特务处内保局的人,都是经历过严格到残酷的训练,站岗说笑,自是绝无可能。
今天这规矩是放下来了,看到张守仁出来,所有人都是没有行军礼,而是拱手的拱手,躬身的躬身,众口一辞,都是笑着叫道:“大人,俺们要吃喜酒,还要讨喜糖!”
“你们这些家伙……”
张守仁苦笑摇头之际,情形却也是不大对,营中各处都有不少人闻风而动,大呼小叫着跑过来,一边跑也是一边笑:“大人,要喜酒,要喜糖。”
“给大人贺喜……俺也要喜糖。”
“好好好,你们莫吵……”
张守仁被众人闹的头大如斗,没奈何,只得向张世强道:“安排一下吧,二十六日正午,给各队每哨两坛酒。”
“是,大人!”
张世强笑着答应下来,身为中军,二十六日他也不能回老营,要留守在大营这边,所以答应了一声后,又是笑着道:“属下就在这里,与将士同饮,遥祝大人了。”
“不必客气,嗯……总之,不必客气。”
已经很久没有如普通人那样敷衍客套,说这些关系到自己的客套话,张守仁也是感觉十分生疏,好歹应付了一下,就是快马加鞭,奔着张家堡老营的方向而去。
这条道路,是浮山各条大道中修的最好的,平如镜,坚如铁,花费了巨资和不小的人力,去年这时候,还有最少三千工人在沿途修筑道路和建设大营,到了此时,路边的树木已经黄了大片,一路上,落叶很多,但都被负责保养路况的工人扫的一堆一堆的,集中在一处,预备烧了肥田。
看到马上的张守仁,所有在路上的人都是在一边引避,但没有人低头,都是满面笑容,对着飞奔而来的张守仁,所有人都是拱起双手,用这种最古老的礼节,向张守仁致意贺喜。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回堡(1)
第二百二十五章回堡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了。”
一路上行人是络绎不绝,其中肯定还是有不少是到张家堡来贺喜的,大伙都是笑着拱手,张守仁也只得在马上拱手还礼,这一路下来,脸都是笑烂了。
好不容易从高大的堡门进来,马蹄得得声中,全堡的居民都是闻讯赶了出来。
这里被称为“老营”,也是和张守仁关系最近的地方。
中层以上的武官,几乎都是出身在浮山张家堡。低级武官中,最少也是有七成是来自这个小小的百户堡。
队官一级,每年俸禄加上赏赐是大几百银子,闹好了能过千,最低级的伍长,如果是马队的伍长,一个月俸禄加赏银也有十几两,一年也有小二百两的收入了。
这个收入,在别的地方,就是一个殷实之家的小地主,或是生意做的还行的商人,一般的百姓,哪里敢想?
全堡之中,几乎家家都是军属,或是被张守仁招纳进了各种机构之下,甚至最没用的下等人,都可以在浮山医学院里找个打杂扫地的差事……一年也有四十五两银子可拿,还有柴薪木炭一类的补给,看病还能享受折扣……浮山各堡的人,想不感激张守仁也是不太可能了。
“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群刚刚从在学堂里散学回家的儿童,浮山已经实现了完全的义务教育,不论是银子宽裕还是紧张,张守仁在这个上头是最肯花钱的,每一次中军官张世强找他批银子,事涉军务,他是慎之再慎。
但每一次营务处的钟显找他批银子,不论是财务学堂还是公务学堂,或是普通孩子们上的大学堂,他都是大笔一挥,要多少给多少。
这种态度也影响了浮山不少人,再穷困的家庭,也不会把孩子留在家里当劳力,而是叫他们到各式各样的学堂里去。
在张大人治下,只要学堂出来的,将来肯定会有好的岗位等着,薪俸优厚,并且升为官员的机会也是不少。
张守仁肯保举人,钟显从最低级的吏员一步步的保举上去,将来迟早能把青衣盘领换成一袭正经的绯色官袍,有这个例子在前,愿意学习为吏或是为会计的浮山少年们,也很是不在少数。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浮山,一个大步迈向前方的浮山,眼前的一切,都是这么的新奇,生动,而又是真实的,可以伸手触及的!
这就是一个迷梦,一个似乎是不可能发生的现实,这一切,都是张守仁自己亲手打造,他一伸手,就能触到!
