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胆子也放开了一些:“被我们几个杀死了!”
血尸听闻这句话,愣了愣,目光如同两道枷锁,带着怀疑牢牢锁住我。我挺了挺胸膛,用同样坚定的神色回击着。
良久之后,血尸忽然仰天长笑起来,虽然他没有嘴,也没有表情,但是我依然能听到他从喉咙中发出的笑声那无尽的嘲讽。这笑声响彻良久,猛然收声,血尸向我踏出几步,每一步都龙骧虎贲,走的极有气势,周身隐隐散发出不可一世的霸气!
“没想到灵族的鬼婴竟然死于灵族的鬼婴之手!”血尸此时已经走到我的面前,那可怖的形貌又一次让我忍不住胃里抽搐。
“哈哈!”血尸双臂高振,“刘伯温!当年你嫉妒我们明教的功劳,给朱元璋进谗言,在庆功宴上下蛊毒暗算我们!又利用我保护族人的心情,给我们中原明教残存一脉下了这恶毒的千年诅咒,禁锢在十万大山之时,可曾想到你利用灵族魇术培育的看守明教的鬼婴竟然会死于鬼婴之手!刘老儿!自作孽,不可活!我赢了!”
“你说什么?”血尸这句话让我完全无法接受,失声问道!
血尸渐渐从狂热的激动中平息下来,骄傲地说道:“老夫是明教中原一脉第四代掌门!”随即,他说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我如同五雷轰顶,刹那间呆立当场!
我茫然道:“你是……你是……”
在这里请允许我把这个名字隐去,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实在太过响亮,也太过震撼。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生活在传说和文字中!
血尸似乎嘲弄着笑了笑:“没想到小娃娃竟然知道老夫。快一千年了,我也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话。”
我大口喘着气,努力从从方才极度震惊的心情中慢慢平复下来。但是我仍然无法接受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活了将近一千年的人这个事实!
我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想法,大学历史老师说过:“历史是后人随意捏造的谎言。”这句话我深以为然。而他却是那段历史的见证人,只有他知道那段历史中种种不为人知的真相。如果他愿意告诉我,我就能触摸到最真实的历史,这是一件多么激动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不由兴奋起来!站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被诅咒被欺骗千年的人,而是一段活生生的历史。
血尸背起双手,在大堂里踱了几步,目光依旧停留在月饼身上,忽又猛然转身,长叹道:“阴时快要结束了。杀了我吧!只有杀了我,才能解除这千年的诅咒。除非你的任务是为了延续这个诅咒!”
鬼脸新娘(二十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感觉心里乱糟糟一团,完全没有头绪。
“哦?”血尸停住脚步,似乎想到什么,“看来鬼婴延续了这么多代,终于到了孟先铎一代,也想摆脱诅咒的束缚。哼!这个诅咒又何尝不是对鬼婴的诅咒!当年刘伯温下了这个蛊毒时,为了防止鬼婴忍受不了世代看守明教的寂寞,也给鬼婴下了和我们相同的蛊毒。”
我想起了孟先铎类似于章鱼的脚。难怪他身为鬼婴,却有着和这个部族同样的变种残疾。原来这是千年之前就布好的局。刘伯温在乱世中能够以一介布衣崛起于庙堂,其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果然非同常人。可惜最后也被朱元璋诛杀,这里面是否又牵扯到灵族和皇族之间的战斗呢?这显然是另外一个秘密了。
血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见到你之后我就奇怪,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成年鬼婴出现?现在我明白了!孟先铎想利用你进行阴体换身,替代阴时之人。这样他就可以利用你的身体,为自己接换新肢,重新入世!我认识的历代鬼婴,无一不遵从刘伯温的命令,只有这孟先铎,确实是野心颇大!”