在孩童们的叫声中,整个百户堡都是轰动了,所有人都从家门口走出来,不论是在做什么,都是赶紧奔出门来,男子对着张守仁拱手作揖,女子则是矮身万福……张守仁不喜欢人家跪拜,军中都废除了跪礼,堡中的普通军户,更是用不着行大礼了。
看到这些真挚的笑脸,看到蜂拥而来的人群,看到堡中各式庞大的建筑已经显露真容,方圆不到三里的地方,聚集着张守仁能搜罗到的最优秀的算术人才,会计人才、吏员、医生、经术儒生……凡是需要的,都是花大价钱请了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回堡(2)
现在这些优秀的人才已经融入了浮山这个整体,看到张守仁过来,这些人也是和普通的浮山人一样,作揖,行礼,只是脸上的笑容要多了那么几分矜持,毕竟对他们来说,现在这一点时间还不够把自己当浮山人,还是留着一点客卿的感觉……当然,对张守仁来说,还是要叫他们真正的融入进来,加入进来,成为浮山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
在这些笑脸中,祝福声中,张守仁也是觉着心头懒洋洋的,一阵阵的觉得身上酸痛酸痛的,一阵阵的觉着累。
心累,身上也累。
这么多天下来,没怎么正经歇过,一天当三天来用,别的军官能歇息,只管自己抓的那一块,他可是连轴转,从来没有一天正经休息过。
这样的日子,太久太久了……
到了百户官厅前,他跳下马来,大步往里头走。
没进门就是感觉到了和以前的不同之处,整个官厅是三进的院子,最外头是朱红大门,门是刚刚重新做好的,是高级官员才准使用的朱门银环,门前还摆了两座石狮子,并不大,张牙舞爪的,看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门首正中,端端正正的贴着一张大红喜字,往里头走,就是各种各式的剪纸贴花,把整个最外头的院落修饰的十分喜气。
“大人回来了。”
“哎呀,是大人回来了。”
院子里头,一阵香气扑鼻,全是十来岁的大闺女,脸上都是红扑扑的,眼睛也是忽闪忽闪的,都是躲着张守仁的眼神,不敢和他对视。
张守仁看着一笑,见大伙儿插烛也似的拜下去,便是把手虚抬一下,笑道:“生受你们了,叫你们来帮忙。”
“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老张贵也是闻讯赶了来,一边帮着拍打张守仁身上的浮尘,一边笑道:“一会赶紧早点歇着,新衣服什么的都放在床头了,明天一早,换一身新,吃了响午饭就去迎亲去。”
古人的婚礼,实在是烦琐,农业社会生活是慢节奏,所以在这种事上,尤其重视细节,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极考验人的耐心。
张守仁已经省了很多麻烦,之前的什么纳吉纳采,问名下定什么的礼节都是叫人代劳,他自己乐的不过问,现在要亲迎新娘子回来,这件事别人代劳不得,也只能他自己辛苦了。
在一种慵懒的氛围中,张守仁笑着答应下来,看着这些女客们继续忙活着……天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繁琐的事要做。
他自己进了内宅,回到自己的房舍之中,房间里头已经是一片大红色,从床到被褥到家俱,全都是红艳艳的。
“这个色,还真是……”
张守仁很想说这色调太刺眼了,不过想到是别人辛辛苦苦弄出来的,身边还有一些人在忙活着,要是叫人听到了,难免会伤人的心,所以话到嘴边,只得改口道:“还真是好看。”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不过各人也是看他疲乏了,于是一个个道乏退出。
把自己埋在被褥深处,张守仁也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新娘子来。
和云娘在订婚之前打的交道还不少,当时的张守仁是少年心性,觉着自己是百户,和云娘这个穷军户家结亲还有点犹豫,有时候心里还是想着把对方纳成妾侍也好。
后来就是张守仁的现代灵魂穿越而来,两相交迭,杀了韩六这个海盗,然后顺理成章的就向云娘家提了亲,定下了这门亲事。
搁他是百户的时候,这门亲事还不算差的太远,但现在他是游击将军,武职二品,就有不少人说话,说是新娘子家的门第太低了一些,有点门不当户不对。
不过张守仁对这种说法毫不在意,他娶的是人,又不是门第。
再者说,丈人和丈母娘都是本份老实人,没什么话,还辛辛苦苦的种烟草给他,林文远这个大舅哥是得力臂助,他的心腹中的心腹。
云娘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称的上是贤慧娘子,将来过门,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
得妻如此,夫复何言?
“总算是定下来了,这里,也将有一个女主人……”
红烛跳动着,张守仁渐渐进入了梦乡,在这里,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明朝人,一个大明的武官,一个把根扎下来的家的男主人,而不是有一个过客的感觉,过往种种,已经只是一种生活技能,而不是情感上的寄托了。
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
……
……
翌日清晨,当张守仁迎出门去,站在外院大堂的围廊滴水檐下时,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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