我心中一叹:在如今的社会里,权利、欲望、金钱的各种诱惑,早已不是前几代鬼婴所能见识的。普通人尚且抵御不住,何况是身具异能的孟先铎。如果他真的入世,不知会做出何种惊天动地的事情。看来让他丧失理智的源动力,或许不是对生命的追求,而是被当今社会慢慢的侵蚀导致的。
“这位小友,老夫恳求你!”血尸忽然在我面前轰然跪倒,“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急忙想将他扶起来,但是看着他满是虫子的身体,却又伸不出手。血尸凄然笑道:“老夫这种容貌,其实早该死了。但是却无法死掉,这种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想到他每天忍受着蛆虫的钻咬,被控制在天魁阳眼的井中默默忍受了千年,还不得不施放蛊毒,来禁锢自己的族人,这种痛苦确实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我缓缓问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
血尸见我已经答应,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起身道:“阴体换身,锅中煮的是阴时之人,利用他的阴气为我续命。而阴时之人煮熟的肢体已经被蛊毒完全侵入,再由村中人分食,加上我在井中施放的虫蛊之毒,形成这个梦术!这些阴氏之虫,虽然寄生在我的体内,却是保证我无法死去。而每隔三年,这些阴虫就会被鼎中蛊气引出,把我从井中带出,也只有在这阴时里,我才能活动!其余时间,我就如同一具有思想的尸体,带着对你们灵族的愤怒和部族的悔恨,躺在井中。你似乎有些不一样,在天魁阳眼中,竟然能够引诱阴虫把我带出井中,又能制造出阴时,看来你的身份也不止鬼婴这么简单。时间已经不多了……”
血尸语速越来越快,我一瞬间接受了大量的信息,完全消化不了,只能打断他:“我还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
血尸悠悠说道:“需要你的血!鬼婴之血!”
“什么?”我大吃一惊,抬头望向血尸,只见他的眼睛中迸射出异常复杂的神色!
鬼脸新娘(二十二)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血尸要对我不利?
血尸此时已经自顾自走回院内,掀开九龙莲花鬼首鼎的鼎盖。水蒸气顿时从鼎中升起,如同秋末冬初的浓雾,缓慢的在院中蔓延着,渐渐把整个院落包围。奇特的是这浓雾般的水蒸气聚而不散,在院中越来越多。所有在院中静立的村民和血尸,慢慢的被雾气包裹,直至模糊不清。
“小友莫慌!世间万事万物,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纵有千般变化,也摆脱不了生死阴阳的命数。”血尸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这千年来,我一直在思索一条破除部族诅咒的办法。直到近百年,我才隐隐领悟其中的奥秘。”
“凡施术者,必有施术之人和受术之体。鬼婴就是施术之人,而老夫则是受术之体。正如生地既是死地,大善必是大恶的道理一样,也许破除诅咒,正是需要施术之人与受术之体的反转。”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因为历代鬼婴施术之时,老夫也仅仅记得鬼婴利用阴时之人的阴气为我续命,再取我身上的阴虫做蛊。后续之事,却也不知。因为再有记忆时,我又已经被阴虫带到天魁阳烟之地,在井水中泡着。由刚才你在天魁阳烟之地能够吸引出阴虫,并产生阴时,老夫突然领悟,解术的关键,必在咱们俩身上。小友你来。”
血尸的声音中透着让我无法拒绝的威严,又带着让我让我无比信任的霸气!难怪当年能够统领明教助朱元璋抗元立国,成就一番旷世功勋!
我不由自主的走出大堂进入院内浓雾中,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在极度模糊的视野中,我摸索着走到九龙莲花鬼首鼎旁边。血尸闷哼一声,周身亮起耀眼的强光,方圆两丈之内竟然刮起了炽热的罡风,潮湿的雾气发出“吱吱”的烘烤声,瞬间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我眼前一亮,呼吸也清爽了许多。却看见大量阴虫一改刚才缓慢的动作,在血尸身体里快速钻来钻去。血尸全身表皮如同海浪,血肉不停翻滚,时而有青筋弹出,时而血管爆裂,糜烂的肉渣裹着鲜血,如同筛糠般抖落。
这个场景实在叫我惨不忍睹,血尸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阴虫控制了这么多年,也许今天就是了断之日。凡人触到阴虫,必会被阴虫附体,如体内没有真气,则会立刻被阴虫搅扰致死。如果我的推测不错,小友你身为鬼婴,必能克制阴虫。还请小友将几滴体内之血弹至老夫身上,观其变化。时间已经不多,请小友尽快!”
我才醒悟为什么刚才血尸进大堂时要小心翼翼的避开院中之人,想摸月饼却又把手缩了回来,原来是害怕体内的阴虫伤及他人。
仓促间我也来不及找什么工具,把食指放到嘴中,一横心用力咬下,就听见“咯噔”一声,嘴里满是粘稠的咸腥味道。
我疼得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看见食指上不停涌出的鲜血,向血尸弹去。几滴血珠落到血尸身上,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鲜血弹到之处,阴虫瞬间消融,而血尸的那块皮肤,竟然奇迹般的生成了完整的皮肤。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身体上显得分外醒目。
我心中一喜,血尸也脱口说道:“果然如此!”
“下一步怎么办?”我正琢磨着要把血尸恢复成人形,需要我多少血,不知道我体内的血够不够用,一旦不够用怎么办?又想到如果真能把血尸回复原貌,那我岂不是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心里又有些兴奋。
“请小友将血注入鼎中。”血尸下意识抚摸着身上那几块完整的皮肤,也许回复正常人的身体,是他千年来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走到鼎前,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我感到脸上的汗毛都挂上了潮气。鼎中的液体成墨黑色,虽然依旧向外冒着热气,却不见黑色液体翻滚着常见的气泡。我将手指上的鲜血滴入液体中,却如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登时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整个液面全沸腾起来,不停的跳动着细小的水珠。而鲜血滴入的部分,却慢慢变得清澈,如同一道清澈的溪流注入了浑浊的河水中,看上去清亮无比,继而是一股扑鼻的异香!
随着鲜血越滴越多,鼎内的黑液颜色由黑转灰,由灰转黄,最终满满一鼎黑液变成了晶莹透彻的液体,如同一块含水欲滴的美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一变化叫我欣喜不已,也许解除诅咒就在当前了!我激动得正想询问血尸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觉得腰间透入一股猛烈的指风,天枢穴上似乎被重击一下,继而全身一麻,双腿不受控制,瘫软在地上。
血尸从背后点了我的穴道!
我又想起鼎中煮着活人那张照片,不由心中大骇:难道这最后的办法是要把我煮了?用我的身体作为药引解除诅咒?一念至此,我不由暗暗后悔:血尸作为当年的一代豪杰,行事自然狠辣异常!何况这千年的愤恨积攒下来,他又怎能轻易放过灵族鬼婴的我!而且我的血还能让他恢复正常人形!
“剩下的事情,由老夫完成。”血尸缓缓踱到我的面前,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明月,仰天长叹道,“部族因我而受诅咒,今日也因我而终!”
鬼脸新娘(二十三)
摔倒时我直接扑在地上,鼻子被结实的地面砸的酸痛不已,眼睛中疼出了眼泪,嘴里全是泥巴的土腥味。由于直接倒在鼎前,鼎底柴火烧起的腾腾烈焰距离我不到一尺远,滚烫的热浪刺的我头皮剧痛,头发因承受不住高温烘烤而变得卷曲,鼻子里闻到了难闻的焦糊味儿。
我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穴道被封后,连脖子都不能转动,完全不能看到血尸在做什么,只能听见他无比苍凉的叹声。我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连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有些大起大落。转念想到真的有可能被血尸做为药引扔到鼎里,不由嘴里发苦,想拼命反抗却又动弹不得,心中不禁涌起无尽的绝望。
我感觉腰部一紧,血尸单手拎住我的腰带,把我拎了起来。我的视线从鼎底的火焰上升到印满奇异花纹的鼎身,又到了九龙聚首的鼎口。血尸把我向鼎口中央探取,我的眼前就是那满满一鼎因为我的血液变得清澈透亮的液体。我清晰的看到液体此时又沸腾起来,从鼎底沉声无数个小气泡,冉冉升到液面,“啵啵”的爆裂着。
扑面而来的高温水蒸汽熏的我的眼睛不停流泪却又闭不上,鼻孔里向外呼出的肺部空气又被水蒸气顶了回去,我顿时觉得胸口发闷,大脑产生了窒息前的晕眩。
这时,只要血尸一松手,我就会立刻掉入鼎中,顿时被煮的皮开肉绽。用不了多长时间,骨肉就会分离,变成一锅被明教族人分食的人肉汤。
我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下意识的闭着气,想在被扔到鼎中之前,因为缺氧而昏阙过去。这样总比保持着清醒状态被扔进去要好一些,起码我不会感受到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但是憋了没多久,身体的求生本能顽强抵抗着自杀的意志,一口气从鼻子中喷出,肺部顿时灌满